江揽月算是明白了，爹娘这是明里暗里催他们圆房呢。


    只是确实不是□□物，这倒松了口气。爹娘不用背上这种恶名，对谢珩也有了个交代。此事总归没沾上半点污浊，不影响他们之间多年的情谊。


    一个时辰后江揽月跟谢珩的身子便彻底缓了过来。


    趁着还没被抓回小筑，江揽月片刻不敢耽搁，她想先去买点脂粉再置办点美酒佳酿，最好再去司乐坊买两三个男伶来，这样往后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日子才能过得顺心如意。


    待到日落西山时，已搜罗了整整一马车的东西。华服首饰，稀奇玩意儿，应有尽有。


    江家给她的银钱本就多，如今有了谢家这么大的金窟，出手更是挥金如土，无法克制。


    实则谢珩也见怪不怪，只一味地跟在身后搭把手，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塞进马车里。就是他那张嘴，帮了忙付了钱，还要说两句难听的话。


    “没一件像样的，你那什么眼光？”


    “这个配色，难看死了。”


    全挑难听的话说，没一句像样的。江揽月甚至怀疑，他这张狗嘴里，是不是就不会说人话。


    可方才午膳时，他对着她爹娘一张嘴，全是顺人心意的话。好似生怕旁人看出他的真面目。


    江揽月靠近他，瞪着他，“你真是奇怪，若是你以后不懂怎么说出好听的话，便莫要出声了！”


    她将他刚给出的银子拿了回来，愤愤地往他心口上一扔。然后从自己袖袋里掏出一大腚金子，豪气地拍在柜台上。


    咚地一声，敲醒了掌柜的眼睛。掌柜的以为来了大方的贵客，忙不迭地收了金子，谁知她还有下一句。


    “找碎银给我啊。”她摊开掌心。


    谢珩抽出腰间的折扇，给自己扇了两下风，心里不断劝说自己：自家夫人，已是自家夫人了，不能太计较了。虽是娶来当摆设的，但也得忍让着。


    江揽月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谢家马车被东西堆满了，两人只能同坐于一辆马车中。


    外头喧哗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江揽月托腮静止不动，人多的时候让人无暇去想，此时二人在这狭小的车厢里独处，她不免想起晌午时那虚惊一场的小风波。


    当时靠得那般近，说没起点别的心思，那都是自欺欺人。毕竟谢珩皮囊尚可，气血上涌时，她很难不被他所迷。


    可她也最清楚，他们两人之所以成为夫妻，都是因为惧怕皇权。其中不含一丝男女之间的真情。


    她瞥了谢珩一眼，清了清嗓子，“有些话，我们还是现在说清楚。”


    “正好，我也有话与你说。”


    “你的话我等会儿听，”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江揽月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对婚嫁一事，从未有过念头。我承认年少时曾将你看做我的未来夫婿，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后，此事还能成真。”


    谢珩忽然眼神发直，心绪千回百转间，似是将年少的过往快速地翻阅了一遍，却是找不到一丝半点不同于朋友的情谊。可心间莫名冒出一丝窃喜，叫他自己也看不透。


    况且，他记得尤为清楚，她喜欢的人是裴煊。九年前，在谢家后宅里，他朝着自己屋里走，却看到隔壁那间院子里站着江揽月。江揽月怀中捧着一只木盒，盒子是打开着的，赫然显出一对不倒翁小娃娃。


    他溜进院中，躲在树后，本想吓她一跳。


    可江揽月接下来对着那间房门说的话，却令他望而却步。


    “我挺喜欢你的，想和你一直做朋友，我听摊主说送这个，就能永远在一起呢，我也想跟你一直在一起。我娘亲说，你将来一定很适合做夫君，我还想问问你，你爹给你定了亲事吗？”


    这院子里住的是裴煊，谢父特意将裴煊安置在谢珩隔壁，方便他们二人串门玩耍，来排解裴煊的孤独。


    裴煊是裴侍郎的儿子，这时的裴家刚遭难，裴侍郎遭人陷害锒铛入狱，亲娘又因此事奔溃患上疯病，那年纪尚小的裴煊被谢父接回家中照看。


    谢珩起初也同情那裴煊，常常去他院子里陪他说两句话，但自从这天知道了江揽月对裴煊的心意起，他对裴煊的关怀也就到头了。


    直到三年后裴侍郎洗脱罪名，才将裴煊接回了家。这碍眼的东西终于离开了谢家，谢珩本以为此事就此告终，江揽月与裴煊要如何，与他无关。


    只是每每想到此事，便觉心绪不宁，一股无名怒火冲上心头，连脑子里裴煊的那张脸也变得可恨起来。


    ......


    越说越觉得糟心，江揽月一眼扫过去，看到谢珩神色发愣，“什么眼神啊，你不会将那事给忘记了吧？”


    连看着她的眼神也比以往要温和，谢珩问：“你想说的是何事？”


    “你说呢，当然是！”江揽月欲言又止，只能怒瞪着他：“你记不起便不说了。反正，你莫要自以为是了，我对你早没了残留的念想，我们都长大了，连喜好性情都变了，谁会喜欢纨绔呢？我们都已经是彼此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都是她一直在说，谢珩却摸不到头脑。明明上一刻她还在向他表明心迹，这一刻却一脚踹他进泥潭。连审判官手里的斩立决，都不似这般果断。


    也是，她向来如此，没对哪个男子真的定心过，可以喜欢裴煊，也可以喜欢元公子，亦或是...他也可以。


    谢珩眸色一暗，忽然身子前倾，一手捉住她的肩头一侧，近乎低吼出声：“你说如今你讨厌我，为何，这些年我又做了什么，让你何故厌我至此？”


    江揽月被他这突然的靠近吓得不敢出声。谢珩却忽然低吼一声：“你说话啊。”


    “还要我说什么，你还要装到几时去，难道当年那些话，我都喂了狗吗！”江揽月也不甘示弱，扯着谢珩的衣襟。


    此时，马车骤然停下，车帘子被掀开，春雪探头一脸急色：“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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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却看到小姐跟姑爷举止亲密，春雪赶忙放下帘子，“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说罢，春雪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是对车夫说：“没事，继续回府。”


    “喂狗？”谢珩凝望着她的眼眸，“你骂我是狗，江揽月，你知不知道这个若是被别人听了去，会做出怎样的文章，你又会深陷于何种囹圄。”


    他深深地望着她：“如今，我是你的夫君，此话我听听就罢了，在外头，就是装，你也得装的与我和睦。”


    “成婚那夜你自己也说了，你我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们两家一荣俱荣，一陨具陨。”


    “我不知道你想我记起的是何事，但我谢珩自问无愧于你，若是你有何不快，可与我直言。”


    装？她装的不够久么。从那年起，她便闭口不提起，她想要嫁给他，他隔着一道门听得那般真切。后来呢，一切都停滞不前，她仿似失去了他这个朋友。再长大些，才偶然间听闻大多青梅竹马在知晓心意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她还总想，那是因为那些人自幼的情谊不够深厚，才会因做不了爱人夫妻，连朋友的位置都被剔除。


    她心有不甘啊，非要与这个拒绝了她心意的人继续做好友。哪怕次次争锋相对冷言冷语，她也没想过与他断交。


    江揽月气极反笑，“明知故问！”抬手便对着谢珩的脸扇去。


    谢珩及时捉住她的手，“我不懂，我到底应该知道什么？若是错在我，挨十巴掌我都愿意，可你倒是说清楚。”


    “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那就继续不知道。”江揽月随意一指，瞪着他：“给我滚下去！坐回你谢家的马车去！”


    谢珩正欲起身，想了想却又坐下，“说得好，我那马车全放你的东西了，我坐哪。”他气得够呛，抽出折扇，挡住半边脸。


    “那我自己走回去，你慢慢在这坐。”


    江揽月弯着身子，手才挨到帘子，手臂便被拉住。见根本拉不住，谢珩一只手臂横过去，从后背一捞，将人捞到身侧按住。谢珩温和道：“坐好。”


    -


    华丹殿中，皇后利落地转了身，“才几日，他们竟吵起来。”


    来禀告的太监也是个懂眼色的。


    “娘娘，奴才以为，定是那谢家儿郎不对无理在先。”


    “谢珩纨绔，本宫的小妹也不遑多让。他们二人，怕是早晚会捅出篓子来，看紧点。”


    皇后挥手让太监退下，贴身宫女才上前福了福身：“启禀娘娘，查到了。小秋前些日子被批出宫后，便回了老家，只是......小秋的老家在炝国。”


    小秋是皇后之前的贴身宫女，已在身旁服侍多年，是皇后跟前的红人。此次赐婚，也是受这位贴身宫女的启示。


    “那便罢了，此事不要再追查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赐婚，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竟然连本宫都一道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