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空间，一张牌桌上坐着四个人影。


    管理员012站在不远处，耐心等待着胜负。他身边悬浮的计分板上，四个数字争先恐后地上涨，互不相让。


    他宣布道：“最后一局。”


    四个人影都没有应声。


    他盯着计分板，在最后一局结束清算的时候，四个数字诡异地达成一致。


    “平局。”


    四个人闻言，齐刷刷回头看他。


    那是四张一模一样的脸。


    顾知唯敲了敲桌：“下一轮比什么？”


    另一个顾知唯道：“都玩得差不多了……直接打吧。”


    “不行，”又一个顾知唯反对，“在这里打架只会打散数据。”


    “打散了让他只拼一个。”


    “不，打散了应该根据残存数据大小决定拼谁。”


    “我反对。”


    “再这样吵下去，分不出第一，永远也出不去。”


    “即使出不去，我依然坚持，我是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独立客体，不应该被删除。”


    管理员012静静地看着四个顾知唯争执不下。在不久前，位于“异化水族馆”游戏中的NPC滥用特权，大批量复制了中级boss·巨噬章鱼，系统程序自动删除，没想到顾知唯当时撕开一只章鱼的身体钻了进去。


    删完了管理员012才发现，赶紧去把她的意识数据从废弃站捞出来，但是已经碎了。他申请上头的权限帮忙打捞，捞是捞完了，但捞出来的碎片比预想的要多的多，拼出来整整四个顾知唯。


    中间还掺杂着巨噬章鱼的碎片。


    眼前的四个顾知唯，下半身的数据还在出故障，一会儿是腿一会儿是触手。等她们分出胜负，管理员012再仔细帮她清除章鱼数据。


    “再比一局……”


    “没时间了。”


    管理员012打断了她们，“你们的下一场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


    四个顾知唯神色各异，俱是沉默。她们开始用眼神审视着彼此，浓郁的火药味充斥在空间中，管理员012退后了几步，猜测她们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要不……抽签？”他提议。


    “不行！”


    顾知唯们异口同声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游戏的传送门在缓缓开启，临走前，其中一个顾知唯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个导游违反规则，有惩罚吗？”


    “有，剥夺放置怪物权。”


    “他差点把我和其他人全部搞死！”


    “人命是游戏里最不起眼的东西，”管理员012平静地说，“他违反的规则是——窃取权能。”


    【本场游戏：万圣节乐园】


    【游戏正在加载中——】


    【总体任务发布：万圣节主题游乐园开业大典，所有项目免费游玩！本次游戏玩家之间可以组队游玩项目，单个队伍人数上限为五人。任务进度：0%】


    【注：完成乐园手册的十个不同盖章即可通关】


    睁开眼，林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状态栏。满状态，绑定对象——顾知唯&巨噬章鱼。


    什么鬼？！


    难道她现在还在那个游戏里，和章鱼混在一起吗？


    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抬起手遮了一下，看着自己带黑色蕾丝花边的喇叭袖，愣住了。


    微风吹过，林偌觉得两条腿凉凉的。


    洁白的围裙，黑色泡泡袖，脖子上一条choker，遮不住膝盖的短裤，以及——绑带黑丝小腿袜。


    也许，他的脑袋上还会有白色花边的发卡。


    林偌摸了摸。真有！


    “哈哈哈哈……”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那人一个劲地拍自己的大腿，“我艹，林偌，你搞什么啊？”


    “关淙！”


    林偌一把抓下发卡，挥手就给他后脑来了一下。


    没想到在游戏里还可以匹配到室友，林偌看着关淙脑袋上的狼耳朵发夹，绕到他身后，薅起一条宽大粗糙的狼尾巴。


    关淙幸灾乐祸的表情一瞬间就凝住了。


    “靠啊，这是什么道具？这个游戏它正经么？”


    他三两下把耳朵和尾巴摘下来，扔到一边。


    “正不正经我不知道，”林偌抬眼，看着周围数以千计的玩家，“它很危险。”


    几道噪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湛蓝天空中有无人机飞过，训练有素，整齐划一，逐渐组成一行字。


    幸存人数：1454。


    “咱俩组个队吧，”关淙伸出两只手，虚空点了一阵，发现面板只能看不能摸，不禁有些纳闷，“话说，怎么组啊？”


    他说着，眼前就弹出一个弹窗：玩家林偌邀请你组队，是否接受？（注：组队后不可更改）


    “我还是点不着啊！”关淙虚空挠着弹窗。


    “唉……你在心里默念就行。”


    状态栏里多了一个列表叫做组队列表。林偌发现，这列表里有三个人。顾知唯&巨噬章鱼、林偌和关淙。


    绑定对象是自动组队的。


    仔细看，三个人的名字后面还各有一个不同颜色小图钉。感应到他的视线，一张游乐园平面图在眼前铺开，红黄蓝三种颜色的图钉分布在上面，其中，代表“林偌”的蓝色图钉和“关淙”的黄色图钉紧挨着在入口处。


    代表“顾知唯”的红色图钉有四个。


    为什么有四个，难不成有四个顾知唯吗？


    林偌尚在震惊中，关淙忽然说道：“你对象怎么也在队里？我去，她还有个章鱼。对了，她不是……”


    说到一半，他就意识到不妥，噤声了。


    “没事，她现在就在游戏里，只要她能通关，就可以醒过来了。”


    关淙点头：“我们去找她……见鬼，你对象怎么变成四个了？东西南北各一个，先去哪里找她？”


    林偌也在犹豫。四个方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顾知唯呢？


    但是不等他做出选择，几秒后，地图上的四个红色图钉一齐动了。移动速度极快，全都朝着东南方向的两颗小图钉赶来。


    他的心砰砰跳起来。


    管他呢，什么巨噬章鱼，什么四个图钉，能见到顾知唯就好。


    东方和南方的两个红色图钉因为距离较近，来得很快，远远的，林偌就看见了东方跑过来的熟悉身影。脑袋上还顶着小恶魔的黑角，黑色的蓬蓬裙摆随着跑动晃着，身后若隐若现，似乎有一对蝙蝠翅膀。


    “来了！”


    关淙高兴地叫着，却是看的另一边。


    林偌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缓缓张大了嘴。


    南方，也有一个顾知唯正在全力奔跑。这个顾知唯披着染血的白褂，肩上还挂了一副听诊器。


    林偌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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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看，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顾知唯。


    他本来想冲上去抱她的，这下只好乖乖站在原地等着。


    隔着熙攘的人群，两个顾知唯警觉地盯着对方，纷纷加快脚步，几乎是同时抵达，一个牵起林偌的手，另一个拎住关淙的后领。


    “跟我走！”


    她们一齐说道。


    “等等，这不对吧？”


    关淙看看对面穿小裙子的女生，又回头看看披白褂的女生。


    “顾学妹，你怎么变成两个，不，四个了？谁是真的？”


    “都是真的。”


    “……”关淙感觉脑子胀胀的。


    四个人找了一条长椅坐下，慢慢听两个顾知唯轮换着讲述先前发生的事情。要想从头听到尾实在是费劲，因为这两个顾知唯不停地吵架，指出对方言语上的漏洞，从数据问题扯到宇宙课题，从谁更有资格出去扯到现实的意义，最后甚至还讨论起“真正的顾知唯已经死了，我们都只是复制出来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四个”这样可怕的想法。


    “我们都有完整的记忆，”黑裙顾知唯说，“其实谁出去都一样。”


    白褂顾知唯斜睨着她：“那你退出。”


    “我的意思是，你们退出。”黑裙顾知唯平静地补充。


    确认了一下另外两个顾知唯的位置，白褂顾知唯道：“她俩去看其他游乐设施了……分工很明确。”


    黑裙顾知唯站起来：“她们收集情报，我们负责通关。”


    “我们可以先比赛一下，”白褂顾知唯又说，“谁完成项目用时最短，谁出去。”


    “不合理，我反对。”


    “……”


    林偌坐在两个人中间，深知这里是战场中心，急忙站起来要走。双肩忽然各搭上一只手：“坐下！”


    他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不想这一出吸引了她俩的注意力，黑裙顾知唯捏了捏他的泡泡袖：“这是女装？”


    白褂顾知唯勾起他脖颈上的皮带：“这是正经衣服吗？”


    左右全是顾知唯，四只手在他的衣服上拽拽蕾丝，扯扯花边，林偌感觉自己像中了什么奇怪的幻术，涨红了脸提议：“我们先去看看游乐设施吧……”


    “去东/南边。”


    “朝中间走吧。”林偌这回迅速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游乐园占地面积很广，上千个玩家在其中穿梭也不觉得拥挤。林偌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上的无人机。


    幸存人数：1449。


    两个顾知唯谈话的这段时间，就已经有五个玩家死亡。


    这场游戏里应该会死很多人。


    他们经过一座露天擂台时，被工作人员带着电流噪音的喇叭吸引了注意力：“擂台pk赛，最低两支队伍参与，胜者可以获得食物，败者接受惩罚！”


    “我没听错吧，”关淙奇道，“两支队伍打比赛就为了吃一口？输了还要接受惩罚？”


    “如果要在游戏里待上一整天的话，这个比赛就会有人来参加，”林偌思考，“这一路上没看见小吃摊，地图上也没有餐厅。”


    “没这么简单。”


    黑裙顾知唯突然说道。


    “应该有其他坑。”


    白褂顾知唯赞同地点头。


    “噗嗤。”


    林偌忍不住笑了。两个顾知唯说话，前后都能接上，好像在唱双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