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静静的楼梯之下,江景鸢没急着立马动作,站在原地,拿着手机翻来翻去删着照片,只留下一张。盯着那一张照片,她心生一股冲动,要将这照片印个几十份出来,将人暴打完就丢屋子里。


    然而只畅想了三秒,江景鸢就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收了起来,她揍完就走了是轻松,这里的江云疏呢?


    “有机会再说吧。”江景鸢随意心想,也不失望。


    桀桀桀~


    江景鸢勾着嘴角,眯着眼睛,气势汹汹、但隐匿着身形神出鬼没,飞快穿梭在江家祖地各处,带起接二连三的一阵阵“乒乒乓乓”‘噼里啪啦’。


    几个小时后,将近黄昏。


    一处房间里,江景鸢呆呆坐在椅子上,看着前方胡乱散落的桌椅布匹和人影,心中蓦然生出后悔之感。


    江景鸢懊恼心想:“我这不还是被情绪牵动了吗?”


    的确,自己受了苦,心里憋着不还击,那不是越修越傻……呃,越,越委屈吗?


    没道理别的存在都要将自己敲骨吸髓了,自己还只能受着啊,这样养出的心性也离平和差了十万八千里。


    事情,是可做可不做,是因为爱而自发地不去做,从来不该是压抑和必须。


    但,她也不该被怨念牵着跑,不该助长怨恨。


    “若没有怨恨时还想还击的话,那就去吧。”江景鸢发着呆,默默地自言自语一句。


    忽然,她回过神,眉眼间一点点浮现疑惑之情,迟疑地心想:“那,那要不然,我带着爱的情感再去揍一次?”


    可以抵消吗?


    江景鸢想了一阵,越想越是觉得还怪有道理、挺可行的。她直起腰,抬眼,一扫房间里意识全无的几个人,一股闷闷的疲惫之感霍然涌上心头。


    霎时,江景鸢整个人又瘫倒在了椅子里,竟然有些失魂落魄。


    她感觉她几个小时忙活一通下来,也没有很高兴……


    “反倒感觉更累了。”江景鸢默默心说。


    她不知不觉又发起呆,心想:“怎么回事呢,哪里出了问题,是我,找错方法了吗?”


    江景鸢心情低落,抿着嘴,只觉得自己心中又骤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悲伤,“我有我自己难以跨越的阻碍……”


    梦和众生告诉她,她的这个阻碍相当骇人。同样的,只要她将这个阻碍消解,残留的很多阻碍都会随之迎刃而解,她就能开启一段真正的新生。


    是以,她迫切需要一场真正的独自一个人的闭关,不知岁月。


    “哒,哒哒……”


    忽然,浅灰紫配金的少女身影轻盈起身,脚下落地,从一片狼籍中走过,伸手打开房门,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她到底是来化解因果和执念的,不是来报什么恩恩怨怨的。这些恩怨从前就让她不好过,没道理她还要容许它们继续阻拦她。


    这里不是最初,不是开头,她要从最开始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重新走一遍,看一看自己因和执念的最初模样。


    …………


    阳光明媚,温暖灼人。


    闷热,晒得人头晕。虚幻的江景鸢落进江云疏,跟着江云疏,面无表情看着前方的人。


    前方的人笑盈盈,开口道:“小疏……”


    江景鸢面无表情离开十岁的江云疏,走了。


    她漫步在时光长河中往上游走去,忽然,她回神一愣,看着四周流动的虚幻柔光,心中茫然:“我,我为什么要走?”


    心中下意识如此发问,却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问什么。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她是想,这里仍然不是最初,所以自己再往最初走去吧。


    可为什么这里不是最初呢?与年龄先后无关,不然她也不会从江云疏这一世开始。


    江景鸢脚下站定,站在虚幻之中,脚下却是有着比平日站在土地上还要真实清晰的承重落地感。


    非常清晰的。


    她神色茫然,心中轻轻反复询问着自己。


    她沉凝,闭上眼睛,慢慢逐渐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心口的憋闷,肩颈腹部的紧绷,呼吸的细微短促,还有……她抬手抚上自己脸颊,让自己轻轻张了张嘴,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牙关紧咬得发疼。


    这时她才惊醒一般想到,自己时刻紧绷着,能不累吗?时刻都,感觉好累。


    “放松,放松……”江景鸢叮嘱自己,轻轻合上嘴,控制着别咬紧。


    叮嘱完,她才仔细感知着自己心口憋闷,这是什么?她问自己,她为什么不想看清。


    “抵触,不想见,为什么?厌恶,烦躁,为什么?”江景鸢只觉得自己被拆开成两半,一半冷静发问,一半哽咽回答,“恐惧,心慌,讨厌……为,什么?”哽咽的那一半骤然愤怒抓狂,但仍在尖叫回答,“厌恶、厌恶,恐惧,恐惧!”


    江景鸢低下头,双手十指一点点蜷缩紧,心口憋闷呼吸不畅,却没有深呼吸、反倒继续慢慢认真问:


    “恐惧,什么?厌恶,谁?”


    虚幻时光长河流动,刹那间,江景鸢动也未动、却站在了这一世的最初,她闭着的眼睛上睫羽急促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


    ——就如她降生之初,第一次睁开眼睛,第一次看世界。


    猩红弥漫,日月同辉。


    “不知是什么”中隐约可见的“不知是什么”,接连展现出了“不知是什么”——新生的江云疏看不懂。


    后方的江景鸢平静地看着,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赶来,睁大眼睛愣怔了好半晌,霍然激动得身形颤抖,含泪露出笑容。


    江景鸢看着江云疏被小心传递在一个个人怀中,老东西们样貌或年轻或苍老,只一双双眼睛透着岁月冲刷后的沉凝。


    最后,她看到了无比熟悉、更为年轻到陌生的人影匆匆赶来,低头看来。不知是疲惫还是什么,他十分陌生地眨了眨呆滞的眼睛,“这是什么?”茫然,清澈愚蠢。


    “月潭。”有人侧头看向他,认真说,“这是人,江云疏,以后你多照顾着她。”


    江月潭沉默地抬起一手指了指自己,半晌,表情扭曲道:“我?”


    众人像是根本没瞧见一般,自顾自专注低头,时不时拿起玩具招一招江云疏,“来,宝贝儿看这里。”


    江月潭:“……”


    江景鸢是想冷笑的,但她只感觉自己好似旁观者又好似当局者,一边冷静旁观着,一边又体会到了江云疏——一个新生的孩子,吃饱穿暖后,眨着眼睛看“不知是什么”,平和满足,安安静静。


    江景鸢沉默了一下,选择后退,平静地任由江云疏的一切涌上心来。


    她作为当局者长大,她也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她长大。


    她要体会当局者的一切,也要保持一个旁观者的平静平和、不动摇、不迷失自我。


    江云疏淡淡地长大,五感感知到的“不知是什么”,渐渐变为一个个明确清晰的话语描述。


    看、听,不再是看、听。感知在五感的感知之前,感知到的是一个个字词、一句句华丽动听但无比模糊的意象比喻。


    然后就如她在前尘镜中看的大致一样,江云疏走出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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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长大。


    可有些细节,前尘镜中不完全,是从前的江云疏未察觉,再见时也不知道,只到了现在……


    为了有个所谓的活人味,为了像个人,江云疏甚至在无意间,自己已经早早开始学着他们说话做事、有情绪。学着学着,渐渐是有很大情绪时能察觉了,再渐渐的,小情绪她也知道了。只是后来不记得了。


    为了他们一句“你怎么不会生气啊?怎么呆愣愣的?最少……你在该生气的时候要表现出生气。”学到最后,开心喜悦没有,学了满心悲伤和恐惧。


    她着相了。


    是江景鸢,是就连江景鸢也着相了。


    …………


    早晨将近中午,阳光金灿灿。


    小孩静静上车,静静坐定,抿了抿嘴,对旁边人道一声“家主”又安静了。


    江月潭笑笑,“云疏。”抬手探向她的头顶。


    江云疏垂下的双手瞬间攥紧,心生烦躁,下意识就要扬手将他的手拍开,但事实上,她只是侧头看向另一边,没有动作。


    “能不能有点边界感!”江云疏抿着嘴心想。开心的时候不见得,但这种时候,她难以控制地烦躁上脸,只好在她早早侧过了头。


    烦躁、憋闷,似乎隐约有不满的难过之感,满心复杂激得眼眸、鼻尖发酸,江云疏快速眨眨眼,无声按耐下来,三两瞬就真正恢复平静。


    平静,实实在在忘了刚才不满的平静。


    旁边,江月潭手一收,转而勾来一个小袋子给她,微笑着说:“云疏,小猫小狗。”


    江云疏慢慢打开袋子,拿出里面一对钩织猫狗,顿了顿,转头面无表情和他说:“谢谢家主,我喜欢这个。”


    然后,她低下头,很感兴趣的样子翻来翻去看着小猫小狗。


    江月潭脸上微笑不改,轻声细语关怀道:“小疏,我们喜欢这个,不和那些很坏的猫狗玩……”


    江云疏拿着钩织猫狗的手一顿,垂下的眼眸不眨了,两秒,平静眨眼,“嗯”了声。


    “乖巧的还好,闲来无事可以玩玩。”他不疾不徐接着说,“情绪不稳定的人,凶人的坏脾□□,他们在屋子里乱窜的时候,你要离他们远点儿,一不小心没反应过来被撞了咬了怎么办啊……”


    江云疏安静听着,沉默一阵,“嗯”了声。


    旁边人说着说着,十分发愁地叹了声,又微笑着慢慢说:“还有在外面的时候……”


    好像是要,将她自上次与他见面起,直到今日之间的所有事都一一讲了遍。


    江景鸢低头垂眸,时不时对他“嗯”一声、“明白”一声,时不时随意地侧头看向另一边,手里捏了捏钩织猫狗。


    每次都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她心中难以遏制地生出愤怒烦躁之感,每次都是,在她完全没有料到的时候和地方,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然告诉她,其实那时候他有在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你想表达什么意思呢?”江云疏心中有气,已经会有确实生气的时候了,霎时,浓烈的厌恶和怨恨席卷而来。


    但又只是个三两秒,她平静了下来,心中也彻底无知无觉无感了。


    在不知道自己有情绪的时候已经忘了自己有情绪,平静依旧。


    他们说她没有情绪很奇怪,可她又要知道“情绪没有用”“情绪要用在该用的时候”。


    该闹的时候闹,该忍的时候忍。


    江云疏平静眨了下眼睛,转头看向旁边人,脸上没什么反应,语气认真说道: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