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阳光下，废墟间，点点灰白飞扬又落下。江景渐浑身僵硬地站在其中，眼眸颤抖，好半晌，一点一点慢慢张开嘴，艰难发声：“江，江景鸢……？”


    “嗯。”江景鸢的声音随风在他耳边来去，“我在这里。”


    江景渐又张着嘴安静了，好一阵，猛然回想起了什么，顿时心感愧疚地低下眼睛，没话找话般问：“你不是，去闭关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江景鸢平静地说，“你想看到我的时候，往哪个方向看都可以看到我。”顿了下，她补充道：“低着眼睛也是一样，你在看我，我也是能看到你的。”


    江景渐脸上神色陡然一僵。


    他猛然收敛神色，眼神躲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在这里乱逛什么，怎、怎么、么没去好好修炼……”


    “你在喊我啊。”江景鸢语气没什么反应，说，“你呼唤我，风会将你的‘声音’瞬间送到我耳边。”


    江景渐手上紧了紧，霎时整个人都局促起来，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他之前想的那些，她都知道了是不是……江景渐脸上表情有些扭曲。


    “咳。”


    耳边骤然响起轻咳声。江景渐脸上表情扭曲着僵住了。


    “别难过啊，我一直都在这里。”江景鸢语气平静，说，“你有话要说就和我说。你想见我，你就呼唤我说要见我，我会来找你的。”


    顿了顿，江景鸢小声说：“但是你也不要太经常喊我，我也是要专心修炼的。”


    要是一个两个都隔三差五喊她，她都分心去注意的话，她还修不修炼了？


    江景渐脸色僵硬，眼神躲闪，脑子里又混乱又空白，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听没听明白，只嘴里胡乱答应：“嗯嗯，啊，好、好，嗯行，行……”


    江景鸢：“……”


    “不至于。”江景鸢无奈说，“我也就刚感知到的时候稀奇一下，后来天天同时感知无数人的‘声音’，我觉得的有意思，也只是因为可以同时感知那么多‘声音’的有意思，不注意都听不太懂你想什么的。”


    江景渐喉间吞咽一口，深深闭了闭眼，刻意放空脑子，抬起脸，脸色平静漠然地应道：“我知道了，你去修炼吧。”


    他知道了，他之后不会再喊她了！江景渐遏制不住心中龇牙咧嘴地想。


    一顿，他猛地回神，记起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又开始想了，慌张放空脑子，眼神再度平静淡漠，又道一声“我知道了”。


    江景鸢：“……”


    四周安静了。


    江景渐等了等，等了又等，没忍住低声问道：“江景鸢？江景鸢你还在吗？”


    四周没有回应。


    江景渐整个人松懈下来，慢慢吐出一口气，扬起头，迈步往前走。


    不在了啊，去修炼了吧。江景渐浑身轻松，脸上竟然露出一个笑，心境无比开阔。


    流动在天地间的江景鸢：“……”到底是想见她还是不想见啊。


    …………


    无边的白茫茫之中，虚幻明亮，白光遍布无边无际，又有大团大团如薄纱、如薄雾的虚幻之物，徐徐流动。


    江景鸢漂浮其中，她安安静静看着无边虚幻，融入进白茫茫，忘了自己，竟是无知无觉。


    像平淡平和，连“平淡平和”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江景鸢忽然想起了自己、下意识回神感知自己。无边的意识霎时缩小为一个人。


    少女一袭浅灰紫配金衣裙，静静端坐虚幻中，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自言自语讲述起方才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不该刻意去形容那种感觉、不该刻意执着于那种感觉，执着一个“非得”“一定”就是着相，可……她暂且还是个人，难免下意识依赖“清晰”和“准确”。


    甚至，她心底也不情愿改变的，贪恋这份清晰准确的不清晰。


    江景鸢慢慢向后，倒进虚幻云雾中，望着上空发呆：


    “走进那种状态，自我的一切都会消失，自如穿梭在天地间。一回神又瞬间落下来，要么躯壳凭空出现在魂魄所在，要么魂魄被拽回躯壳……”


    思绪纷飞，好半晌，江景鸢恍惚迷蒙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这感觉倒是不知该如何说了……”江景鸢察觉到的瞬间，记起了什么般，立即任由恍惚深深拥抱自己，自己无知无觉下沉。


    只能讲状态，而无法讲述感觉。这种感觉就是……江景鸢迷迷糊糊心说：“站在清醒和睡梦之间，更多的注意是在梦外的，但仍能感觉到浅浅梦境变化在身周。”


    一种，重叠。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重叠在她身周。


    她不禁慢慢感慨：“看来，真的和有没有杂念无关啊。空白时可以恍惚一下就清醒，有杂念，也就是容易真正陷入梦中、回神容易直接惊醒。”


    “既然如此，就借着这个机会直接走吧。”江景鸢迷迷糊糊，慢慢思考，“去哪里呢？从哪里开始好呢？”


    她独自一人待在此处，是想要化解因果和执念的，不是真要在奇异中玩乐。


    因果和执念如黑沙泥泞，从前将细碎拨开，她看到了黑沙之下深埋的庞然大物，一次一次，她试图撬动它，却也只是将它表面刮下一层一层几乎没有的碎沙。


    很快，她那时候就知道了，这绝非可以是积少成多、磨杵成针的，这是一个黏死了的庞然大物，她要走到最底下，将它整个连根拔起——


    这才是巧劲儿，其实这远比一点点刮痧来得容易。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


    登仙，见到“仙”，超越因果执念，未化解。可以一次次登仙、一次次超越，让因果执念淡化。也可以，主动走进它，将它连同旧有一起砍了。


    她在生生世世中遨游，生生世世在她眼前一遍遍上演，所有的因果和执念，只有它们彻底消失了，她才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新生。


    术汝有句话说的真没错，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仍然无法化解的因啊，那得是多么沉重骇人的因……


    又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因，是由这份沉重骇人之因延伸而出的呢？


    江景鸢思考了好久“先从哪里开始呢？哪里才是最初呢？”忽然拍板想道：“先从影响最深、最新的开始，从……”


    “从，江云疏开始。”


    …………


    午后。


    层层楼梯走道间，一身休闲装的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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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悉人影慢慢走在其中。他脸上神色恍惚麻木，眼神呆滞发直，整个人几乎飘一般地往前走。


    “一群事多的老东西……”他脸上麻木不改，嘴里小声念了句。


    他一点点停下脚步，伸手扶着墙，垂着脑袋抵着墙，眼神呆滞地冷笑一声：


    “自己清闲，天天就知道给别人提要求，什么破要求也不想想合不合理，计划和帮助是没有的，一问就是‘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耍威风，天天就知道下任务、下任务，下任务……”


    “老东西……”他不禁眼含热泪，饱含情感地亲切唤了声。


    静悄悄的走道上，年轻男人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自己道一声“抓紧时间休息，休息完看江云疏，继续忙，忙完找老东西理论”，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继续往前飘，飘得更快了些。


    突然，他呆滞发直的眼神一凝，猛地回头。


    身后，走道静悄悄、空荡荡，除了自己之外空无一人。


    他盯着后方的一切，眼神冰冷警惕。顿了顿，他整个人转身往后找了找，没找见什么东西，顿时眉头一皱，满是怀疑地慢慢转回身，继续往楼梯上走。


    可刚走了五、六个台阶，他又猛地停下脚步，皱眉回头。身后仍然一片无人无众生的静悄悄。


    “……”他眉头都拧了起来，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好一阵，他满脸恍惚地喃喃道，“那群老东西已经将我害得神智不清了吗……”


    几乎是话语落下的瞬间，他就有一种当即去找老东西发疯理论的冲动，但只一秒，他又一脸麻木地心说：“算了，赶紧进梦乡。”理论是理论不出东西来的，美好的睡眠时间才实实在在是自己的。


    大不了一起玩完……年轻男人眼神呆滞中透着坚毅，狠狠转过身继续走，背影满是郑重决绝。


    他大步走到楼梯尽头，转身走入走道的瞬间，他似是随意一侧头，瞥向后下方的眼眸却是一片冰冷寒凉。


    然而楼梯之下，依旧是大片无人的静悄悄。


    年轻男人这下是真的呆住了，“真没有？”他不敢相信般睁大眼睛看了好几眼，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事实……顿时，他眼眸中一点点浮现对自己的心疼，慢慢想：“老东西害我神智不清……”


    他悲痛一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神呆滞，头也不回，大步往里走！


    良久，安安静静的楼梯之下，房间里默默走出一道浅灰紫配金的少女身影，诡异阴森如幽魂。


    少女双手环抱在身前，脸上神色冷淡，慢慢掀起眼皮子，一双浅金眼眸看向楼梯之上那人消失的方向。好半晌，她无声冷笑！


    少女歪着嘴角笑着笑着，她脸上表情一点点邪恶扭曲起来。


    “我先去将他踹一脚，再套了麻袋暴打一通，这下解气了、执念消了吧？”江景鸢勾着嘴角，洋洋得意心想。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脸颊，眼中笑意更浓，慢慢心想：“不急，还有那些老东西，一个一个都暴打过去，我怎么也得高兴了……”


    桀桀桀～


    “江家，你们的江云疏回来啦～”


    江景鸢桀桀桀，凭空拿出一个手机，抬起对着自己和自己身后的背景。


    自己绷着脸、眼神淡淡，留影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