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滔天仇
作品:《皇姊皇妹全员野心家》 下堂之后,我拦住了孟行:“孟少主如今作何打算?”
孟行双目难掩悲痛:“如今真相水落石出,我本该为师门操持后事,再等七日之后亲眼看着仇人人头落地,才算安心。可是,这样就会耽搁去往论武大会。”
“你还打算去论武大会?”我有些不解。
“不错,”孟行坚定地道,“师娘她们已然故去,却并非没有办法。长生天神乎其神,或许能起死回生。”
原来是打“长生天的祝福”的主意。
孟行又叹了口气道:“可是我也知道我学艺不精,连田锐时都赢不了,更遑论赢天下英杰了。不过总好过争也不争。”
我道:“这般说来,明日你同我等一起北上。”
“是,”孟行看向师妹三人,道,“她们就留在这里料理后事,我一人随你们同行。”
贺枣道:“大师姐,你一人上路多有不便,我同你去!”
孟行安抚她,道:“我还有这许多姊妹同行,不妨事的,这里还要倚仗你们。”
仲宜春和黎庐异口同声地道:“放心。”
贺枣扁扁嘴,也小声道:“你放心罢,大师姐。”
孟行向我拱拱手,道了别,领着金阳门的几人离开了。
虞元亭讶异地看向我:“就让她这么走了?她之前不是装睡嘛,肯定有问题!”
“恐怕有人已然有计策了,”我面向一直在默默听着的高半明,“是也不是?”
高半明忧心忡忡,没了谄媚神色,更添几分沉稳:“是,小姐,实不相瞒,下官也难做得很。灭门案关涉舆情,一日不破,便人心惶惶一日,曼说是百姓惊慌,上头也会施压,到时若限我三五日破案,实在是为难下官。倒不如顺水推舟给各方一个交代,七日内找出真凶便是。”
我道:“你也认为燕峻七人不是行凶者?”
“不错,”高半明道,“下官第一次堂审她几人时,便觉得许多事交代得不明不白,特意嘱咐燕峻住处那条街道的街道司特意留意几人。那边当差的确实在路上遇见那六人说要去采买药材,出了街道便不归她们管了,于是不知她们去往何处。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堂上所说不存在甚么乌有和子虚医馆,是下官授意扯的慌。”高半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则是为了将燕峻等人的罪做实,二则便是为打草惊蛇。”
澹台玉成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高大人是要放出这个消息,让作俑者知晓你在扯谎?”
“是。这样,她必定惊疑不定,不知我为何为她遮掩,是否出了变故。也必会有所行动。”高半明颔首道。
我接口道:“那么,她大抵会前往子虚医馆附近确认。”
高半明道:“而我等已然设好埋伏,就等她自投罗网。”
然而,一夜过去,半个毫毛都没抓着。
高半明顶着乌青双目,憔悴地向我请了个安:“为今之计,许是耗上几日,加紧巡查。放火烧了金阳门满门,这许多火油的来路就要细细摸排,不巧赶上游人放烟火,就更不容易。”
我道了声“辛苦”,问道:“你觉得孟行此人如何?”
“下官正要同小姐说此事,”高半明翻出一份文书,“昨日晚间,有一人来报,说她知晓内情。这孟行从小被金阳门主收养,旁人都道她是无母的孤儿,但昨日这人说,她曾亲眼瞧见——”
高半明顿了顿:“金阳门主杀了孟行的娘,抱走了襁褓中的孟行。”
虞元亭震惊地“嘶”了一声,又小声道:“这么狗血?”
“这报官人是谁?”我心中也微微一惊。
高半明太息道:“仲宜春。”
“不对罢,”我质疑道,“既然孟行是大师姐,那么仲宜春该比孟行岁数小才是?又如何在许多年前亲眼见此事?”
“金阳门并非是按年岁排辈,”高半明解释道,“而是按入门时间,仲宜春瞧着年青,实则已然过了而立之年了。当年她还未加入金阳门。”
澹台玉成问道:“高大人,敢问金阳门主为何要杀害孟行的娘亲?”
高半明道:“据仲宜春所说,这牵涉到一桩十八年前的旧案。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百鬼斩蛟’?”
我并不知晓,微微摇头。
高半明愁容更深,像是下定了甚么决心般道:“此事本不该下官多嘴嚼舌,实在是……”
“不治你的罪,快些说罢。”我有些不耐听她这些官腔。
高半明垂首谢恩,方道:“十八年前,潢河洪涝成灾,当时的太子自请赈灾。”
十八年前的太子应当就是母皇年青时候。
不,不对。
我忽然想起,若是扈萍不曾诓骗于我,那么十八年前母皇还在军营之中,当时的太子并非母皇。
高半明继续道:“灾民饿殍遍地,赈灾银两远远不够,潢河又一天凶似一天。灾情最严重的永乡县双重堤坝已然被冲毁……”
潢河冲过一处山坳,来到永乡县地界。永乡县丞看着泥沙俱下,仿若在看滔天巨浪翻滚,要将这一城百姓与良田吞噬殆尽。
勇壮的水卒们以血肉之躯同天灾搏斗,刚用沙袋堵上堤坝决口,便又被强劲的水流轰然冲开,卷着水卒们沉入滚滚浊流之中。
再多的人命都不够填的。永乡县县丞绝望地想。
轰轰隆隆的水声中,永乡县丞忽然听到了马蹄声。她转身看去,有一人带着侍卫打马疾驰而来。
永乡县丞眯了眯眼,她认出了打头之人。
永乡县丞快步疾趋,为那人牵马:“殿下万金之躯,不该来此涉险。”
是太子。
太子笑道:“都是骨血做的人,哪里有甚么金的银的?”
太子下了马,介绍她身边的人给永乡县丞:“这位是都水监的郏文林大人,治河高手,母皇特意请来平患。”
郏文林不卑不亢:“不敢。”
几人见了礼,郏文林在堤岸处走了一圈,道:“不妨试试古法,用沉满重石的大船只挡在堤岸处,船只倾斜导流,引水行正道。”
永乡县丞苦笑道:“大人所说之法自然是好,只是哪里有这许多大船。”
“不用大船,”郏文林又道,“或许可用她物替代。”
郏文林的视线向后,望向了城墙。永乡县是兵家必争之地,城墙以巨石砌筑。
永乡县丞犹疑道:“这……”
太子知晓她不敢决断,便说道:“拆些垛口墙处巨石应急,再往南边借些大船来,捱过这一遭便是。潢河水急,料来北灏不会于此时进犯。”
“殿下有所不知,”永乡县丞道,“北灏人南下,未必要过潢河天险。北灏人善迂回作战,从潢河上游缓流处过,经西域沿岸向东,永乡县就在这条路上。北灏大汗野心勃勃,出如此之策也并非不能。届时,若是城墙残缺,恐怕永乡县守不住啊。”
“城中可有巨物可以堵住决口?”太子问道。
永乡县丞想了一圈,都觉得那些物什不可轻动,正在一筹莫展之间,郏文林忽然道:“磨盘。”
磨盘!不错,百姓家磨盘多,又重又大,正是好物件。
太子笑道:“着啊,请百姓将磨盘卖与官府,官府盖章为凭,待明年款项拨下,再将钱还上便是。”
郏文林却道:“磨盘是为赈灾,赈灾是为百姓,怎可用买?征收便是,殿下就是太心慈了。”
永乡县丞也道:“殿下,若是打了欠条,不待来年放钱,这些百姓本就淹了田地没有收成,若是日日前往县衙催债,也不好看呐。”
太子沉吟道:“如此……做出个账来,这笔开支从我私库出。”
听了这话,其余二人也无话可说,只道“殿下大义”。
谁料,收购磨盘时便出了事。
起先,无人觉得不对劲。太子那日都在堤岸旁,对城内之事知之甚少。
直到翌日,一帮少年忽然拦住了同太子在一处的永乡县丞。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叫道:“大人,五十文收一张磨盘太少了!”
“我知晓赵姨姨家卖了,她家本就不剩几个子,五十文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我们算甚么!”
“我家一百二十文买的磨盘,五十文就收去也忒黑心了!”
“我们若是都不卖,大人就没有东西堵堤坝了罢!给我们涨价!”
永乡县丞无比头疼,高声道:“噤声!卖磨盘也是保家卫国之事,若是决口不堵,军士先死,本官再死,而后便是你们!”
一少年大声道:“诡辩!那些军士全部去堵,怎么可能堵不住!她们死了是殉职,我们缴税就是养她们的,她们就是干这个的,死了也是、也是死得其所!”
永乡县丞听得瞠目结舌,声音都被气得发抖:“混账!你是哪家的孩子?谁教你说这个的!她们也是你们的姊妹,也是活生生的人!”
太子也蹙起眉头,她见过这样的人,在她养在乡下的幼年时期。
现在不是教训孩子的时候,太子意识到另一件事。
太子朗声向那群少年说道:“诸位稍安勿躁,我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此话说完,太子向永乡县丞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走到一旁说话。
“昨日孤收到的账单上,”太子平静地向永乡县丞兴师问罪,“报的可是一百文一张磨盘。”
永乡县丞满腔怒火未熄,又恍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殿下,这实属是下官不察,下头的人自作主张。”
太子看向不息潢河,奔涌的水声夹杂着军士的嘶吼呼喝,她忽然觉得无比可笑:“不察?下头的人敢这么干,怎么会不孝敬县丞你?这般轻车驾熟,恐怕不是第一次贪墨了罢?”
永乡县丞暗骂自个儿鬼迷心窍,本犹豫着要不要贪太子私库银钱,却被人三言两语说动——国库都贪了,太子私库算甚么!
永乡县丞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太子一把托住她的双臂:“孤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但莫要太过分了。”
“是是是,”永乡县丞的衣衫像是在水中滚了一圈,“下官省得,这就叫她们将吞了的吐出来。”
然而,不等她回县衙,那群少年忽然向太子冲了过来。
她们不知道想了些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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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有人道:“就是她,县丞向她下跪,肯定是贪的银子都进了她的口袋!我们抓住她,让她给钱!”
太子护卫们立时拔刀护拢:“大胆!退后!”
“贱命一条,没钱我们本也活不了,跟她们拼了!”有人抄起田间随意抛下的锄头,向护卫砸去!
牛的绳子被割断,腿上捱了一锄,发狂向太子冲去,少年们人多势众,又全然是拚命的打法,乌泱泱的人群很快就将太子和护卫们冲散,也将县丞“护驾”的高喝淹没。
堤坝处的军士们听见了骚乱,有人艰难上岸,却不等她冲过去,就见太子握住那头牛的角,翻身上了牛背!
骑在东冲西撞的牛背上,太子弯下腰,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她将匕首贴在牛的脖颈处,双唇贴近牛耳,低声道:“来生托生在盛世罢。”
说罢,手上用力,狠狠一割!
按说,以这个力道,必能一刀毙命,但就在这须臾之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石子,恰恰打在太子的曲池穴上!
太子右臂一酸,卸了力道,那牛非但没死,反而更加癫狂地冲向潢河!
看见的护卫军士连一句“殿下快下牛”都来不及喊,就见那牛如箭矢般撞破堤岸,冲向雪白浪花,消失在茫茫泥沙中了。
“捞啊!!”有侍卫目眦欲裂,把刀一抛,想也不想也跳进了潢河之中。
有水性好的军士也跳了下去,几息之后,她在五丈外浮起,打了个手势:“看不见,恐怕……”
十日后,天下缟素,为太子披白。
后来,护卫和牛的尸体在潢河下游浮出水面,却怎也不见太子。
永乡县丞派人去打捞,水卒从太子落水处下潜,良久方上岸。水卒面露敬意,声色肃然:“太子殿下十指深深陷入下方堤岸缝隙,以身躯堵住了决口……我搬不动。”
“当朝大学士为太子写诔文,当中有一句‘百鬼斩蛟,何其哀也?’,就是将那群少年喻做百鬼。”高半明缓缓道。
她不曾说后半句——太子蛟龙化身,愿其魂归天庭。
实际上,高半明讲的这个故事一点也不绘声绘色,前面那些不过是我的“添油加醋”。高半明的顾虑我也心知肚明,不外是若是太子不死,母皇便不可即位,虽则母皇即位后为太子修了碑,追封王号,但高半明不知晓母皇真正的态度,就不敢对太子夸赞太过。
虞元亭听得愤然:“那些少年后来如何处置了?”
高半明道:“死刑。”
我却不关心这个:“这个故事,同金阳门主有何干系?”
“金阳门主同仲宜春,就是百鬼之二。”高半明一句话如同平地起惊雷,“当年她们趁乱逃走,改名换姓四处流浪,最终机缘巧合下,金阳门主拜了老门主为师,继承了金阳门。她同仲宜春姊妹情深,但老门主不肯收仲宜春,也不肯叫仲宜春学金阳门武功。老门主死后,仲宜春为了能名正言顺地使金阳门的功夫,便成了金阳门主名义上的徒儿。”
高半明接着道:“据仲宜春交待,她和金阳门主二人实际是受雇于人,故意引起这场骚乱,就是为了针对太子。她二人趁乱逃离潢河沿岸后,找到雇主,却不料无意中听见雇主设了埋伏,要在她这一干人领钱之际,杀人灭口。仲宜春和金阳门主立刻逃离,知晓海捕文书不时便会铺天盖地堵住她们的路,便想改投太子一派,找上一位太子护卫,佯称无意中听见雇主谋划。”
“那太子护卫正在悲痛之中,当即就要提刀杀入雇主家中。二人连忙拦住,说,那雇主后头还有大雇主,杀了小雇主就是断了线索。几人计划轮番在小雇主门前院边盯梢,想要顺藤摸瓜找出大雇主。不料,第二日,仲宜春和金阳门主的画像便贴了出来。侍卫们觉得受了诓骗,要杀她二人正法。”
“她二人哭天抢地,说也是受了奸人蒙骗,现下知错就改,妄求将功赎罪。几个侍卫便饶了她们一命。盯了几日,还真叫她们摸到一处破绽,半道截了送信人,看清了那信上的内容和名姓。”
“一不做二不休,几个侍卫为了给太子报仇,决意杀了大雇主和小雇主,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几人先去暗杀大雇主,她们盯了几天,自以为万事周全,却不料那大雇主府中有一道暗渠,倏忽钻出几个侍卫来,偷袭得手,将太子护卫们砍翻。而仲宜春二人早就有逃跑之意,因而远远辍在太子护卫身后,压根儿没进府中。见此情形也是转身就逃。”
“那些侍卫中,有一个突破重围,也逃了出来。她身负重伤寻到仲宜春二人,赤红着双目说,就算杀不了大雇主,也该杀了小雇主。若她身死,就叫仲宜春二人带着书信罪证进京面圣。”
“那护卫趁着夜黑风高,往小雇主府中放了一把火。三人看着火起,听着睡梦中人惊醒尖叫之声,望着她们困囿于火墙。”
“就在三人要离去之际,院门地面处忽然伸出一双颤抖的手,那双手中托举着一个婴孩。火舌黑烟舔上那双手,婴孩放声高哭。”
“有另一双手接过了那个婴孩。”
“这个婴孩就是孟行。接过她的人正是后来的金阳门主燕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