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谁？那女孩儿？”纪宇宙疑惑。


    “你、她、还有敏敏姐，”梁寒说着，眼中有一瞬黯淡，“都很……温柔。”


    他看纪宇宙的眼神很认真专注，眼中仿佛只有他一个。


    “你今天很好看，”梁寒观察着纪宇宙今天的着装，夸奖，“那个眼镜很衬你。”


    纪宇宙扶了扶装饰眼镜的镜框，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人喜欢的，都是同一类人也说不定，”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说完，又转过身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说了，我想睡觉了。”


    一番没头没脑的话，纪宇宙没听懂。


    梁寒趴在床上，裹着被子，像条大毛虫。对比他前些天的样子，纪宇宙觉得他的背影有些滑稽，正想着自己还能为对方做些什么，忽然，手机振动，顾君生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


    纪宇宙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接听，谁想刚站起来，梁寒又转过头来，弱弱问：“你要去哪？”


    “怕吵着你，去卫生间接个电话。”纪宇宙压低声音指着手机说。


    梁寒“哦”了一句，小声说：“就在这儿接吧，我还没睡着呢。”


    这人，怎么像小孩儿似的。


    纪宇宙摇头苦笑。


    坐回按下接听，顾君生的声音清晰有力地穿过话筒：“我在你们公司楼下停车场，在几层？”


    纪宇宙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诉他换地方的事儿。


    他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梁寒，回顾君生：“我现在不在公司，在酒店。”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酒店？”


    纪宇宙把情况简单解释了一下，就听梁寒哑着嗓子问：“谁啊？要过来？”


    “……我朋友。”纪宇宙起身，走到梁寒面前，又用手探了探他额头，“感觉你这会儿有精神点了？”可能是吃了药，也可能是酒店开了空调后更暖和，梁寒这会儿气色好了很多。


    “你不是今天要和女朋友约会么？”梁寒用水润润的眼睛认真看着他，“可刚我听电话里的声音怎么是个男的。而且……声音怎么还有点耳熟……”


    纪宇宙：“……”


    怕越描越黑，想起电话还在接通中，纪宇宙赶紧回顾君生说：“我这边安顿好了就下去找你。先挂了。”说完摁断了电话。


    “……女朋友放我鸽子了，”纪宇宙这才向梁寒解释，他不敢回应梁寒的视线，掩饰，“朋友为了安慰我，约好了今天去吃午饭。”


    “可惜了……你还专门为和她约会买了新衣服来着，”梁寒表达了自己的同情，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总不会……是因为你临时答应了敏敏姐来照顾我，耽误了约会，所以女朋友生气了？”


    “他——”纪宇宙迟疑了下，想了想，“应该不会吧？”纪宇宙认识顾君生以来，还没见他生气过。


    那种知节讲理的人，会为这种小事生气？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几通电话下来，好像也没特别说什么？


    纪宇宙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按照异性交往的准则，他是不是需要和顾君生意外的男性……避嫌？


    但——


    他扫了梁寒一眼。


    但他对梁寒毫无普通朋友交往之外的任何其他情感，哪怕这样，也需要如此么？


    若是按梁寒此前向自己表达过好感和喜欢的徒弟身份，他或许需要为了避免两人的关系变质而避嫌，可现在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有明确表达出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刻意保持距离又是否会显得自己过于自我意识过剩？


    还有，现在的他与异性的来往又当如何？他与张敏敏的来往是否又会有些逾矩？可，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总不能因为与同性恋爱，就彻底断绝所有社会交往吧？


    这中间的分寸……又要如何拿捏呢？


    “我这会儿感觉好多了，”梁寒微闭着眼睛说，“你有约就先去忙吧，今天谢谢你了。”


    “你也会有低头示弱的时候？”平时张牙舞爪的人这副模样有些好逗。


    “放过我吧。我现在没精力和功夫跟你贫嘴，”梁寒声音低了下去，“快去忙你的吧，我睡一觉，醒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真的没关系？”


    “嗯……”回答声越来越微弱，“……没关系……”


    纪宇宙又帮梁寒整理了下被子，掖好被角，怕他还觉得冷，把他的外套也盖了上去。


    他用酒店的笔把药按照服用顺序和量次做了标记，连着水放在梁寒床头，还有吃剩的一些非汤水的食物。


    收拾停当，纪宇宙对梁寒轻声说：“那我走了？”


    梁寒没回话，呼吸匀称，已经睡着了。


    纪宇宙笑着摇了摇头，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


    回公司的路挺冷，此前扶着人，多少也算是轻微运动，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离开酒店，大楼间刀一样凌冽的穿堂风刮过来，吹得纪宇宙一个激灵，整个人使劲儿往大衣里缩。


    纪宇宙说不上自己后悔不后悔穿这身衣服出来——想给顾君生看更好一面的自己是真的，但觉得冷得难捱也是真的。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出了门，他可能还坐在家里等顾君生开车接送，全程都勉强算是市内，有空调供暖，也不会感觉这么冷。


    纪宇宙急急赶到停车场，一路上不忘给顾君生发消息确定彼此的位置。而顾君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回信有些慢，基本上就是几个字：“嗯”“好的”“哦”。


    周末的地下车库比较空旷，纪宇宙穿行在钢筋混凝土墙柱打造成的丛林里，顺着即时共享定位找寻，终于，在某处车位较多的地方，找到了顾君生的车。


    “抱歉！”纪宇宙气喘吁吁地拉开车门，“久等了。”


    顾君生端正坐在驾驶位上，停车场很暗，他隐匿在阴影里，表情看不分明，见纪宇宙上车，只斜眼轻轻扫了他一眼，没多话。


    不知怎地，纪宇宙有些紧张，微妙的气氛让他觉得顾君生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简单整理了下着装和发型，待坐定后，纪宇宙偷偷观察起顾君生的脸色——


    那张脸看起来和平时并没什么不同，表情认真，有些严肃地盯着前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车上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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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人一种压抑沉默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自己上车后，他一句话都没说？


    “我们……还是去那家吃饭么？”纪宇宙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问。


    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陪梁寒折腾了一早上，纪宇宙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有些饿了。


    “嗯。”还是只回一个字。


    “你吃早饭了没？”


    “没。”


    “……”


    纪宇宙本想问问他为什么没吃早饭，是起床晚了？还是因为忙工作？顺带叮嘱两句。但车内诡异的气氛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最，


    油门启动，副驾驶安全带提示警铃响个不停，纪宇宙沉浸在思绪中，被吓了一跳，慌忙拉扯安全带，试图尽快平息响声，可不知怎地，安全带就是卡在拉槽里拽不出来。


    杂音配上车内诡异的气氛，纪宇宙紧张到手抖，安全带还是扯不出。


    忽地，车子停了。


    一道阴影覆了过来。


    男人的呼吸轻轻扫过头顶，清冽的气息带着体温骤然贴近，一只修长的手探过来，接过纪宇宙手上的带子，静了一会儿后，轻轻一拽，拉到座椅一侧，扣上。


    纪宇宙低着头，心跳如鼓。


    这副画面像他要起来拥抱自己似的。


    顾君生坐回了驾驶位。


    他没着急重新启动车子，沉默地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宇宙偷瞄着后视镜。


    “……你，在生气？”


    他不是迟钝的人。


    顾君生听到话后好像有一瞬愣怔。


    男人紧绷的面容像是终于有了一丝松懈，顿了顿，他终于回首，看向纪宇宙，眼底带着一丝惊讶：“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都不说话，”纪宇宙看着他，“所以，我想，你是不是生气了。”


    两人的视线于今日第一次相撞。


    顾君生似乎也为今天的约会做了充足的准备，头发用发胶向后梳成背头，露出俊朗的整张脸，穿着十分正式，衬得整个人气质更加出众。


    纪宇宙看着他，心想，或许，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今天的见面了。


    可偏偏自己让对方失望了。


    纪宇宙心中不由得涌起愧疚：“对不住，怪我今天放了鸽子。”


    顾君生好像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


    他怔怔地看着纪宇宙，良久后恍然大悟的转回头，半掩着唇，像是自嘲般，低低地笑了一声，而后调整情绪般深呼一口气，低头，伸出手，握住纪宇宙的，轻轻摩挲着说：“我没生气。”


    纪宇宙盯着他嘟囔：“你有。”


    “没有。”声音很轻。


    “明明有。”


    “……”


    顾君生没有看纪宇宙，依旧把玩着他的手，修长的指节揉捏着纪宇宙的手心，手背，指尖，而后交错而握。


    手心贴手心。


    ……他的掌心很热。


    “不是因为这个。”顾君生眼底一片幽深，抬手，将纪宇宙的手背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上去。


    “不是因为你失约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