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活口……”看着面前的惨状，山本元柳斋重国面色铁青，继而厉声质问，“乔木副官呢？这段时间他在哪？！”


    “一直在润安林，中间短暂地回过一趟戌吊，行程与时间都确认过了，他没有时间作案。”身后的碎蜂语气如常，听不出丝毫破绽，更听不出她在撒谎，每一句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她一点都不怕被人戳穿。山本总队长不可能越过她提审负责监视乔木的警逻队队士，更没有理由怀疑她。


    只是看着周围一具具蒙上白布的尸体，与漏在外面的死霸装一角，她的心依然在阵阵紧缩。尤其是看到大前田尸体的瞬间，她险些没忍住，当场崩溃。


    碎蜂的心在泣血。她没想到，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没想到乔木竟然会屠戮整个中央四十六室！


    做完这一切后，对方竟然还抽空回了一趟戌吊，安抚那里的流魂，然后才悠哉返回了防区。这份沉稳背后的冷血，让她胆寒。


    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做了个无比错误的决定，很可能会将自己，将二番队，将夜一大人，通通拽入无底深渊。


    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从对方突然出手屠戮整个中央四十六室与近两成隐秘机动队队士后，她就回不了头了……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看着眼前的景象，听着碎蜂的汇报，山本总队长的心越来越冷，全身都泛起了丝丝寒意。


    究竟是谁？开启了一道关不掉的黑腔，又将八名队长副队长变成大虚，现在甚至残忍屠杀了整个中央四十六室。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山本元柳斋重国眉头紧蹙，脑海中难以遏制地再次闪过那个最大嫌疑人的身影，忍不住喃喃自语：


    “乔木，究竟是不是你？”


    “啊？你在说什么蠢话？”面对志波海燕严肃的质问，乔木一脸不屑，“如果真的是我，涅茧利那个混蛋一定能发现蛛丝马迹，一定不会替我隐瞒，山老头现在已经扛着刀杀上门了吧？”


    见对方犹疑不决，他直接反问对方：“那个混蛋在现场到底有没有发现可疑灵压啊？”


    可疑灵压？当然不可能有。现场只出现过两个不该出现的人：他与蓝染。他全程维持着非死神的姿态，没有一丝灵压外泄；蓝染更不可能让涅茧利发现自己的灵压。


    这场惨剧目前就是无头公案，没有任何嫌疑人。护廷十三队高层都知道，总队长怀疑乔木，但对方拿不出任何证据，反而是乔木有二番队三席碎蜂作保。


    海燕想了想，这么怀疑自己的朋友确实不厚道，也确实没道理。真要论动机，又不是只有他乔木有，整个瀞灵廷……


    “我都想弄死他们，你们为啥不怀疑我？我最近在研究一个很有趣的课题，让火箭飞上天再精准掉到敌人头上，用里面的火药把敌人炸死。说不定我就是这么干掉那群老僵尸的。”


    志波空鹤的声音传来，海燕无奈叹气，扭头就要训斥妹妹这种敏感的事情，不要胡说八道。


    可一回头，看到空鹤此时的姿态，他顿时就把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


    此时的空鹤，正趴在屋外濡缘上看书，翘着两条小腿，任凭裙摆堆积在臀部，将两条健美修长的大腿大半露在外面。


    “你这是什么姿势？实在太失礼了！简直有伤风化！”海燕立刻怒喝。


    乔木倒觉得没什么，不是因为他占便宜，只是因为这种级别的露腿，放在一百年后，一到夏天满大街都是，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面对兄长的训斥，野了一年没人管的空鹤冷哼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拎着手中的书就走开了。


    气得海燕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呵斥，却没换来任何回应。


    他又没好气地瞪着乔木：“她就是被你惯坏的！”


    “你说得对，”乔木不仅不委屈辩解，反而点头认了下来，“为了避免继续惯坏她，下次你再出任务，还是把她托付给朽木家吧。”


    海燕的气势陡然弱了下去，讪讪的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颓然地坐回榻榻米上，默默喝了会儿茶，又将话题拽了回去：“我们本以为消息一经传开，队内要出大乱子，本来还严阵以待，没想到大家都还……”


    他沉吟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很平静？”乔木替对方说了，“下位席官与普通队士们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仿佛死掉的是46个十一番队的讨厌鬼？”


    “……”就是这样，但这话海燕可说不出口。


    实际上不止是他，几乎所有队长、副队长与贵族出身的上位席官，对这种现象都愕然不已、手足无措，甚至有些愤愤不平。


    据他所知，总队长得知这个情况后，也愕然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了句“这样也好”。


    乔木倒是很理解这种情况。


    贵族出身的上位席官们，与中央四十六室的老爷们是相同出身，甚至相互之间多少都沾亲带故。这些位高权重的长辈死得不明不白，如同一群被扑杀的野狗，他们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相反，对大部分出身平民或没落贵族家庭的普通队士而言，中央四十六室这个名称距离他们太过遥远了，以至于失去了实感。


    就好像现实中，如果联合国总部大楼被袭击了，除了隔壁常年把房子租给各国外交官的地主寓公，全球绝大多数人都只会“啊”一声，甚至会兴致勃勃。


    他来之前向刚刚升官的山本雄也三席与大久保启介五席解释过这种现象，二人还是无法理解。


    无奈的乔木只好放弃了解释。对出身下位贵族、长于瀞灵廷的二人而言，贵族制度就是一切、高于一切，他们无法想象流魂们对贵族制度没有实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甚至多少都会觉得这种想法过于僭越。


    如果阐述这种想法的人不是乔木，他们大概已经大骂“巴嘎”了。


    但讲述者是乔木，所以他们只能讪讪地做出一副“原来如此，副队长真是厉害呢”的恍然与敬佩表情。


    到了志波海燕这边，情况依然如此。志波海燕再贴近平民，也是物质上的。但他的认知还是贵族视角，志波家也只是被纲弥代家排挤而逐渐没落，并不是散尽家产主动去过平民生活。


    这一点从最年幼的志波岩鹫身上就能看出来。


    在这一代志波家彻底没落后，志波岩鹫并没有早熟到要替家里减轻压力，反而向游侠儿、街溜子的方向发展。说明志波家依然奉行着贵族不事生产的理念。


    只是这家人不居住在瀞灵廷内，日常生活距离平民更近，对平民的同理心更强罢了。


    乔木拿起桌上的文书，又瞥了一眼：“不过不得不承认，山老头这次的反应够快、够果决。”


    “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护廷十三队一员似的。”志波海燕对他的说话方式不太满意。


    他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一遍文书上的内容，这是一系列人事任命：


    二番队三席蜂梢绫，递补职缺，接任二番队代理队长，兼任隐秘机动队代理总司令、刑军代理军团长。


    三番队副队长射场千铁延迟退休，递补职缺，接任三番队队长。


    五番队副队长蓝染惣右介，递补职缺，接任五番队队长。


    七番队副队长小椿刃右卫门，递补职缺，接任七番队队长。


    九番队五席东仙要，因成功修行卍解，越补职缺，接任九番队队长。


    十二番队前任三席涅茧利，经总队长特批，重新加入护廷十三队，出任十二番队队长，兼任技术开发局局长。


    山本总队长这一次非常果决，他没有等新的中央四十六室诞生——所有拥有选举权的贵族都散落到整个流魂街了，恐怕灵王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选出新的中央四十六室来。


    在没有中央四十六室认可的情况下，山本总队长直接以非常时刻为由，对护廷十三队的所有队长空缺，做了擅专。


    对方当然不是只会签发委任状的领导，在紧随其后的第二张文书中，又传达了一项作战任务：


    护廷十三队不日将发动一场特战行动。山本元柳斋重国亲自带队，全体队长选拔各自番队精锐，共同组建一支精锐小队。


    小队将闪击瀞灵廷，逆闯虚圈，以关闭那座至今都纹丝不动挂在天上、比月亮都稳定的黑腔！


    这是一项极其大胆的计划，偏偏成功的概率很大。毕竟目前来看，侵入瀞灵廷的虚基本以基里安为主，只有极少数亚丘卡斯，完全不见传说中超越队长存在的瓦史托德。


    目前护廷十三队内普遍相信，在虚圈中维持黑腔的必然是一头强大而卑鄙的瓦史托德。但他们也毫不怀疑，只要山本总队长能亲自出马抓到那个家伙，无论对方多强大多狡猾，都绝不会是总队长的一合之敌。


    而特战队伍都是护廷十三队的精锐，只要行动够果决，避免陷入大虚之潮中被消耗致死，成功的概率还是相当大的。


    乔木也得承认，这个计划相当亮眼。


    对方亲自带队，大幅提高了成功的可能性。新老队长悉数参与，能够增进同僚之间的了解与信任，还能提高普通队士对高层战力的信心。


    最关键的是，这次是特战行动，绝大多数早已士气全无的普通队士无需参加，也就不用担心他们出什么幺蛾子了。


    而且这项行动还能一定程度上缓解尸魂界面临的新麻烦：瀞灵廷的意外沦陷，导致尸魂界的魂魄数量超预期地锐减，反向打破了三界平衡……


    现在他们必须削减虚的数量，才能继续维持平衡。


    这次行动，估计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其中。


    唯一的问题就是，只有乔木知道，并不存在什么“强大而卑鄙的瓦史托德”。


    只怕总队长毕其功于一役、直接关闭黑腔、再慢慢清剿瀞灵廷、重塑护廷十三队权威的打算要落空了。


    当然这就与他无关了。


    因为包括他与志波海燕在内，各番队副队长并不参加此次行动，他们的任务是带领普通队士继续防守四道瀞灵门。


    甚至这项计划最终能否成行，还两可呢。


    两人沉默之中，随着门外家仆的通传，志波都就带着两位客人走了进来。


    乔木不认识这二人，但只凭那两身华贵的衣着、讲究的饰物，就能判断出他们贵族的身份。


    而且绝非普通的下位贵族，更不可能是窘迫的没落贵族。


    这已经是今天第四波客人了。


    他们当然是来拜访志波家主的，乔木懒得和他们打交道，不等海燕介绍，就兀自起身回避，独自去了院子。


    这段时间，“重新发迹”的志波家成了贵族圈近期的红人。


    尤其是五大贵族中，纲弥代家闭门谢客、凤凰堂家集体玩消失、四枫院家主也神秘失踪、朽木家直接住在了六番队临时队舍里拒不见客。


    而相当多上位贵族——例如斫迦罗——都遭遇了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整个贵族圈已经重新大洗牌了，这个节骨眼上大家也普遍没什么安全感，这个时候自然会愿意往“新晋军事豪门志波家”上靠，想要倚住这座新崛起的靠山。


    而那些底蕴深厚、不需要寻找靠山的上位贵族们，也正在试图搅黄山本总队长的特战计划，自然也要拉拢游说志波家。


    搅合的目的说来也简单，甚至简单得可笑、可悲：


    上位贵族大多定居于小数区，队长们这一走，他们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在护廷十三队确保他们的安全，让他们重获安全感之前，他们绝不同意山本总队长带着所有队长搞“自杀冲锋”的荒唐之举。


    偏偏唯一能够在法理上约束护廷十三队的中央四十六室已经消失了，重建更是遥遥无期。他们只好对护廷十三队玩起了这种合纵连横的贵族把戏，希望那些贵族出身的队长副队长们，能统一战线。


    海燕很有自知之明，或者说百万年来志波一族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是绝不会参与到这种政治活动中的。


    但作为最基本的礼节，招待上门拜访的客人，还是必须的。


    志波空鹤也在院子里，正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看书。她这么一跷二郎腿，直接就把底裤露出来了。


    这一次连乔木都受不了了，只好背过身去，却发现不大的院子也没什么地方可待了。除了空鹤那片区域，其他地方都会打扰到海燕待客。


    他干脆也懒得待了，反正润安林就是他的防区，他什么时候想来都行，就问背后的空鹤：“我要回戌吊了，你走不走？”


    “我再待几天，就当给那群小鬼放假了，你……”空鹤说到这里突然卡壳了，然后就是起身的声音，“算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火药库的门没锁，岩鹫那个混蛋一直惦记着偷我的火药做烟花！”


    “你能不能把你的工坊搬远点儿？！至少把火药库和实验室搬走？”


    “老娘交了租了，要你管！”


    “你的工坊隔壁就是公塾啊混蛋！”


    院子里男女吵闹的声音很快消失了，只留下屋中两位客人面面相觑、对面的志波海燕一脸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