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作品:《她不卸甲

    北境天寒,伤口恢复得极慢,宋玉昭在毓门关养了七八日,肩上的伤才终于结了厚厚一层痂。


    毓门关一战大胜,羌人折损不少兵马,被怀远军打得退回乌羌,近日必定会安分不少。


    宋彻带着怀远军拔营回幽州,而宋怀泽一年前从怀远军中被调任到梁州军,如今他身为梁州军参将,也该启程回梁州了。


    “当真要去梁州?”


    宋玉昭坐在马上,朔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听宋彻似乎没有要阻止的意思,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才点头。


    “是,我想好了。”


    “也罢,只是如今梁州军主将是孟元修,以你的身份,让他留下你容易,但想要从他手中谋个一官半职怕是不简单。”他说看了看宋怀泽,“这一点你兄长想必已经很清楚了。”


    宋怀泽闻言果然点头,父子二人商量好似的。


    “如此岂不更好,正合我心意。”宋玉昭没放在心上,随口应了一句,末了又嘱咐宋彻道,“还请父亲记得我昨日同您说的话。”


    那背后之人既然想从父亲下手,这次一击不中,后面怕是还会有所动作。


    宋彻微微颔首算作应下,策马离开前不轻不重扫了她一眼,她额角一跳,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每每宋彻要坑她的时候,必定会用这眼神瞧她一眼,这次又是什么?


    不等宋玉昭再用眼神询问,宋彻已经驾马离去了。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这梁州她去定了。


    毓门关一别,两万怀远军一路浩浩荡荡向东南返回幽州,宋玉昭和宋怀泽兄妹径直往梁州赶去。


    这一路虽山高路远,但两批人马的心情都比来时要放松不少。


    康瑞见宋彻心情大好,不免觉得奇怪。


    明明阿玉刚过来那几日还天天沉着脸要她回京,怎么如今阿玉去了梁州,将军不仅不催她回京了,连心情也好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拦阿玉?”


    康瑞讪讪一笑,“属下不敢。”


    “我同阿玉在帐中说话你都敢盯着,你还有什么不敢?”


    宋彻冷眼扫过来他一眼,康瑞立刻笑不出来了,“将军,属下知错了。”


    他说罢摸摸鼻子,腹诽道,还不是怕他再跟一年前一样下手没轻没重,一顿军棍将自己亲女儿打得半个月下不来床,说是要了她半条命也不为过。


    好歹阿玉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膝下无儿女,阿玉叫了他这么多年的康伯,他早将她看做自己半个女儿了。将军做父亲的不心疼,他看着都心疼了。


    “先帝赐婚,她的婚事涉及朝中局势,不是想退就能退的。既然她非要留在军中,与其赖在我这儿,她想去梁州中碰碰壁也是好的。”


    方才宋彻特意提到孟元修并非是刻意吓她。


    孟元修和他是半辈子的死对头了,否则以宋怀泽的能耐,不会在梁州军中一年多还只是个小小的参将。


    他知道宋玉昭心气儿高,再加上他这个女儿确实有几分领兵打仗的本事,所以他从前给宋玉昭的军职不低,怀远军中的将士们都叫她一句“小将军”。


    可如今她自己要去孟元修那个老犟种手中去捡芝麻大的位置坐,怕是要不多久就会被磋磨得自己回了京。


    而此时,另一边,雍州城外,坐在马背上的宋玉昭忽然重重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宋玉昭揉揉鼻子,冲宋怀泽摆手道,“无事,许是路上着凉了。”


    她心里念着正事,便向宋怀泽提议在雍州停留两日。


    “也好。”宋怀泽知道她想查什么,反正他也准备将这件事查清楚,索性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带的人虽不算太多,但进入雍州城少不得引人注目,为避免麻烦,就在城外找了位置扎营。


    青檀本就是京中将军府上的下人,不会武功,也不便留在军中,宋玉昭派人将她送回京城后,身边就只有茂平了。


    她同宋怀泽打过招呼,准备带着茂平进入雍州城中探探沈佑和九爷的底细,却正巧雍州城外时遇见一伙人鬼鬼祟祟往一处走去。


    宋玉昭给茂平使了个眼色,茂平立刻会意,二人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那行人面上做了遮掩,装扮低调,瞧着像是会些拳脚。一路跟着往城郊的僻静处走去,约莫走了十余里,面前多了一片稀疏的矮林,几人脚步忽然慢下来,像是在其中找什么东西。


    为首的那人像是看到什么,蹲在一棵树下摸索片刻,忽道,“找到了。”


    身后的几人同时面色一松。


    “太好了。”


    “咱们快去找九爷,将这些东西运出去,省得那人再临时反悔。”


    “好。”


    说着几人一同抬着方才找到的东西就要离开。


    那东西是个箱子,瞧着不算大,但分量似是不轻,三个壮汉抬着也不轻松。


    “我看这也不必清点了,里头的东西定不会少。”


    “那可不,也不想想这次找咱办事的人是谁……”


    “嘘!”空手走在前头的汗子打断他们,“再多嘴小心误事。”


    那几人果然不敢再多说,手里抬着箱子,行走间也更加谨慎,可没走两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没等回头查看,便有一刃寒光架在了脖颈间。


    抬着箱子的几人手一软,那箱子重重落到地上。


    茂平上前将箱子掀开,只见整整齐齐摞着一箱金灿灿的黄金。


    “你……你们是何人?”


    宋玉昭将剑刃往前压了一寸,目光扫过那个箱子,“这些东西哪来的?”


    这些人都是些混迹市井的小混混,见宋玉昭和茂平眼生,起初还不肯答,被茂平拉到旁边“伺候”了一番,一个个都老实了起来。


    “现在能说了?”


    几人鼻青脸肿跪在地上,有人扶腰有人捂脸,闻言却都忙忙点头,“能能能!”


    “这些东西从哪来的?”


    “这是小的们替东家做事的酬金,绝对不是偷来抢来的。”


    “你们东家是谁?为他做了什么事?”


    “这……”为首的汗子被茂平瞪了一眼,无奈答道,“小的也不知道是谁,小人只是个做事的,别说知道东家是谁了,就是连东家的面也没见过啊。”


    “那你们带着这些东西是要去见谁?九爷?”


    一行人支支吾吾点头。


    看来他们几个只是几个负责做事的,要想知道她要查的那人是不是沈佑,恐怕得跟那个叫九爷的当面对峙了。


    “九爷现在在何处?”


    **


    城郊一处破庙,九爷和几个手下围桌而坐。


    “九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他们都是行走市井的三教九流,常年居无定所,大多数时候都是干些苦力,打听个小道消息什么的糊口,眼下跟着九爷干了票“大的”,虽然不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却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若是日后能跟着九爷做事,他们日后也算是吃喝不愁。


    可九爷比他们胆子大,做这种活显然也有经验多了。


    派去取货的那些人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他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自然也无暇理这些狗腿子献的殷勤。


    “哎去,别烦老子。”九爷身着粗布衣裳,头上戴了个宽大破烂的斗笠,若非被一众人围着,他坐在这荒芜破旧的废庙里是绝不打眼的。


    他身边一个精瘦的手下似是猜到了他在担心什么,开口道,“这么久了,梁五他们也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人?”


    几人闻言都透过窗户望向外头。


    “就是,可别梁五他们几个拿了东西不回来了吧。”


    “不可能,梁五向来老实,再说,他跑得掉,他老母可跑不掉,他不会不回来的。”


    “那……那可别出了什么别的岔子吧?”


    九爷也有些担心,正想着亲自去找找,便见远处出现了几人的身影。走在前头那人身形高大,可不就是梁五?


    与其说那几人的目光聚集在梁五身上,倒不如说是在盯着梁五身后的箱子。


    “老五,你这一趟可去得真够久得啊,可让大伙好等。”


    那箱子一落了地,庙里的几人哪还坐得住,都迫不及待出来迎接,全然没发现梁五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连九爷见了那箱子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赶紧把东西分分,收拾好家伙,能走的都走吧,三个月内别回雍州了,并州也都绕着点。”


    梁五一个劲给他们使眼色,急得脸都有些涨红,可他们却分毫没瞧出梁五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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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诸位这是准备去哪啊?”


    众人扫视一圈,分明听见了女人的声音,可这破庙里只有他们几个,哪有女人的影子?


    正当几人疑惑之际,一直低头站在梁五身边侧着身子的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白净陌生的脸。


    宋玉昭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冷眼扫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九爷身上,“九爷,好久不见。”


    九爷茫然望着眼前的女子。


    她个子在比寻常女子要高,站在破庙中比方才与他搭话的矮壮男子还要高出一点,难怪他们方才都没注意到。她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气度倒是不凡,掌控全势的气势与女子的柔和恰到好处地结合在一起,只是一双微微眯起地双眼透着几分威胁之意,叫人一时不敢妄动。


    “我何时见过你?”九爷问。


    这时不知身后那个胆大的先拔了剑,喝了一声,“你这娘们,少在这坏老子的事!”


    说着便作势要动手,却被从突然窜出来的茂平一脚踹在地上。


    几人顿时不再敢妄动,偷瞄一眼九爷的神色,发现他脸色也十分难看。


    宋玉昭手中用剑鞘敲了敲箱子中的黄金,“说说吧,哪来的?”


    **


    雍州城内,明春茶馆。


    沈佑今日穿了身浅黄色的窄袖长袍,明明已经入了秋,雍州的天气也早早凉了下来,手中却仍握着把折扇,坐在二楼雅间里一边听着楼下说书先生讲书,一边从满满一桌精致的点心中挑起一块送入口中。


    啪——


    说书人讲到激情澎湃处,手中镇堂木往桌上重重一拍。


    “羌人手中长刀眼看就要插入那妇人心口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怀远将军凌空而出,一脚将那羌贼踹出数米远,将那羌贼踹得生生吐出一口血来,随即又迅疾刺出一剑,直取羌人性命……”


    茶馆中的百姓屏息凝神,闻言一阵唏嘘,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沈佑却觉得有些无趣,随手将吃了一口的点心扔回桌上,摇着折扇往楼下走了。


    这明春茶馆的点心还算软糯可口,但讲的故事却未免太老套了些。


    边关诸城向来爱传颂怀远大将军的行军作战时的英勇故事,可以说是怀远大将军受封了多少年,说书先生们便讲了多少年,但再惊心动魄的故事听多了也难免乏味,更别说沈佑已经听了十几年了。


    他出门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


    今天江哲他们几个出城玩儿去了,沈佑早上不过一会儿不在府上,他们也没想着等等他,害他一整天都无趣得很。等他们回来,定要好好找他们说道一番。


    雍州城在大齐境内算不上很富裕,但民风淳朴开放,城中很是热闹。


    沈佑生就一副风流倜傥的容貌,又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一双黑润润的眼睛四处转着,鬓发如墨,脸上神色神采奕奕的,本是一副招摇过市的样子,却不见街上有哪家姑娘在他身上有过多停留。


    要论长相,沈佑的确是雍州城中数一数二的俊俏少年郎,可除了他那些和他一样没正形的好友,谁敢跟他沾边啊?


    城中人人都知道,沈佑也就俊俏这一点好处,实际上就是个风流的麻烦精,成日给家里惹祸。


    他不是今日放灯不小心烧了人家院里的树,就是明日骑马掀了人家的摊子,他爹沈仲宏被成日上门讨说法的折腾烦了,干脆安排了个管事,整天跟在他身后处理这些烂摊子。


    沈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虽给他订过一个娃娃亲,可他成日拈花惹草,去年还带回家个大着肚子的姑娘,简直荒唐无度。


    把和他结了娃娃亲的那家姑娘父亲气的当场昏厥过去,之后在沈府门口当场发誓——


    “宁让女儿宁嫁进铁匠行,也绝不让她嫁给沈家郎!”


    沈仲宏知道后追着沈佑满城打。他倒好,白日里躲在他那狐朋狗友家里不露面,到了晚上依旧夜夜笙歌。


    啧,简直是个臭名昭著的小魔头。


    沈佑早就已经习惯了路人对他避之不及,府中的管事远远跟在他身后,他在长街上走走停停,不一会便觉得心情舒畅不少,整个人也越发神采奕奕。


    可今日不知怎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像……有人在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