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作品:《她不卸甲

    天色渐晚,霞色西褪。


    梁州军军纪严明,出去巡逻的士兵也好,前去探查敌情的斥候也罢,若非情况特殊,平素断不会这么晚了还在外逗留。


    宋怀泽问道,“他们带了多少人?”


    “三十多。”


    宋怀泽闻言,一向温润的气质忽而阴沉下来。茂平瞥见他眼底的深沉,觉得他周身气息都凛冽了几分。


    他毕竟是走过尸山火海的人,平日里的平易近人是出于礼貌和教养,可此刻心中一急,浑身上下便多出几分阴骘来。


    山中常出没野兽,可野兽不至于将他们一行人拖上一整天,除非是有什么别的情况,难道是遇上了羌人?


    思及此,他脑子第一反应点人随他上山,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阿玉性子沉稳,行事比他还要周到,若真是遇见羌人,她知道孰轻孰重,自然会想办法让传信回营的,且梁州军日日都派将士在附近巡逻,羌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就靠近大营。


    可若是遇见野兽,他们带的人也足够了,更不会被拖这么久,只能是遇到了其他的事耽搁了。


    正在权衡是再等等消息还是即刻派人寻找的时候,大营外突然传来一阵铁骑声。


    “军医!军医呢?!”


    齐尧冲在最前面,马背上还趴着个鲜血淋漓、瞧着几乎都不像人形的“人”。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几乎被血浸透,两臂无力地向下垂着,头发乱蓬蓬地遮了脸,许是身上的伤实在是痛得难以忍受,在半睡半昏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齐尧招呼身后的将士把人扶到担架上,自己也匆匆下了马,只是下马的动作略微僵硬,显然腿上也挂了伤。


    茂平见此行回来的人之中没有宋玉昭,正想开口询问,便见宋怀泽已经焦声问道,“齐校尉,这是怎么回事?阿玉呢?没和你在一处吗?”


    齐尧记挂着那人伤势,连自己的伤都顾不得了,更别说留意宋怀泽的话了。


    他一边跟着几名军医往前走,目光还不忘四处寻找孟元修在何处,走出好远才极为敷衍地摆摆手。


    将士们见着情形也有些慌乱。奈何齐尧是个急性子,他面上瞧着火急火燎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众人也是干着急,一个个忙前忙后跟了上去,东一句西一句地问着。


    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宋怀泽还能沉住气,如今见他这样,宋怀泽和茂平便更心急如焚。


    宋怀泽沉着脸道,“茂平,随我去山上找找。”


    “不必了——”


    几匹骏马嘶鸣一声稳稳停在他们面前,宋玉昭将马缰递给茂平,冷声问,“齐校尉和带回来的伤患在何处?”


    她袍角和袖口都带着血迹,面上忧色重重,说话间吐出的气息在脸颊间凝成一团水雾。


    “齐校尉将人带去医治了,”宋怀泽见她无事,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手指了指齐尧带人离开的方向,“他伤势不轻,怕是情况不太好。”


    “可不是,从昨天夜里拖到今日,光是血都流了那么多,都怪我,要是早晨早点想起来他,咱们早点将人救了回来,也不至于后来又碰上那群野兽,耽误了救治时机。”


    曲咏万分懊恼地说完,宋怀泽和茂平这才发现他竟也在此。


    “阿咏?你不是在幽州跟着你舅舅吗,怎会在这儿?”


    宋玉昭心急如焚。


    来不及细说了,她打断宋怀泽,“兄长,事态紧急,耽误不得了,此事过后我们再慢慢同你说,先随我去找齐校尉吧。”


    茂平见状恐耽误了正事,便将原本要对宋玉昭说的事又咽了回去,牵着马缰静静看他们二人匆忙离开。


    **


    营帐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案上和塌前都点了灯,微微烛火映照出床榻上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


    军医怕挪动后出血更多,就隔着担架将那人放在褥子上。


    他口中支支吾吾发不出声音,身子却一刻不停地扭动抽搐着,像是痛苦到了极致。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说出话?”


    “没办法。”军医将染了血的纱布丢到盆中,面对齐尧的怒气也只能无奈道,“他伤得这么重,脖子上的咬伤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现在连血都止不住,就是华佗再世也没法子让他立马说出话来。”


    军中都知道齐尧是个什么脾气,可他现在生气也没用,这人送回来的时候就吊着一口气,如果不是心中憋着话没说完,怕是在马背上就被颠簸得咽了气。


    孟元修坐在帐中另一个角里,听见动静后出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尧只得绕过几个军医从塌前离开,将今日所见讲了一遍。


    “在山上碰见此人时,他身上虽然已经有了伤,但并未伤重到如此地步,远远的还冲我们喊了几句话,只可惜话说了一半,狼群又朝他袭击过去,我们当时隔得远,竟眼睁睁瞧着他被伤成这样。”


    说到这里,齐尧恨恨咬牙,“若是再早赶去一会,就一会儿,定能将他救下来。”


    孟元修起身走到塌前,不动声色将榻上的人上上下下扫视一番,然后又到岸上翻了翻军医从他身上剪下的布料。


    他里头穿的是粗布衣,外面却是守城军的服制。孟元修眼光毒辣,没急着开口问他喊得话是什么,单是看他这副死里逃生千里奔袭的样子,就已经在将来龙去脉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他说了什么?”


    齐尧道,“当时他口中一直喊着,‘城中遇袭,前来求援’,可惜还未上前细问他是哪座城,就出了变故。将军,属下猜测多半是羌人袭击,而且……若真如此,那他口中的那座城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能悄无声息侵入城中,且出来传信的将士只剩一人活着逃出,足以见得偷袭之人必定与城中守备实力悬殊。边关不常有匪盗,而且又是这个时节,让人很难不往羌人身上去想。


    孟元修望着榻上抽搐不止的身躯,眸中变化莫测。


    这时帐外的守卫来报,“宋参将和宋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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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们进来。”孟元修微微颔首,仍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榻上。


    二人一同入了帐,迎面便闻见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眉头皱得更甚。


    来的路上,宋玉昭已经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宋怀泽,他如今再看着浑身是血的男子,面上不免便带了几分忧色。


    “我今日带人往西边去,一连巡查了数道关隘,一路都未见又何异常,莫非有异的是东边的某座城?”


    “这些羌贼真是欺人太甚!”不说还好,一说齐尧又来了劲,“要我说,咱们早该跟他们好好打一场了,边境大小城池三天两头被骚扰,百姓们一年到头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且先不说,光是妇孺都被他们掳去多少?这样由着羌人下去,咱们成日在军中训练来训练去又有何用?”


    齐尧越说越激动,整个大帐中都充斥着他的声音。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这局面岂是你在这里骂上两句便能改变的?”


    孟元修一个目光扫过去,齐尧瞬间不再吱声,“有功夫在这抱怨,不如好好想想眼下遭殃的是哪座城,下一个遭殃的又会是哪几城!”


    他说的不错,当下国库空虚,一旦两国开战,届时为了养兵马,自然少不了增税,甚至还要广征新兵,战场的损耗最后也还是由百姓的血汗来补上,眼下朝廷压着不开战或许真的有几分道理,只是这种只守不攻的局面也不会维持太久了。


    宋玉昭无声瞧了一眼齐尧,心道,的确到了要打仗的时候了。


    按照前世的记忆,明年乌羌新王继位,两国大小战事不休,边关烽烟四起,那时没有“攻”与“守”,只有胜与败。


    她从进了帐便未发一言,只定定望着案上的烛火在思考。


    屋内安静一阵后,孟元修问他们几人,“说说吧,心中都是如何想的?”


    说完眼神短暂在宋玉昭身上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转向了别处,像是刻意要听听她怎么说。


    帐内好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宋玉昭。


    这是给她出题了。


    她垂首思索片刻,见齐尧和宋怀泽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这才盯着床榻上的血迹缓缓开了口。


    “邻近数城归梁州军统辖,且不说日常有岗哨盯着,光是有五万梁州军在此,羌人也不敢以小批人马在附近动手,所以遇袭的城池必不会在近处,可若是远处的城池遇袭,此人孤身一人就能一路无阻赶到梁州,这其中过程未免太过顺利。”


    她顿了顿,孟元修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冬天常有羌人袭城,屠村屠城之事也并非没有,可这样放了活口出来‘求援’的倒的确少见,若非今日碰巧遇到野兽,咱们此刻必定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他来自哪座城,若是动作再快些,说不定增援的将士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她这番话说完,孟元修和宋怀泽二人一时都没再开口,只有齐尧有些摸不着头脑,疑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人城中遇袭是假,难道咱们反要按兵不动,赌他九死一生送来的消息是假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