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作品:《就是不承认[GB]

    考场是打乱的。


    但其中也有成绩的因素。


    薛向笛和朋友们的成绩差不多,经常分到一块儿去。


    而这学期考了六回,他从来没有在考场上见到望雀的身影。


    毛情杏这回又和望雀一个考场,正巧在二楼,隔壁十一班的教室。语文考完的时候,薛向笛抱着笔袋水杯从八班教室里走出来,倚靠在走廊栏杆上发呆,一下子就发现对面十一班教室里同步走出来的两人。


    她们关系总是这么好。


    薛向笛垂下眸子。


    天边落下细细密密的雪。洒在房檐,洒在栏杆,晕出一片深色,化作薄薄一层凝湿。


    之前,他总是关注着望雀。


    他喜欢看她,看她撑着脑袋做题,笔尖在草稿本上留下整齐的印记,流畅得像是一场表演;看她给别的同学讲题,那些步骤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他只记住了望雀说话的声音。


    平和的,独特的,总是带着微微上扬的尾调,中和了她锋利的五官。


    他们没在一起的时候,上体育课时他还偷偷摸摸盯着她。


    她大部分时间躲去植物园散步,小部分时间留在操场,围着因风吹雨打褪色了的浅红色塑胶跑道一圈圈慢跑,松松扎着的发圈很快晃得更松,她便一把把素色的发圈抓下,齐肩的短发随着风乱舞。


    她跑多久他就看多久。


    但他又不敢过去一起跑。


    等到人重新绑好头发走了,他才从灌木中的长椅中走出,欲盖弥彰地踏上跑道,刻意地沿着望雀刚才跑过的路径,一圈又一圈。


    后来望雀去植物园,他悄悄跟着去了,绕了路走了后门,抬手撩开紫红色的,几乎垂到地面上的爬藤,和望雀迎面撞上。


    当时他们是同桌,但只是不熟的同桌。


    两人站在紫红的帷幔之中,夏末的植物园闷热吵闹,薛向笛却没听清除了望雀之外的任何声音。


    她主动向他问好。


    双方礼貌寒暄之后便分道扬镳。而薛向笛目光微斜,瞟见了挂在木杆上的植物介绍牌。


    【锦屏藤:多年生常绿蔓性草质藤本植物,别名“一帘幽梦”……】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和望雀在一起。


    她回应他表白的那天,他不仅晚饭吃得浑浑噩噩,回家也浑浑噩噩,乱七八糟洗漱完躺上床,当晚就做了一个她讨厌他的梦。


    梦里她在电话里跟他说她后悔了,她搞错了,她不喜欢他,最后说她忙着学习,挂了。


    然后他视线一花,眼前一片漆黑,唯有一条竖向的透着微光的缝隙。他手脚并用往有光的地方摸,身体却忽然一沉,整个人失去重心砸在地上,动弹不得。


    最后深红色的藤蔓自阴暗的角落爬出来,根根蔓延,像是阴森的毒蛇,缠上他的手腕脚腕,最后干净利落地勒断了他的脖子。


    身体倒在地上,融成和藤蔓一样的红色,再慢慢化成灰烬,随着风飘飘荡荡,四分五裂。


    清晨天才蒙蒙亮,他就从床上惊醒,一身冷汗,满手冰凉。


    这是他做过的最吓人的噩梦。


    第二天看见望雀时,天空也下着细雪,他站在街角,一时间不敢上前。


    他发现自己还是适合待在旁观者的位置上,默默看着,安静待着,不出现不打扰,也不出错。


    但是望雀看到了他,主动朝他走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暖和。


    眼睛的颜色像天上的明月。


    这是第一回……有人主动走向他。


    不,也不是。


    很多人走向过他,却从没给过他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


    她每靠近他一步,他的呼吸就轻一分,而冰凉的空气穿过气管通向肺部,夹杂着一两颗细碎的雪粒,打通了他所有的感官。


    于是乎,脚下的大地有了实感,心脏的跳动开始清晰,自我的认知慢慢明确——


    她是为我而来。


    独独为我而来。


    我是她的世界中,很重要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他总是沦陷在这些被需要的关系里。


    *


    但她的世界里不只有他。


    就像他有朋友,她也有。


    而且她很会交朋友。


    似乎所有人都能跟她说上两句话,要是偶遇几次,再说上两句话,人就被她牵着走了,脑子里开始想着她怎么性格和长相不一样,她好细心,她居然能注意到这点,她真不像一个Alpha。


    再自恋一点,便开始想,她这么好,会不会对我有意思?不然谁会在意那些犄角旮旯的小细节?


    但薛向笛知道不是这样的。


    望雀能记住他的喜好,他的生日,自然也能记住她朋友的喜好,她朋友的生日。喜欢与否不会改变她的细腻,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才这样喜欢她。


    所以好多人都喜欢围在她身边。


    瞧,就连毛情杏都愿意贴着她打转。


    薛向笛刚认识毛情杏的时候,后者成天都是一副客气礼貌的姿态,虽不至于疏离,但他总觉得她心里藏着事。平日在课间碰到她,她身边总是有着不一样的人,而她脸上从来挂着大差不差的笑容。


    漂亮的人总是有架子的。总是难以接近的。这像是大部分人的共识。


    后来两人加班排练久了,毛情杏给他的感觉才渐渐有了变化。她问了他很多关于竞选主持人的话题,她脸上有了不同的表情,两人之间渐渐熟络,总是能找到话题聊天。


    她夸过他很多次,说羡慕他敢想敢做,说她高一的时候突发奇想想要学艺术,但也只是想想。


    那只是一时的冲动,脱离实际的幻想,她普普通通的家庭,毫无基础的过去,不足以支撑她去走一条完全陌生的路。


    事实也是对的。


    她现在在理科班数一数二的班级里,百名的成绩足以让她去一个很不错的高校。她对艺术没有什么执念。


    但她总是羡慕那些敢为了一瞬间的冲动去做点什么的人。


    而薛向笛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撑着脑袋听着毛情杏说话。


    女生天生嫣红的唇一张一合,进而变得机械,僵硬,然后混乱,最后褪色,她如同明星般耀眼的面孔慢慢变得平凡,变得普通,变成了一个坐在满是土灰的花坛边,和他吐露心声的朋友。


    撇开漂亮这个标签,毛情杏还剩下什么?


    薛向笛后来专门去学校各大交流平台上检索“毛情杏”这个名字,一无所获。


    毛情杏好像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甚至没有石锤的八卦绯闻,喜欢她的人想打听打听她的喜好,自然也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薛向笛感觉,她比他还能藏事。


    “你知道吗?小薛。”


    校园节结束那晚,绚烂的舞台灯光在寂静后熄灭。


    被灯光照耀成星河的礼服恢复了它原本纯白的色彩,继而染上黑暗的一抹昏灰。


    女生踩着凌乱的纸花踏上微凉的草坪,忽然开口。


    “我是内定的。”


    “可是你今晚主持得很好啊。”薛向笛微微蹙眉,嗅到了一丝极其轻巧的悲伤,“你一句话都没出错,时间卡得非常好。”


    “谢谢。”


    女生笑了笑,很快向他告别,提着裙摆走入夜色。


    他不觉得她高兴。


    为什么呢?


    薛向笛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望雀和毛情杏成为了朋友,他才终于摸到了一点点小小的苗头。


    可能那个时候,毛情杏根本不在意她做得好不好,主持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内定的、可以为她的履历增光添彩的任务。


    她做得好与否,对她来说都是负担。


    这些都不是她的选择。


    因为形象好,被推到台前;因为成绩还不错,做事比较稳妥,被老师注意;因为有这么一张脸,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很多人的喜爱,也得到很多人的注视。


    太多人主动向她奔赴,各怀目的,只有望雀是她自己选的。


    *


    太过在意望雀的时候,薛向笛偷偷敲过毛情杏的小窗。


    他好奇她的一切,问毛情杏是怎样和望雀成为朋友的。


    薛向笛不知道她们具体是如何认识的,只晓得十月份那次的分享大会,毛情杏还是主持人,而望雀和她应该有交流。


    他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这份友谊大致的形状,贪婪地描摹其中一个人的样子。


    她对同性的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在接触田晴和谭文岭时,她的分寸感特别强,就像对待之前的他。


    田晴是Omega,她们同桌过一个月,田晴那么热情一个人,但她们没有传出任何乱七八糟的传言;谭文岭有那个不能碰信息素的病,尽管她把自己的信息素收得很好,尽管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信息素的味道,她还是和谭文岭保持着距离。


    山棉节那天她更是离谭文岭八丈远,后颈的防溢贴换了好几次。


    这些他都注意到了。


    那毛情杏呢?


    她知道她的喜好,她的生日,她的那些被她藏起来的心事吗?


    她和她吃过那么多顿饭,肯定也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吧?


    他知道她们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可毛情杏是整个学校最好看的人,性子温柔地能被多次认成Omega。


    薛向笛第一次见到望雀和毛情杏走在一起时,就知道她们一定能相处融洽。


    她们都是很软和的人。软和又坚韧。


    他从未见过她们流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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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负面情绪。有时他们小团体出去玩,只有她们两个从没有扫兴。


    薛向笛从不会用性格来假定一个人的第二性别。


    如果霸道果断有气势有脾气等等词汇都是Alpha的专属,那谭文岭一定是他们班上最A的Alpha,A穿天际。


    他也不觉得他是个很典型的Omega——尽管谁都这样跟他说。


    在喜欢上望雀之前,薛向笛从没给自己未来的伴侣设限。


    只要那个人他喜欢,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他都不会介意。


    ABO决定不了人的样子。


    但……但望雀呢?


    望雀应该也不是纠结第二性别的人吧?


    细雪纷纷扬扬,大了些。


    薛向笛看向对面走廊的视野被阻断,但他仍能捕捉到望雀的身影,从而看到待在她身边,和她说笑的毛情杏。


    她们看上去很开心。


    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望雀也这么开心吗?


    雪花抹花了他的视线,连带着模糊了他的记忆。


    现在回想起来,脑海里只剩下望雀一句又一句的纵容。她总是那样,轻而易举就能猜到他情绪不好,继而猜到他情绪不好的原因。


    敏锐过了头。


    站在她面前,人就像透明的,一下子就被看透了。


    所以现在他不会去找她。


    他怕她看出来他情绪不好,然后又花心思哄他,还要想办法不让他有心理负担。


    而她问他原因,他总不能明着告诉她,我不喜欢你和你朋友待在一起,我不喜欢你和毛情杏待在一起。


    他答应过望雀有事情都会告诉她。


    他什么话都可以对望雀说。


    除了这些说了会让两个人都不开心的话。


    *


    在校园节主持的工作过后,薛向笛和毛情杏依然有联系。


    算是还不错的朋友。


    但不知道哪天,毛情杏就像消失在了他的手机里,明明两人早就有联系方式,却无一人主动找另一人聊天。


    薛向笛知道那段时间他忙着喜欢望雀,连身边两个好朋友都冷落了,其他朋友更不用说。


    但毛情杏呢?她在忙什么?


    他不清楚。只知道在运动会之前,毛情杏就像消失了一样,有时路上遇见,明明看到他了,却还当作没看见他。


    可能是因为运动会太忙。薛向笛想。


    时光眨眼间被偷走,等薛向笛再次翻出和毛情杏的聊天框,他发现他们两个单独联系,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薛向笛斟酌着字句发过去问题。


    毛情杏回复得不快也不慢。


    【我很早就对她感兴趣。】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薛向笛人都懵了。


    然后毛情杏毫不避讳,给薛向笛发了很长一段故事。


    她说,她第一次对望雀有印象,是在初三。


    三年之前。


    当时班级邀请高中部的学哥学姐来初三各班做学习分享,望雀去的就是毛情杏那个班。


    当时还没长开的小毛团子乖乖巧巧坐在前排,班主任说完学长讲课的安排,高一的一位学姐便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戴着半透明的框架眼镜,短发齐肩随意搂在脑后,长腿一迈几步跨上讲台,简单几句就介绍了自己。


    望雀,高一的年级第三。


    对于初三的孩子们来说,高一的学生尽管只大了一届,也像是大了一个世界。


    高中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宏伟的,广阔的,是不同于初中的大孩子的世界。


    【下课的时候好多同学都找她讲话,我没敢去。但我很喜欢她轻松自如的气质,很舒服,当时我想着,要是我升上了高中,就要成为她这个样子。】


    后来这段经历被小小的毛情杏忘在脑后,直到高三第二次月考,她抬眸时注意到了左前方那个女生。


    然后记忆深处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便浮出水面。


    望雀。


    【后面学习分享会排练的时候我又见到她了,就觉得,现在不跟她说话,什么时候跟她说话呢?】


    【她和我想象得一模一样。】


    【好神奇,就算我现在都高三了,我还是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薛向笛又问这些故事望雀知道吗?


    【知道啊。我早就告诉她了。】


    【她说我们这是上天的缘分】


    薛向笛没忍住给对面打了个问号。


    【?】


    然后毛情杏发过来一堆“哈哈哈哈”的表情包。


    【放心啦,我喜欢她,但只是友情方面的喜欢她,不会抢你位置的】


    【你吃我醋啦?】


    她第一次这么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