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

作品:《山吹[破镜重碎]

    分手二字,并不是沈棣棠先提的。


    跟小吉互呛又讲和后,她拖着打晃的身子朝宿舍走。身上发轻,每一步都像走在棉花里,踩不稳,也踩不实。


    “棣棠,你怎么在这啊?老丁头他都派人来宿舍通缉你了。”


    路上碰到宿舍长,她追过来跟她说话,可耳朵像塞进棉花。


    “嗯,知道,可以。”沈棣棠喉咙也哑了,说话挺费力。


    宿舍长继续说:“还有,周三的色彩课留作业了,我给你放桌上了,你记得画。”


    “嗯,需求发我邮箱,我看着改。”沈棣棠迅速回。


    “说什么呢?”宿舍长伸手摸她头,“没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后来又聊几句,沈棣棠不过脑子地答,又不过脑子地飘回宿舍。


    她将手机插在书桌旁充电,没等开机、也没换衣服便爬到上铺去,像只蠕动的毛毛虫那样钻进被子里。


    烦啊,到底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算不明白。


    也不知道失联期间有几波人找到学校门口。


    哪都难受。


    嘴巴里还有呕吐的味道,衣服也脏兮兮的,胸口痛,头也痛。


    好在现在能喘口气。


    刚呼出胸口聚积的浊气,准备躲入梦境摆烂,却忽然听到尖锐恼人的音乐声,是手机响了。


    她没动,望着天花板,迟钝地放空。


    吵什么吵。


    要画没有,要钱没有,要命......要命也就剩半条了。


    铃声总算停了。


    然后,铃声又响了。


    铃声停了。


    铃声响了。


    ......


    打电话那方不知是打定主意要扰她清静,还是毅力过剩,她忍无可忍地撑起身子朝着手机望去,


    ——是愉琛。


    哦,她的男朋友。


    差点忘了,实在是闭关这几天太过漫长。


    沈棣棠保持撑着自己的姿势,许久没动,铃声又停,又响了两次。


    哦,她失联这么久,是要给他个解释的。


    .....可是好累啊。


    从上铺低头望去,地面像东非大裂谷的谷底,手机躺在东非大裂谷的另一端。


    她最终还是爬起来,慢吞吞地蠕动到手机旁,接起来:“喂?”


    那边空拍许久,接着传来颤抖的声音:“......你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我很累,我们能不能晚点......”


    “沈棣棠!”那边的声音带着她从未见识过的怒意,喊着她讨厌的名字。


    愉琛深呼吸几口,平复情绪:“你......我,我这几天疯了似的找你,可是我发现我没处找你。”


    “我不认识你身边的任何人,没有任何人的联系方式,我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你们该死的学校还有该死的门禁,每一班的门卫我都找过求过,可他们不放。我试着找人带我进去,可认识你的人说,没听过你有什么男朋友。


    还有公安....我每次去他们只会叫我登记信息登记信息登记信息,一页纸有半页是我的登记......你知道你名字有几划吗......我......”他的声音忽然不剩多少愤怒,反而越来越低,像自言自语。


    沈棣棠终于迟钝地感受到,愉琛很不对劲。除了对她失联的焦虑,还掺杂着某些其他的宣泄。


    今天的愉琛一点也不像愉琛。


    然而她没力气探究,机械重复:“我真的很累,我们明天说吧。”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一句话而已。”他不依不饶。


    “画画。”她敷衍。


    “什么画需要七八天不见人影?你至少用心一点骗我。”


    “我很困了。”她不剩什么力气,气声重复。


    “沈棣棠。”他又一次连名带姓,“你公平点吧。”


    她站得很累,手脚也发麻,于是慢吞吞地坐下,趴在桌上,没回答。


    “我不认识你身边的人,你身边的人也不认识我,包括你妈妈。”他说,“只要你想,你就随时可以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你早就在做这样的准备了吧?”


    她被生拖硬拽拉入话题:“......你在说什么啊?是你答应我,而且我真的很累,我不——”


    “我看到过你手机弹出的消息,来自同个黑色头像的男人,每条都很暧昧。”他说。


    “什么黑色......”沈棣棠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


    那是当着季灵芝的面加的那位主理人,他至今都在信息轰炸,她不胜其烦,最近才屏蔽。


    “所以你告诉我,那人是谁呢?”他追问,“你又为什么忽然消失这么久呢?”


    他接连追问,怎么也不肯放过。


    她火气迟到地窜上来,思路忽然就顺畅起来,接连反问:“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吧?你早看到消息,那时候为什么不问?你介意我不介绍你,那之前怎么告诉我没关系??你是失忆吗???难道你就事事对我坦诚,有问必答吗??”


    他深呼吸,像在压抑火气:“你想问我家里的事?那我现在告诉你———”


    “我说我很累!!我不想听你讲故事!为什么早不聊、晚不聊,非要在现在跟我聊?!”她视线模糊,大概太愤怒,又或者太疲惫。


    许久后,他才笑了笑,轻声问:“对啊,为什么呢?”


    电波不能将距离拉近,他们隔得好远好远。


    “沈棣棠。”他第三次叫这个讨厌的名字,“你要跟我分手吗?”


    又来了,又开始做最坏的假设。


    沈棣棠靠在椅背上,烂泥似的瘫着,刚才的质问耗光她所有的力气,她没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那端都没有任何声音。沈棣棠浑浑噩噩地放下耳边的手机,才发现短暂的充电无法支持这么久的对话,手机已经关机。


    手机如此,她也是。


    她现在很累,他现在很激动,不该做任何重大决策。应该打过去跟他说,是手机没电,不是她挂断。


    可充电要等,开机要等,电话拨过去也要等。


    打过去也不是万事大吉,要解释为什么失联,为什么谈秘密恋爱,为什么隐瞒欠债的事。


    所以到底为什么隐瞒呢?


    大概是因为坦白只需要一刻钟,而因此打破的平衡,却需要穷尽一生去填平吧。


    尽管她爱季灵芝,但她死也不要活得像她那样。


    思绪纷乱,本能先于理智带着她爬回床上,闭着眼睛。


    神奇的是,闭上眼的瞬间,她除了困,没有任何其他感受。


    所以说,爱情也是种投机倒把的存在吧,在物质充沛处从未萌芽,在苦难遍地时奄奄一息。唯有不上不下的那些人,向前摸到一线天光,向后望见无尽深渊,唯有此时,爱才勉强充当希望的角色,充当远处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唯有这些人,声嘶力竭地歌颂爱情,以画笔、以文字、以这世界上所有能够承载人类情感的载体。


    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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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就太寂静了。


    爱情真的是爱情吗?还是,只是必须得抓住点什么,因而诞生存在的一种教义。


    又或者还不如教义,是人生濒临绝望前自救的途径之一,攀上什么浮木,自我说服是爱情啊。


    这么想着,她心安理得地沉沉睡去。


    /


    沈棣棠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寝室没拉窗帘,亮堂堂的。


    她慢吞吞地做起来,伸了个懒腰。接着下床洗澡刷牙换衣服,将自己捯饬出个人样后,将脏掉的床单衣服抱到一楼洗衣房,丢进去转圈。


    做完这一切,她去一食堂买了份烧腊饭,边吃边打开手机。


    水果图案开机图案消失,无数电话和消息密密麻麻地弹出来。


    【我明天回上海。】


    【怎么不回消息?沈大师又闭关啦?】


    ......


    【我买了学校旁边那家不甜的红豆餐包,回去带给你。】


    【买的时候还碰到付叔叔了。】


    跟着一张表情包,小猫皱眉狂按手机,配文两个字:回我。


    ......


    【你已经闭关二十四小时啦,有好好吃饭吗?回来监督你。】


    配图是用炒勺给小猫喂饭。


    没多久又一条:


    【我误机了,估计要晚回去几小时。】


    【我好想你。】


    ......


    接着就是数不清的电话,沈棣棠拇指拇指上滑,十几秒才拉到底。一看最后一通的拨号时间:昨天十二点。


    他们吵架之前。


    沈棣棠盯着"我误机了"四个字,筷子在色泽漂亮的叉烧上狠戳两下,然后将整盘推到一边。


    愉琛不是个会误机的人,相反,他是个绝不可能做出"误机"这类世俗意义上不靠谱,或者说是不正确的事情的人。


    她昨晚觉得愉琛状态不对,大约并不是错觉。


    沈棣棠脾气撑着脑袋回想自己昨天的话,皱起眉头,双手捂脸搓两下。


    嘶。


    愉琛话里话外都有指责她背叛的意味,她一时情绪上头就什么难听话都往外倒,跟赢了能拿冠军似的。


    现在怎么办?


    此前他们别说吵架,连点大的分歧都没。或者分歧一直存在,只是她没看见,愉琛又太习惯退让。


    她不仅没和愉琛吵过架,也没见亲生父母吵过架。季灵芝在忍让一事上登峰造极,沈勇又鲜少回家,别说吵架,连对话都少,基本都是沈勇单方面吹个没完。


    她对恋人之间吵架都缺乏概念,更别提吵架后的修缮工作。


    难不成,还像以前惹他生气那样,去哄他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摁灭,她小幅度地摇摇头。


    高中生的世界简单得像二极管,爱憎分明,对错也分明。可现在,事情赶着事情,情绪裹着情绪,像团从毛衣上拆下来的二手毛线,乱七八糟地滚成一团,是非曲直一概看不清,盘不顺。


    没等她抽出时间细想,导员的消息就发来:


    【沈同学,没课吧?】


    【人在教务处接待,再来一趟吧,尽快。】


    说体贴不体贴,说命令不命令。像辽城寒冬里城管驱逐小贩时,那种显得挺公事公办的语气,但实际上,既没藏住不耐烦,也没藏住同情。


    "草啊。"她无声地骂了句脏话,边端着餐盘送到回收处,拿起勺子"哐当"一声砸进桶里。


    这狗屎日子,谁不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