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两人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当凡妮莎坐在一旁闭目养神时，莉莉安正靠在阳台边上，企图看向船首的侧面。


    “你有发现什么吗？” 凡妮莎不知何时悄然无息的来到了莉莉安身后。


    “好像有个窟窿……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莉莉安眯着眼，她的视力不属于特别好的范围，而且在这片海域，人类的感知能力也受到了一定扭曲。


    莉莉安只能判断出被撞的大概方位，具体是什么情况就不清楚了。


    凡妮莎抬起眼，空中原本透明的 “防护罩” 布满了糖纸般的虹色褶皱，越靠近船首的方向越密集。


    现在的欧珀号就像一个差点被剥去包装纸的美味 “糖果”。


    所有结界都被直接击穿了。凡妮莎简单的下定结论。在分析这种问题时，她的视觉还挺可靠的。


    “我们的处境有点危险。” 凡妮莎评价道。


    为了维修和防止进水情况变得更糟糕，欧珀号不得不停下来，漂浮在水面上。


    坏处就是这艘船成为了一个大型靶子，现在欧珀号能不能顺利的重新启程可能完全取决于那些彼界生物主观意愿。


    凡妮莎很讨厌这种陷入被动的感受。


    莉莉安紧张的吸了口气，捏紧了手下的栏杆。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盯着她看不到的东西，可能是这样能缓解焦虑感吧。


    假设那个东西再次撞船……


    凡妮莎已经在思考备用计划了，例如要不要想办法击杀那个怪物，或者用神术替代结界缺口。


    希望情况不要恶化到那种地步。


    要是真被什么彼界生物缠上了的话，凡妮莎宁愿等其他长生者出手。面对大型目标，她对自己的能力实在是没什么信心，而且这件事本来也没必要让她来处理。


    但是如果真的要使用神术，代价……


    不行，我不能总想着用这个方法。


    凡妮莎在内心告诫自己。


    “我们现在是不是停下来了啊？” 莉莉反应了过来。


    “嗯。” 凡妮莎还在构思，她的手指在桌上敲出了 “哒，哒” 的响声。


    “不过这艘船好像也不是完全静止的。”


    发现凡妮莎没有回应，莉莉安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对方还是在盯着空气发呆，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怎么没反应？


    莉莉安感觉凡妮莎自从欧珀号被撞后就有点心神不宁，仿佛意识完全不在此处。


    如果我是凡妮莎，我现在我会在想什么？


    “凡妮莎，你现在想怎么剿灭敌人吗？


    “还是怎么修船？


    “……逃生路线？”


    凡妮莎终于动了动，“你好吵。”


    叶文赛的文化氛围几乎是热情开放的反义词，像莉莉安这样老是问问题在大部分时候会被当作喋喋不休。


    得给她找点事做。


    凡妮莎决定以疑问回应疑问，“莉莉安，你现在有回忆起什么吗？我记得你应该是乘船来叶文赛的。”


    “嗯……” 莉莉安盯着海面，“没有。”


    “是吗。” 凡妮莎望着对方的背影。


    想了想，凡妮莎又补充了一个诚恳的建议，“‘大漩涡’ 也许是彼界离现实最近的地方之一，也许到时候你真的会回忆起什么。”


    和莉莉安遭遇 “第二次天灾” 的经历相比，这算得上是某种故地重游了。


    “也许吧。” 莉莉安看向天空，随着终点一天一天的逼近，她的内心也有点忐忑。


    被她丢失的那段记忆会是怎么样的呢？


    莉莉安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意二十几年前的事，明明童年的记忆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模糊的，但每当那段空白浮现在脑海中时，她还是控制不住去触碰记忆边缘的虚无。


    她无比清晰的知晓有什么东西曾在那里，但现在却消失了，只余一个空洞，而自己就蹲在空洞的边缘，仿佛在期盼有什么东西能从那里冒出来。


    不得不说，那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回忆的感觉就像是站在高楼边缘，吸引莉莉安的不仅是对过去的好奇，也有往下跳的本能冲动。


    然后我现在就在往洞里跳。


    从理性上讲，莉莉安清楚自己应该好好呆在首都里，躲在圣城结界的保护后。但是对她而言，在奇曼克斯的生活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在那里呆久了总让她感到压抑。阴雨的天气，昂贵的物价，沉重的税收，苛刻的律法，这些无一不是促使莉莉安重新考虑生活环境的因素。


    凡妮莎还是侧着脸，看着莉莉安。


    思考中的莉莉安总是那么安静，比睡着了还安静，至少她思考的时候不会翻来覆去，或者突然坐起又躺下。


    终于清净了。凡妮莎揉了揉眼睛。


    她一直在等待那个时刻，那个跨越 “大漩涡” 的时刻。


    正如莉莉安所言，那个地方离她们越来越近了。


    而越是靠近，眼部的阵痛就越是是明显。


    凡妮莎感觉自己的眼球好像要跳出眼眶，她甚至需要按住自己的手才能克制捂住眼睛的冲动。


    自从一年前的那件事后，凡妮莎都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另一种生物，就算被别人当成疯子也深信不疑。


    而此刻的反应更是证实了她的观念。如果那双眼球还属于自己，为什么它们会想跳出去？


    凡妮莎捂着眼睛，就像在扣住什么飞虫。


    如果我放开手的话，它们会不会——


    脚下一阵猛然的抬起把凡妮莎从执念中震了出来。


    “啊啊啊！”，莉莉安刺耳的尖叫钻进凡妮莎的耳朵里，仿佛她已经被甩出船外。


    凡妮莎连忙睁开眼，发现莉莉安正死死抱着栏杆，所幸，她们两人还完好的呆在阳台上。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凡妮莎一个箭步冲到莉莉安身边。


    “我*我们是不是刚刚又被撞了！” 莉莉安被吓得双腿发抖。


    “……应该不是。” 凡妮莎看向外面，笼罩在欧珀号上的结界已经有一点原本的样子，如果真的是被撞了的话，那这层保护应该会直接碎掉。


    抬升的感觉没有停止，漆黑的海面越来越远。显然，她们已经进入了欧珀号的下一项行程。


    “我们真的飞起来了。” 凡妮莎站在阳台边瞭望。脚下的震动并非幻觉，欧珀号真的在以某种未知的方式漂浮在空中。


    莉莉安拉着凡妮莎的胳膊站了起来，她看起来还是很茫然。


    但是为什么会毫无预兆？凡妮莎皱眉，欧珀号的计划不是什么秘密，但现在的状况似乎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没有助跑，也没有法术被触发时的光与热，这项举动简单的就像是被一个巨人拾起。


    而只有一件事能逼迫欧珀号这么做。


    “凡妮莎，我好像看到 ‘大漩涡’ 了。” 莉莉安出神的望着下方。


    一圈巨大的空缺撕裂了连绵的海面，原本平静的浪花眨眼间变成了汹涌波涛。


    “大漩涡” 的出现几乎和欧珀号的抬升一样突然，如果这艘船还像之前一样停在海上的话，现在大概就要被卷进去了。


    哗啦，哗啦。


    透过结界，海水流动的声音被减弱了不少，高度也使一切变得遥远，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个壮观的景点而已。


    巨大的漩涡开始一点点蚕食人眼所见的海绵，放眼望去，白色的波涛仿佛要蔓延到天空。


    只要时间足够，“大漩涡” 的范围会不会扩大到整个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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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莉安的思维发散开来。如果这种 “交界地” 范围有扩大的趋势，那对人类来说会是个灾难，不过人们至今也没有确切的测量方式。


    “大漩涡” 的中心逐渐转向空中的欧珀号，宛若海中的另一种日出。


    即使只能在远处看着，莉莉安也很满足了。


    凡妮莎只感到毛骨悚然，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但还是无法驱除眼眶中的异物感。


    此时，“大漩涡” 已经完全展现在了欧珀号面前。日光在高速流动的水面上映出了一条条白色的反光，那些白色的条带最终都汇入了中心的空洞。


    空无一物的窟窿躺海上，像是平静的 “台风眼”，更像是彼界看向现实的一只眼睛。


    凡妮莎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被注视的感觉侵入她的脑海，就算是呆在欧珀号上，她也感受不到一丝安全感。


    这片海域真是太不对劲了。凡妮莎想不通为什么这种地方能成为旅游景点，难道彼界对普通人而言真的只是某种 “新大陆” 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莉莉安，但那位胆小的研究员在面对熟悉的东西时依旧充满激情，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身边还有凡妮莎这个人了。


    毕竟莉莉安还是个正常人……至少在我面前要装的像个正常人。


    凡妮莎有点郁闷，如果莉莉安在这种重叠率高到难以监测的地方还表现得没问题，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逼她表现出异常了。


    这趟旅程中，两人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繁华的地方，这样的环境可不适合审问。


    上次在卢温诺的小插曲还只是删掉一小段记忆而已，凡妮莎不太敢赌莉莉安还有什么能力。


    也有可能她只是有点 “天赋” 而已，然后是我想多了。


    但我的直觉一般不会出错……


    凡妮莎的神色变得有些暗淡。


    直觉，对危险的感知力，那些是她长期仰仗，甚至引以为豪的东西，不过有时她觉得太过敏锐也不是什么好事。


    “凡妮莎，你——唉，你怎么跑到后面去了啊？” 莉莉安转过头。


    “你难道不觉得难受吗？。” 凡妮莎又回到了平常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感觉挺好的啊。”


    你确实比平常精神多了。


    凡妮莎毫无聊天的欲望，“那你很幸运。”


    莉莉安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希望我感受到什么吗？或者是想起什么？”


    她确实没什么特殊感想。


    身在欧珀号上，“大漩涡” 离人们很遥远，湍急的水流只是在远处旋转，被溅起的浪花无法触及船身分毫。


    但莉莉安却感觉那漆黑的液体近在咫尺，她几乎能感受到海面上的风，仿佛只要她踏出一步，就会被漩涡吸走。


    不过，既然人们在彼界中的体验本就多种多样，这种被 “吸引” 的感觉也算正常吧。


    “不，我只是……我需要对任何可能性进行确认。” 凡妮莎没在看莉莉安的脸庞，她在看她身后。


    是在看天空，还是……


    莉莉安默默猜测。


    随后，她试着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别担心，我觉得我没事。”


    “希望如此。”


    凡妮莎主要还是希望莉莉安不要在这种不好处理的地方出事。


    当一个人在不正常的情况下表现得却无比正常时，那恰恰证明他可能有问题。凡妮莎一直对这个道理深信不疑。


    只可惜，现在的教会审判庭并不流行这种 “毫无根据” 的判决。


    没关系，多等一会而已。


    胜利向来需要准备与等待，为了理想的结果，凡妮莎也不是不能牺牲一点时间。


    那么，彼界的牵引到底会将什么秘密拖到阳光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