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通历538年2月7日


    叶文赛本就是一个偏北的国家，被山峰拥簇着的奇曼克斯更是寒冷。


    那时深夜的圣城，地上还铺着一层薄薄的雪，巡逻队伍的足迹在上面清晰可见。


    “凡妮莎，你已经在审判庭干了十年了吧？”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在前面，在路灯下，藏在棕发里的银丝十分明显。


    “差不多。” 凡妮莎跟在他身旁。


    她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在呼吸中升起的白雾。


    这是梦境，一个过于清晰的梦境。


    她为什么又梦回了过往的事？


    “我觉得我是时候教你一点更实用的东西了。” 队长摸了摸自己下巴，凡妮莎看不到他的脸，不过她很肯定他在笑。


    “比如说站队的艺术。” 有个队员插了一嘴。


    “或者上司的喜恶。” 又有人开玩笑道。


    可能是因为这次轮到的是奇曼克斯中的巡逻，所以大家都表现的很轻松。


    这里毕竟圣城和首都，几乎是全叶文赛最安全的地方。在不久前完成一项艰难的任务后，这次巡逻就像是度假。


    “哦，小凡妮莎，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在奇曼克斯讨论这种东西，至少在退休前不要。” 队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背在身上的□□，仿佛在担心这把武器会咬人。


    直到现在，凡妮莎也不明白他对这件圣物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她最多就打听出了是贝克曼枢机顺手把这个东西塞给他的。


    “……咦，那些人呢？” 走在前面的队长喃喃自语。


    负责奇曼克斯安保的一方主要还是政府的公安部门，虽然两拨人的巡逻路线不一样，但偶尔还会有重合。


    而在这个原本会相遇的地方，那些警察却毫无踪迹。


    队伍停了下来，有人提议道：“也许是速度不一样吧。”


    教廷和叶文赛政府间的关系本就不太稳定，在大部分人内心中，少碰面才是好事，也免得发生什么矛盾。


    “凡妮莎，你觉得呢？” 队长转身问道。


    “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凡妮莎木然的听着自己回答。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会发现对讲机后只有寂静，队长会因此展开搜查，然后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个光明正大的站在巷子中的贝妮丝，以及已经烧成灰的警员们。


    “是的，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队长平静的肯定道。


    下一秒，他的身躯便被火舌吞没。


    炙热的温度夹杂着雪一般的灰烬，将凡妮莎带入了下一段回忆。


    混乱的法术已经将那片小巷转变成了更加接近彼界的另一层空间，凡妮莎唯一能庆幸的只有战斗的余波不会波及更多无辜的人。


    那把外形典雅的□□就躺在凡妮莎不远处，几乎触手可及，如果她的手不是一团焦炭的话。


    明明这件武器原本的主人早已被烧成飞灰，但它还是完好无损，仿佛是某种更坚不可摧的力量支撑着它的存在。


    “你怎么还活着？” 一个披着病号服的纤瘦女人蹲在凡妮莎面前，她戳了戳凡妮莎焦黑的身躯，脸上逐渐浮现出恶劣的笑容。


    在她四周，无数条黑色的 “虫子” 占据了火焰下的阴影。


    “不好意思，贝妮丝女士，但您还要拖到什么时候？要是更多人找过来该怎么办？您保证过会带我们回去的。” 一只 “肥硕” 的老鼠趴在旁边，它的皮肤正在不断蠕动，仿佛有什么别的东西占据了它的身躯。


    “这么着急干什么？你不想多试试吗？” 贝妮丝不太自然的活动了几下手腕，下一刻，她冰凉的手指点在了凡妮莎还完好的眼睛上。


    在她指尖的皮肤下，一根根线条般的 “虫子” 正不断爬行。


    “看在你这么顽强的份上，我就送你一点 ‘小礼物’ 吧。”


    凡妮莎猛地睁开眼，但那种抽离的延伸感却没有出现。


    她愣愣的向下看，那把枪并不在手上。


    这时，凡妮莎才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变矮了许多，甚至外貌和装束都退回了儿时的样子。


    我还在做梦？


    鲜艳的色块在凡妮莎眼前游走，就算是在久远的童年，朦胧的记忆也被污染成了光怪陆离的模样。


    “凡妮莎？凡妮莎？”


    听到长辈熟悉的声音，凡妮莎下意识的躲在了街角后。


    这是他们两个打官司的时候吗？


    凡妮莎对那时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她只是隐隐约约记得他们在各种事项在法庭上斗了个好几年。


    这其中包括自己的抚养权。


    “凡妮莎，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凡妮莎探出头，看到了一个穿着修士服的老人正站在路边，不过他是背对着她的方位。


    凡妮莎梦中的身影头也不回的溜进了更偏僻的街道中。


    而在视线之外，一团团黑色的 “虫子” 正在梦境边缘爬行。


    此时，小时候的凡妮莎正躲在一处肮脏的巷子里踢瓶盖，而她前面就是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大垃圾桶，几米外的纸箱里还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流浪汉。


    在 “第二次天灾” 刚结束没多久时，像在这样的难民并不少见。


    当时，每天都有大量人口出入奇曼克斯，其中有不少人还是通过违法手段偷摸进来的。然而，就算逃到了这种远离 “黑色天灾” 的地方，他们也不一定能获得救赎。


    那个流浪汉瘦的像个骷髅架子，好几处流着黑色 “脓液” 的伤口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怪物。


    从现在的凡妮莎的角度评判，他看起来随时都会异变成彼界生物，就算不报案也要尽快远离，但幼年的凡妮莎对这样的场景毫无反应。


    瓶盖撞在墙上，发出了 “嘎达嘎达” 的声音，在肮脏的墙壁上刮下了一点点浅色的痕迹。


    在长辈找过来之前，这样的动作似乎会永远进行下去。


    直到垃圾桶盖子猛地抖动了一下。


    幼年凡妮莎被吓了一跳，她往路口退了几步。


    有人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吃？凡妮莎猜测。


    一只手从盖子下探了出来，把垃圾桶撑开了一道缝隙。


    最先从缝隙里窜出来的是几只灰色的老鼠，紧接着就是一个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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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兮的孩子。她刚落在地上，就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唔——真是累死我了。” 小孩半跪在地上，身上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那不只有垃圾的气味，还有一股久久没有消散的尸臭味。


    纷杂的色块在凡妮莎眼前挪动交叠，然后逐渐拼凑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虽然些许黑色的丝线还在表面蠕动，但毫无疑问，那就是普通人类本该投射在眼中的样子。


    凡妮莎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正常？


    幼年凡妮莎一把拉住了那个孩子的手，硬生生的把她从巷子里拖了出去。


    “唉，等等！你这是要干嘛啊！” 对方跌跌撞撞的跟了上来。


    回到宽阔的街道上后，幼年凡妮莎才停下脚步，松开了手。


    她往巷子深处看了一眼，在那里，那个流浪汉还在等待死亡降临。


    “那里很危险，以后不要再去了。”


    “……那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小孩露出了质疑的神情。


    幼年凡妮莎只是静静的盯着远方，而同时，现在的凡妮莎又在观察着那个小孩。


    即使蓬头垢面，她的基本特征也很明显，金色头发，碧绿的眼睛，不过因为太脏了，凡妮莎还看不出她有没有雀斑。


    仅凭这几个特点，是没法匹配身份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凡妮莎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就是小时候的莉莉安。


    她的模样还在产生细微的变化，无数斑驳的色块在她身上游走，仿佛正在决定该怎么组成这个形象。


    凡妮莎费力调整梦中的视角，再靠近一点，说不定就能……


    “咳咳！”


    凡妮莎一眨眼，熟悉的天花板又占据了她的视野。


    梦境结束了。


    睡在隔壁床的莉莉安也醒了，她还稍微有点咳嗽。


    我服了。凡妮莎捂住脸。


    她感觉自己每当接近什么的时候都会被打断。


    电话铃声，莉莉安的咳嗽声，以及在最开始，被调来这个任务的时候。


    凡妮莎单手盖着眼睛，努力平复这股烦躁的情绪。


    等她再次睁开眼，耳边的咳嗽声已经停止了。


    “你今天起的好晚哦。” 莉莉安抱着膝盖，缩在被子里。她明亮的绿色眼睛落在凡妮莎身上，仿佛在观察什么很有趣的事。


    对于一个刚起床没多久的人来说，莉莉安身上很干净，也没有什么垃圾的臭味或刺鼻的气味。


    工作了这么久，这点判断能力凡妮莎还是有的。


    “倒不如说你今天起的挺早的。” 凡妮莎瞄了一眼时钟，上面的指针指向 “7：23”。


    凡妮莎在一般情况下都是六点起床的，晚起这件事实在是让她感到不安。


    她下了床，走到阳台边。


    过了这么久，欧珀号也依然在空中。虽然属于 “大漩涡” 的波涛已经稍远了一些，但漩涡的空洞仍清晰可见。


    在离开这里之前，应该还有一些方法能试试。


    凡妮莎回头看向莉莉安，那个床上的人影依旧和往常一样清晰、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