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过了几分种，凡妮莎便懊恼的扔下了笔。


    毫无起伏的灰色压在她眼前，使得她根本看不清自己在写什么。


    如果只是几句话还好，但当字多了起来，她甚至都不能控制好它们的位置。


    “怎么了，凡妮莎，你在写什么啊？”


    莉莉安没敢直接坐凡妮莎旁边，但她还是故意歪着头，试图解读纸上的内容。


    那上面的字迹不仅比往常潦草许多，还有点重叠在一起。


    莉莉安只是眨了一下眼，眼前的纸就迅速被凡妮莎抽走了。


    那份未完成的草稿很快就变成了细碎的纸屑，落进了垃圾桶里。


    但凡妮莎还是一句话没说，甚至都没象征性的批评莉莉安几句。


    “咦，你怎么都没反应啊？”


    莉莉安好奇的凑近了些，然后便被对方烦躁的眼神瞪了回去。


    过了几秒，凡妮莎才开口道：“莉莉安，你能帮我把我的眼药水拿过来吗？”


    “为什么啊？”


    “……就当是帮我个忙，好吗？”


    莉莉安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凡妮莎，似乎是有些不习惯她突然柔和一些的态度。


    “但是我也不知道你的东西放在哪里了啊。”


    “应该是在第一层床头柜里面。”


    凡妮莎低着头，她听见莉莉安的脚步渐远，然后是一回拉开和合拢抽屉的声音。


    没过多久，莉莉安就回来了，“你记错了吧？应该是第二层。”


    她朝着头顶的灯举起那枚小瓶子，端详着褐色玻璃在光芒下投射的颜色。


    上次离这个东西这么近，还是在——


    “你看够了就给我。”


    凡妮莎站了起来，但在她伸手前，莉莉安却将那个瓶子藏在了身后。


    “你就让我再看几秒嘛。” 她笑嘻嘻的，完全没有放开那瓶眼药水的迹象。


    她就像是在赌凡妮莎现在没力气阻止自己。


    然后，几根从虚空中出现的灰色丝线便缠住了她的手腕。


    那些丝线猛地一扯，还没等莉莉安反应过来，那个玻璃瓶便回到了凡妮莎手中。


    留在莉莉安手上的只有被勒过后的微痛。


    但凡妮莎看起来也更难受了，她咬着牙，一手撑着桌子，而原本挥舞着的丝线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的，我又不会真的不给你。”


    莉莉安小声嘀咕了一句。


    凡妮莎瞪着她，“那你就别老是犯贱。”


    她坐回了椅子上，有些颤抖的取出了滴管。


    “你不需要帮忙吗？” 莉莉安又凑近了些，“要是你以写那篇申请的状态滴眼药水的话，我怕你滴不进去。”


    她略微弯着腰，站在凡妮莎椅子后。只要凡妮莎抬起头，她就能看见莉莉安的脸。


    “我还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凡妮莎答道。


    她只是因为刚刚习惯性的使用法术有点头痛而已。


    但不知为何，凡妮莎却有点不太愿意仰起头，一边看着莉莉安一边滴眼药水总感觉有点奇怪。


    她就非得靠的这么近吗。凡妮莎想。


    见凡妮莎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那瓶眼药水，莉莉安反而露出了些许笑意。


    她伸出手，从凡妮莎手里抽走了那根滴管。


    “喂。” 凡妮莎这次终于看了过来。


    莉莉安一幅计谋得逞的样子，她故作无辜的答道：“我只是想帮帮你嘛。别担心，我的手很稳的！”


    说着，她的另一只手已经环绕上了凡妮莎的下巴，强迫着凡妮莎保持着抬头的姿势。


    她的手指蹭在凡妮莎的皮肤上，既温暖，但也有些粗糙。


    “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凡妮莎实在是不太习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但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借口拒绝。


    毕竟，这确实不算什么多大的事。


    “你一定要仰着头哦。” 莉莉安提醒道。


    她松开了手，转而扒开了凡妮莎的眼皮。


    明晃晃的光线照在凡妮莎脸上，只有莉莉安的一小片影子遮挡了部分光芒。


    但过了几秒，莉莉安还是没有下一步动作。凡妮莎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点发干了，但她还只是出神的望着自己。


    那双绿色的眼睛背着光，仿佛是在发呆一样毫无反应。


    “莉莉安，你要是不想帮忙就赶紧放开我。” 凡妮莎不耐烦的说道。


    “啊，抱歉，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莉莉安似乎是回过了神，连忙解释道。


    正如她所言，她的手的确很稳。剩余的过程不到几秒就结束了。


    凡妮莎摸了摸脖子，仿佛是在擦掉莉莉安留在她皮肤上的指纹。


    莉莉安则替她收起了那枚小瓶子，等放回原位后，她又溜达了过来。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下次还是别这样了。”


    凡妮莎眼前的世界稍微变清晰了一些，但还没好转到检测前的水平。照这速度，她或许得等到明天才能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但凡妮莎不想等到那时候。


    等卡特琳那边松口已经够烦了，现在听到了保琳的提醒后，凡妮莎更是不受控制的感受到了一股焦虑。


    必须早日离开崖港。凡妮莎想。


    但她也没法静下心单纯的等着。


    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这就是为什么她想再跟临时营地内的同事联系一下，如果崖港所接触的彼界出了什么异变，那缘由还是最有可能原自那批科考队。


    问题就在于，凡妮莎既无法确定离岸审核被批准的时间，也无法确定访问临时营地的流程要花多久。


    她只能抓紧时间，然后祈祷一切顺利。


    “凡妮莎，你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莉莉安坐在了桌子对面的另一张椅子上，她右手撑着脸，直直看着凡妮莎的脸庞，显得十分惬意。


    凡妮莎感觉她有点乐在其中。


    “之前看你写东西都写不好，要不我帮你写？” 莉莉安略显兴奋的提议道，“你说话，我帮你写下来这种。”


    “算了，你的字太丑了。”


    凡妮莎眯了眯眼，虽然感官还没恢复到原本的水平，但写字应该还不成问题，至少她现在已经能看得清自己在写什么了。


    她拿起笔，在纸面上写起了印象中还残存的内容。


    ……


    审核通过的消息是和允许访问的消息同一天到达的。


    凡妮莎看着手上的两封信件，盘算起了该怎么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首先，她肯定不能放弃访问的机会，但同时，离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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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准备也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而且根据最新的规定，审核通过后要是在一个星期内都没离开崖港，或者是放弃了前往 “失落之地” 的资格，可是要罚款的，此外，违规者在半年内都不能从崖港前往那片大陆。


    预定什么船票，要不要请向导，要带什么物资……虽然凡妮莎先前已经做好了大概的计划，但将计划付诸实际也是要花时间的。


    更何况，她还需要跟某人商讨。


    凡妮莎抬头看向仍然赖在床上的莉莉安，现在已经接近中午了，但那家伙除了上一次厕所后就几乎没下过床。


    当她准备离开时，莉莉安倒是有了一些反应。


    她从被子底下钻了出来，“你现在又要去哪里啊？”


    “工作，” 凡妮莎随口敷衍道，“我在桌子上留下了有关后续行程的安排，你最好在我回来前看完，准备好意见，不然的话接下来时间不够。”


    “哦……” 莉莉安呆呆地应了一声。


    直到凡妮莎离开后十来分钟，莉莉安才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了下来。


    她直接走到了桌子旁，拿起了整理好的笔记和思维导图，然后又躺回了床上。


    凡妮莎的安排很整齐，字体也接近印刷的一样，莉莉安毫不费力的就大概看了一遍。


    “意见啊……” 莉莉安自言自语道。


    她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难题。


    “要不要改航程呢？”


    “……难道去那片大陆就非得和别人挤一条船吗？”


    “但是那样会不会很麻烦？”


    “凡妮莎会不会又发脾气？”


    莉莉安盯着简洁的纸面沉思着，她不断抬起笔然后又放下，最后索性把这些东西都扔到了一旁。


    她换好衣服，走到了门前。


    她的手放在把手上，金属的微凉伴随着神术的排斥浸入她的皮肤中，仿佛在劝阻她向前。


    莉莉安停顿了片刻，然后拉下了本该纹丝不动的门把手。


    ……


    “你们只有一个小时。”


    讲解了几页规则后，工作人员留下了最后一句提醒。


    他离开了密闭的小房间，关上并反锁了门。


    凡妮莎隔着透明的隔阂望着另一侧的同事，在他身后还有一扇门。


    那扇门并不是反锁着的，凡妮莎还能察觉到门外还有几个当地的施术者，或许是以防万一眼前的这个人突发异变吧。


    “这个场景还真是陌生。” 凡妮莎评价道。


    比起什么接待室，这里更像是一处牢房，而她是来看望囚犯的家属。


    平时，叶文赛的审判官们可不会成为被囚禁起来的一方。


    “其实也不是那么陌生。” 那位来自第一局的审判官摸了摸下巴。


    他想起了伊琳娜·席尔瓦夺权成功后的那些日子，身为前一任庭长的下属，那段时候还真是让他胆战心惊。


    回望过去，他感觉自己能完好的坐在这里还真是个奇迹。


    “我真不想去追问您的意思。” 凡妮莎叹了口气。


    “正如我也不会去确认这是否真的是工作安排相关一样。” 坐在对面的男人附和道，“说吧，你这次是又有什么猜想？”


    凡妮莎犹豫了几秒，“近期，在营地内……是否有人出现过被那种 ‘寄生虫’ 感染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