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对于季清叙来说，孟向珩的这笔转账数额其实有点太超过了，差不多是她一整个季度的收入。


    但孟向珩高高兴兴给她转账，安慰她的坏心情，她当然也不能扫兴，当即笑着应了句：“好啊，明天我就叫上知意，疯狂消费。”


    孟向珩听笑，片刻，他扭头往镜头外看了眼，再看回季清叙时便说：“周鸣过来了，先这样。”


    季清叙嗯一声，挥手做了个拜拜的动作：“你先忙吧。”


    孟向珩没直接挂断，让她先挂断视频。


    这段时间每次视讯他都是这样，总是让季清叙先挂。哪怕只是发信息，他也会在季清叙说完最后一句话，无话可说之后，再发一个憨笑的黄豆表情。总之，他不会让季清叙做那个说最后一句话的人。


    季清叙挂了视频，又转到支付宝页面，盯着最新那条收账记录瞧了会。


    之后，她还是点开了孟知意的微信，小心求证：【你哥一直都有一言不合就给人转账的习惯？】


    孟知意不愧是冲浪达人，几乎秒回：【我哥给你转钱啦？】


    季清叙发过去一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也不瞒好友：【将近七万呢，让我明天和你一起逛街玩。】


    孟知意发来一连串“哈哈哈哈”，说：【他就是这样的，喜欢给放在心上的人转账。用他的话说，给成年人最好的礼物，除了陪伴就是钱。我有时候手头紧，还会刻意去他跟前转转，暗示他呢！】


    季清叙安下心来，但又有那么点幻梦感。


    在遇到孟向珩之前，她收入虽然不错，但由于基础太差，日子一直有点紧巴巴。


    可是现在，她自己赚的钱全变成了存款不说，还额外多出了一个小金库，里面装的全是孟向珩和他家人给她的心意。


    在社会上滚打多年的成年人哪有不知道钱的妙处的，感谢归感谢，幻梦归幻梦，季清叙也没强行清高，很快就跟孟知意约好了明天逛街的时间地点。


    日子一天一天过，孟向珩原定的归期前夕，季清叙忽然收到他行程变动的消息。


    孟向珩告诉她，工作安排更改，估计还得十几天才能回国。


    季清叙只能表示理解，然后开始重新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也是凑巧，孟向珩终于回到江城这天，正好是他们跟Maggie约好，去她工作室看婚纱的日子。


    孟向珩的机票信息是中午十二点四十落地江城国际机场，他们与Maggie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季清叙与他商量了一下，便决定直接Maggie工作室碰头，她和孟知意先过去等他。


    孟向珩自然没意见，只是难免更加归心似箭。


    好在航班给面，非但没延误，还提前了十分钟落地。


    孟向珩匆匆过去等行李，却不想，在提取区遇到了故人。


    姜初瑶长发低挽，穿一身蓝衬衣搭白色休闲西裤，衬衫外还套一件宽松单薄的灰色羊绒马甲，整个人利落又文艺。一眼看去，很像那种时尚杂志上的模特，以至于行李提取区很多人都在看她。


    孟向珩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是擦身而过时被她叫住了，他才闻声看过去。


    定睛瞧了一会，他才恍然点点头，却什么都没说。


    姜初瑶见他点完头就要走，心里一急，忙又叫住他：“我要回国发展了。”


    孟向珩目光回到她脸上，神色很淡：“好。”


    姜初瑶双唇翕张，随即自嘲一笑，最后说：“那……再见。”


    “再见。”


    孟向珩面无表情地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在与姜初瑶交往的那三年里，他确实以为自己会跟她一路走下去。


    即便在爸妈刚去世，他在动荡中接手鸿宇的那段时间，他们动不动吵得天翻地覆，他也只是觉得，那是他们生活状态和人生阶段改变，不可避免的磨合。


    直到有一次，他意外在她电脑上看到她没退出的微信，上面有她和闺蜜的聊天记录。


    姜初瑶同她闺蜜抱怨：【也不知道要伤心到什么时候，我都安慰得烦死了。眼看尾七都过了，死都死了，他再伤心还能活过来吗？】


    那次他们没再争吵。


    他在她回来看到电脑上打开的聊天页面时，平静跟她提了分手。


    不过大概隔了一礼拜，他就遇到姜初瑶同那个法国人吃饭。


    姜初瑶笑着问他：“你会祝福我的吧？”


    再往后，再听到姜初瑶的消息，就是她与男友一起飞去了法国。


    孟向珩拿到行李后就阔步往外走。


    有些事久远得不刻意回忆，都已经想不起来。


    但这些事带来的影响，却潜移默化，镌刻进了他生命里。


    比如自那之后，哪怕是寻常社交，他都会下意识留意对方的性格底色。能被他纳入亲近社交圈的，都是他认为底色纯良的人。


    上车后，孟向珩又给季清叙发了条信息，告知自己已经在赶去工作室的路上。


    得到季清叙发来一个ok的手势表情，并严令他不要再回复了，趁车上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他才笑着按掉屏幕，摘下眼镜，抱臂闭目养神。


    此时Maggie工作室的贵宾室。


    季清叙收起手机，同孟知意说了声：“我去上个洗手间，顺便补妆。”


    孟知意冲她挤眉弄眼：“我哥快到了吧？”


    季清叙腼腆一笑，没搭这话，直接往洗手间走去了。


    冲水时，她听见隔壁隔间有人进来。她也没在意，出去后洗完手，就站在镜前吸油补粉。


    也是这时，刚刚的隔间里传出一道熟悉女声，居然是乔薇，听上去是在接电话。


    “难道在你眼里，我都不配拥有一件Maggie的婚纱吗？！”


    也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乔薇听完后就不满扬声：“我闺蜜的婚纱就是这个牌子，我凭什么买杂牌？你要让我在她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吗？姚若！”


    安静一会，她又开口，似下最后通牒：“我不管，反正这婚纱我要定了！还有十二万彩礼，一分都不准少。你妈还催我生孩子，钱不到位，你看我生不生！”


    最后的尾音带点自得和扬眉吐气。


    季清叙在镜前怔了会，忙赶在乔薇出来前，轻手轻脚走去外面。


    即便乔薇至今仍在公司有意无意与她作对，但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奚落乔薇，哪怕只是被乔薇知道她听到了她刚才的电话。


    乔薇现在在公司的人设是被爱情滋润，无忧无虑的小女人，得意高傲得不得了，若是就这样被她掀掉底裤，季清叙怕乔薇会发疯乱咬。


    季清叙自认现在生活优渥，大体心满意足，自然不想沾这种晦气。


    不过走到外间展厅时，她又庆幸地想，幸亏乔薇撬走了姚若，不然现在跟姚若争那几块钱彩礼还有生不生孩子的人，就是她了。


    季清叙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正要去找孟知意，手机忽然叮地一声。


    是孟知意发来信息，说出去打个电话，让她自己先逛逛，或者回贵宾室等Maggie回来。


    Maggie刚才一直陪着她们，是临时有个急事要处理，才暂时离开了。


    季清叙没回贵宾室，在外面展厅闲逛。


    展厅摆着的都是普通婚纱，非高定，而且也不是出自Maggie之手，是Maggie手下其他设计师设计，Maggie只负责最后掌眼，只是冠了个Maggie的品牌而已，价格自然也与Maggie亲自设计的没法比。


    季清叙正站在一件鱼尾裙摆的婚纱旁研究面料，忽然有熟悉的声音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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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及近。


    “就是这件，超衬我气质的，就像公主一样。”


    “哪里的公主？”


    男人语气暗含阴阳，但这音色，季清叙一下就听出是姚若。


    懒得亲眼确定，她扭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结果绕过几件长婚纱，不知怎的，还是跟乔姚二人迎头碰上。


    一见到她，乔薇立马化身斗鸡，亲密挽住姚若胳膊，警惕又得意地看着季清叙。


    姚若见季清叙突然出现在眼前，起先还有些不确定，等确定了，他目光便直勾勾地停在了她身上。


    “清叙……”


    姚若直着眼，只觉她比先前更加动人了。


    等看到她无名指上的钻戒，他又是一怔，讷讷道，“你也要结婚了？”


    乔薇从未在姚若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怅然若失，又恋恋不舍。


    她头顶发烫，咬了咬牙，看向季清叙，嘲讽地笑了一下：“未婚夫不陪着挑婚纱吗？”


    说完，又看了眼季清叙身旁那件婚纱，以为她看中的是这件，又笑，“你那件婚纱才不到一万呢。”


    话落，她扭头看姚若，巧笑嫣然，眼底却暗含警告：“快去给我结账嘛，也就两万块钱。”


    季清叙觉得好笑又恶心，但到底不想在自己看婚纱的好日子和这两人起争执，当即转身就走。


    乔薇以为她被自己比下去了，心里郁气顿时纾解。


    就连姚若当下的心情也变得复杂。


    他也觉得季清叙独自来看婚纱，多半是男方不重视她。


    他就知道，季清叙离开他，再也找不到比他各方面更好的男人了。


    也是这时，墙壁上人影晃动，投出一高一矮的纤薄身影。


    孟知意拉着孟向珩走了进来，她昂着下巴，直直走向季清叙，中气十足：“我哥这个大忙人终于赶到了。清叙，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可别跟我哥生气啊，让他送你几个包就差不多了。”


    话落，她视姚乔二人如无物，直接以手搭棚，朝Maggie办公室的方向望，说道，“Maggie怎么还没好？你那件高定婚纱才只量了尺寸呢，后面一堆事儿要定！”


    说完，孟知意又把自己哥哥往季清叙身边一推，说道：“赶紧哄哄你老婆吧，我去帮你们催催Maggie。”


    孟知意说完，直接用肩膀撞开挡道的乔薇，蹬蹬蹬朝Maggie办公室走去。


    乔薇被撞得踉跄，张嘴想嚷嚷些什么，可理智在她出声前一秒回归。


    虽然没见过孟知意，但她认识孟向珩。


    再结合孟知意刚刚说的那些，她也就明白当下究竟怎么回事了。


    喉咙里像被堵了一个水煮蛋，乔薇想开口叫一声“孟总”，却梗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下意识扭头看姚若，想问他拿主意，可姚若也只干瞪着眼，目光闪烁地看看季清叙又看看孟向珩，脸色遽然涨红，又有眼可见地转白。


    季清叙扭头望向孟向珩。


    也不知是不是他出差太久，或者眼前的场面太实在不适合小别重逢，她莫名有种陌生又熟悉的尴尬。


    直到孟向珩弯唇朝她微微挑眉，她才回过神来，赧然回以一笑。


    孟向珩并未说话，但眼神却透着纵容。


    季清叙眨了眨眼，片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犹豫几秒后，便亲热挽住了他胳膊。


    既然稀里糊涂走上打脸赛道了，她索性也就走到底。


    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季清叙带点娇气地说：“老公，陪我回贵宾室坐会吧。”


    她头一回喊他“老公”，喊出口后，颊边毛孔集体起立不说，鞋子里的脚趾也都蜷缩起来。


    孟向珩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却变得深邃。


    片晌，他喉结轻轻浮动一下，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