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两人进粥店点了份最简单的皮蛋瘦肉粥。


    老板娘把砂锅端上来时，季清叙心率还没回归正常，脸上热度也没完全褪下。她甚至庆幸自己刚过敏，可以把脸上情动的红潮归咎于病理性的红血丝。


    孟向珩先帮她装了一小碗递过去。


    季清叙接过粥碗时，手指难免与他触碰。


    她顿时触电般埋下头，用勺子搅着碗中薄粥，赧于直视孟向珩。


    孟向珩很快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粥烫，他又刚好不是很饿，便一手拿勺慢吞吞搅着粥，另只手背撑脸，含笑睨着对面的女人。


    季清叙留意到他的视线，小心翼翼抬眼偷窥，却不想刚好被他捕捉。


    男人勾唇轻笑，目光却不移开，无声继续望她。


    季清叙赶忙垂头，片晌，又抬头故作凶悍地瞪了孟向珩一眼，然后再度飞快垂下头去。


    孟向珩这才低笑一声，放过她，低头喝自己的粥。


    直到结账走出店门，季清叙才义正词严谴责：“公共场合，你用那种眼神看我，真的好吗？”


    “什么眼神？”孟向珩佯装不解。


    季清叙咬牙低声，重音放在前两个字上：“发|情的眼神。”


    孟向珩也笑着压低声，在她耳边说：“淫者见淫。”


    季清叙一巴掌拍他胳膊上。


    孟向珩嘶一声，捂住被她打的地方：“你有暴力倾向？”


    季清叙不吭声，故意板着脸瞪他，须臾，自己也绷不住了，别开头嗤地笑出了声。


    孟向珩这才又过来搂她，笑道：“回家了。”


    这会拥堵时段已过，老赵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待两人上车，他便轻踩油门，平稳往鎏金湾驶去。


    返程开过刚才拥吻的那个小弄堂，季清叙眸光一闪，心口又似装了一台爆米花机，不断有焦甜浓香的爆米花哗啦啦地溢出来。


    车速快，小弄堂很快就被甩在了后面。


    季清叙收回目光，侧头去看身旁的孟向珩。


    他刚巧在处理未读信息，正襟危坐，又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日理万机的孟总模样。


    季清叙看他一会，不自觉抿笑，而后重新看向车窗外，欣赏江城夜景。


    不知过了多久，孟向珩终于处理完工作，想起些什么，从身旁公文包中取出他从广城带回来的那只木匣子，递给季清叙。


    “打开看看。”


    他对上季清叙疑惑的视线。


    季清叙接过，下意识说了句“是什么”，同时打开了盖子。


    下一刻，她的目光就凝结在里头那枚精致的田黄印章上。


    好秀气好有质感。


    季清叙心中感叹，侧头去看孟向珩，眼底似有碎闪星光。


    孟向珩起先还有点紧张，怕她不喜欢。现下看她神色，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跟着生出无限愉悦来。


    “拿出来看看，我叫老板刻了字。”


    季清叙照做，不过印章上的字是反刻，她看了半天辨认不清，又去问身旁男人：“有没有印泥？”


    孟向珩从包中找出印泥递给她。


    季清叙沾了印泥，又找能盖章的地方，找来找去找不好，索性拉过孟向珩的手，在他手背上盖了一个。


    孟向珩失笑。


    季清叙目光落在他手背的红色字体上。


    “凭轩卧听雨荷声。”她几乎一字一顿，慢慢念出来。


    “是。”孟向珩望住她的脸，暗含期待。


    季清叙抬眸对上他视线，声音很轻，不怎么确定道：“下一句是……点点滴滴在心头？”


    孟向珩没说话，只低低嗯了声。


    季清叙呼吸不自觉放轻。


    车厢内光线昏暗，但男人镜片后的双眼却如珠如宝般，在暗色中闪闪熠熠。


    他的目光很轻又很重，季清叙一会觉得手足无措，一会又特别想扑过去，用力地抱住他，或者将脸埋入他胸前。


    但现下条件不允许，他们在车上，而且还有司机在。


    所以，季清叙只矜持问了句：“怎么想到的呀……”


    孟向珩目光始终停在她脸上。


    现在的角度，他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像鹅绒般的质地，极轻地翕动着。


    她的双眼很亮，此刻的她，是他曾经在天灯下许的那个愿望中的模样——充满生命力。


    但又好像多了点什么。


    随即，他反应过来，多出来的，是好奇、活泼。


    他曾经被她身上超越年龄的静定沉稳吸引，但此时此刻，他又为她不自觉向他袒露的孩子气疯狂心动。


    孟向珩笑了声，觉得自豪，也有微妙的自得，他发掘出了更多面的她。


    “不知道，当时看见这块石头，就突然想到了。”他实话实说。


    季清叙垂眸，又翻来覆去地看手上印章。


    片刻，她复又抬头笑道：“我喜欢这种灵机一动。”


    孟向珩胸线用力起伏了一下，从她脸上收回视线，若无其事拿起手机。


    片刻，季清叙手机一震，她一看，竟是孟向珩给她发来微信。


    她疑惑侧头看他一眼，随后点开，发现孟向珩发来的信息是：【好想吻你。】


    季清叙像被屏幕上的字烫到，手忙脚乱息屏，又抬手勾了一下颊边长发。借着这个动作，她扭头看向窗外，以此躲避孟向珩灼热的目光。


    然而下一秒，她就在车窗玻璃上，与身旁男人对上了视线。


    车窗玻璃到底不能与镜子相比，所以季清叙无法从玻璃倒影中看清他的眼神，以至于他在倒影里好像只是很寻常很平静地看着她，与微信上那个说着好想吻她的，不是同一个人。


    可季清叙深知这种平静只是表面，所以心跳骤乱，大脑似乎从身体中出走，她的视线里只剩下男人那淡粉色的微薄双唇。


    她再清楚不过，他唇线清晰，唇薄但不显薄情。每次接吻时，他的双唇是那样柔软，但又那样富有攻击性，每每叫她恨不得化成一滩水。


    季清叙口干舌燥，烫意迅速自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她的手机忽然又开始不断震动，有电话打进来。


    季清叙如遇救星，忙拿起手机。


    结果在看清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她一下子又僵住了。


    居然是陆之让。


    她下意识瞧了孟向珩一眼。


    孟向珩并没有窥探她隐私的想法，但两人靠得近，他又一直在正大光明地看她，自然在她拿起手机时，无可避免地看到屏幕上的名字。


    他在季清叙纠结的目光中小幅度歪了歪头：“接啊，不是大客户么。”


    他语气淡薄，好像与平常说话无异，但仔细琢磨又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可季清叙没时间细想，这段时间陆之让确实在与她推进新订单的合作，除了电话和微信，正式的邮件往来也一封不少，合理合规。


    而且哪怕是电话和微信上，他也一直有事说事，并没有超出工作关系的攀谈。


    季清叙戒备归戒备，但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了。


    这么想着，她点下了接通键。


    孟向珩也不再打扰她，顾自处理手机上的工作消息，把旁边季清叙讲电话的声音当成白噪音。


    不过偶尔分神，她说话的具体内容还是会在他脑中稍微停留。


    与私下相处不同，工作中的季清叙非常专业，就连声线都比生活里低沉稳重几分，很容易叫人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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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赖感。


    再加上工作性质的缘故，她在谈判陷入僵局时，还得主动调节氛围。虽是为了工作为了业绩，但乍一听，倒也有几分谈笑风生的样子。


    孟向珩看向季清叙投在自己这侧车窗上的影子，只觉得认真做事的女人格外有魅力。


    这通电话一直到两人在家中地库下车还没结束。


    电梯上升时，陆之让在价格明细方面谈得差不多，便提出：“周四我刚好在你们公司附近办事，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再把一些细节碰一下。”


    季清叙下意识侧了孟向珩一眼，有点犹豫。


    倒不只是因为先前孟向珩吃醋的事，还因为陆之让这人虚虚实实，她现在确实有点搞不清他究竟是纯谈公事，还是在以公事之名，与她频繁接触。


    电梯门恰好打开，季清叙一边同孟向珩往大门口走，一边谨慎道：“陆总，邮件沟通更清楚吧？”


    陆之让低笑出声：“怎么，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对你有什么不轨之心？”


    “当然不是！”


    季清叙赔笑，就算心里觉得是，她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她一边换拖鞋，无意识地跟在孟向珩身后往里走，一边又说，“那这样吧，我查一下这周的工作安排，周一上班了再确定给你，可以吗？”


    陆之让欣然同意：“当然可以。”


    季清叙松了口气：“谢谢陆总，那先这样？”


    “好。”陆之让笑着应了声，“太晚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哪里哪里……”季清叙客气笑着，“陆总再见。”


    “再见，Charlene。”


    挂断电话，季清叙总算松了口气。


    握着手机出神沉思几秒，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跟着孟向珩来到了岛台边。


    旁边水池传来哗哗水声，是孟向珩在那洗手。


    季清叙奇怪：“怎么没直接回房间，你要做宵夜？”


    孟向珩不语，洗完手后摘了眼镜搁在岛台上。


    他侧头朝她看了过来，如一头伏击待发的矫健猎豹。


    季清叙反应过来，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转身就要跑。


    但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她就被他捉回来，后腰抵在岛台边沿上。


    同时，她视野暗了下来，男人结实有力的躯体欺近。


    她的唇被吻住、吸吮，又带几分惩罚意味地咬噬。


    季清叙整个人都变得绵软极了，他的唇舌湿热，气息灼烫，以至于她差点站立不稳。


    孟向珩察觉，掐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提到岛台上坐好。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季清叙感觉到他微促又隐忍的呼吸，不自觉地笑着往后仰了一下。


    退开些许，就能看清他眼底高涨的情致，像风雨欲来前的浓云。


    季清叙笑意更盛，摸他耳垂，低声：“怎么了啊……”


    孟向珩单手掌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几乎用气声：“补偿我。”


    季清叙好笑：“什么呀，就要补偿你。”


    “打了一路电话。”


    “工作嘛。”


    “我不管。”


    男人好像变成了一个讨糖吃的小孩，额头抵在她肩窝，说着任性又充满撒娇意味的话。


    季清叙心脏一下子软成了一片。


    她抱住他脑袋，低声：“我全身过敏，还得擦药，你不至于这么‘残忍’吧？”


    在她说话的时候，孟向珩鼻息就在她颈部游走，双唇不时轻啄她颈项，动作温柔。


    但那里是季清叙的敏感处，她喉间顿时溢出低哼，情难自禁地攀紧他肩膀。


    孟向珩拇指顺势挤入她翕张的唇间，气息如火，抵在她耳廓。


    “就用这里补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