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闻言眼睛刷一下红了，她看看虞归晚，又看看素秋小声嗫嚅道：“奴婢也是贱籍。”


    历朝历代都有严格的良贱制度，所谓良民，即士、农、工、商等可参加科举，而贱民则指从事“污秽”职业，如衙役、狱卒、奴婢等，而其中又以倡优、乐户、丐户等为最贱籍。


    明夏并没有妄自菲薄的意思，虞归晚心中明白，她握住明夏的手道：“良贱断的是人心，我就全当你暂且同意，看那小子表现喽。”


    “娘娘—”明夏羞得脸红到了耳尖，众人都笑了起来。


    安淑君继续道：“至于娘娘说潇潇的—”她语调一顿，有些为难的看向潇潇，潇潇脸色骤然一白，捏着手帕的手也猛地用力，她咬着唇在虞归晚面前跪下道：“娘娘，如今贤妃就要临盆，等到皇子出生，您这边更是离不开人，奴婢虽然蠢笨，却也通些医术，奴婢自请多留些时日，替娘娘分忧。”


    虞归晚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安淑君与潇潇的表情，未置可否。


    安淑君脸色也愈发难看，她斟酌再三，还是小心翼翼道：“娘娘，是臣妇蠢笨，误了潇潇的姻缘，先前娘娘说的那人，臣妇回去一打听，才知，他去岁就已经成婚了，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嫂嫂言重了。”虞归晚打断了安淑君的话，扶起潇潇，握着她的手道：“那便是他没福气了，刚好承香殿离不开你，我也想多留你些时日，不知你可愿意？”


    潇潇抿着嘴，重重的点点头。


    虞归晚颌首，示意众人退下，


    内殿里只剩姑嫂二人，虞归晚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安淑君道：“我身处后宫，许多事情鞭长莫及，往后潇潇、明夏这帮小丫头的婚事，还是得劳烦嫂嫂了。”


    “应该的应该的。”安淑君连连称是，额头上冷汗密布。


    “那本宫就替这些个小丫鬟们多谢嫂嫂了。”虞归晚坐起身来，替二人斟茶道：“不过，嫂嫂莫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臣妇不敢，臣妇不敢。”安淑君擦了把汗，慌张道。


    虞归晚浅呷了口茶笑道：“那就好，本宫与兄嫂得陛下隆恩庇佑，自当同心同德通力合作，以报圣恩，对吧。”


    安淑君早已听不进去虞归晚说的什么，她没想到虞归晚是如此的见微知著，自己的小心思，果然瞒得了她，所以这是警告吗？她的心猛地揪起，连连点头道：“臣妇愚昧，臣妇愚昧。”


    事已至此，二人也没了闲话家常的心思，虞归晚起身送安淑君夫妇离开。


    已经入秋，紫禁城枫红杏黄，安淑君诚惶诚恐的跟在虞归晚身后，一旁的虞秉中虽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心里却也猜到了大概。


    此前妻子提议送潇潇入宫，打的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看样子如今是被虞归晚识破了，不过潇潇入宫本就是锦上添花之事，他倒无甚在意，更何况，相比于后宫的争斗算计，他一门心思早就飞到了柘县量地一事上了。


    思及此，他快步上前，道：“臣听闻，免税量地，重新划分田地，多退少补，乃娘娘提议，臣斗胆请教娘娘，臣该何为？”


    虞归晚：“兄长以为呢？”


    虞秉中：“量地乃是仁政，本意乃是打击豪绅侵地，还地于民，此次柘县自愿请命量地，想来民间已知陛下仁政，只是百姓愚昧，若是再有阻挠量地者，臣该何为，求娘娘指教。”


    虞归晚侧耳听着周遭的风声，莞尔一笑道：“兄长既然说了，量地乃是仁政，柘县自愿请命量地，想来民间已知陛下仁政，那么兄长以为阻挠量地的会是什么人？”


    虞秉中眸色一冷：“侵地之人？”


    虞归晚点头：“所以此次柘县量地，非兄长不可，哥哥乃钦差，自有便宜行事之权，还望哥哥莫负皇恩。”


    “娘娘的意思是？”虞秉中掀眸看向虞归晚，日已西斜，夕阳余晖给紫禁城镀上了一层薄金，女子面朝落日，一步一行间从容娴雅，她朱唇轻启，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是，只是言语间的寒意足以令八月生寒，“可是，臣怕此举有损娘娘清誉。”


    “哥哥是怕有损本宫清誉，还是怕损了自己清誉？”虞归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道：“哥哥不会还想着左右逢源，不得罪百官吧？”


    送走了虞秉中夫妇，虞归晚独自一人漫步在森森宫道。


    宫灯此地点亮，宫城一片宁静，突然她眸光一冷，加快脚步拐进了一处宫道。


    果不其然，身后的人也快步追了上来，那人小跑着在宫道上左顾右盼，神色焦灼，虞归晚漫不经心的叫住他道：“雒今越，你敢跟踪本宫。”


    雒少飞闻言慌忙回头，就见虞归晚抄手站在宫道尽头，无月的夜格外漆黑，她如野兽般死死盯着自己，分明知道她并非自己的对手，心却早已怯战，砰砰砰跳的他手脚发软，突然他腿一软跪了下去：“娘娘恕罪，末将，末将只是—”


    虞归晚并未叫起，而是信步走了过来，及至从雒少飞身侧擦身而过，她才长叹了口气道：“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不怪你，起来吧。”


    雒少飞提着的心霎时落了回去，他喉中一梗，迟疑许久，才起身，追了上去道：“末将只是奉命保护娘娘。”


    “宫里也需要这样如影随形的保护吗？”虞归晚笑着拆穿了这拙略的谎言，“本宫说了，你于我是救命之恩，我不会怪你的，忙去吧—”


    “娘娘，”雒少飞打断了虞归晚的话，“所以请娘娘信末将一次，末将誓死守卫娘娘！”


    秋风四起，吹落漫天木叶，虞归晚回头，就见雒少飞已然闪身消失在了夜色里，她环视四周，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她对着漆黑的夜色拱手一礼。


    自从皇后禁足，宫中大小事务便又回到了虞归晚手中，及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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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虞归晚忙的脚不沾地，好在有杜惜华从旁协助，她又刻意的把采买之事一应交给了内廷司协力，终于抽出空来，亲自押着林妙容出来走动。


    皇后难产之事虞归晚一直心有余悸，林妙容自从有孕以来，便被禁足，虞归晚实在担心她生产不顺。


    眼见就要足月，况且往后还要与虞归晚一同抚养这个孩子，林妙容也下意识的收敛了脾气，二人相处倒也融洽。


    可是虞归晚此举，却令楚楚很是吃心，虽然自己流产一事已经查明与林妙容并无干系，但当日他们一行人恭贺林妙容有孕之喜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她开始有意识的疏远了虞归晚。


    再见魏逢春，已经过了中秋，征税太监便要离宫，他们此行为的便是年底税收一事。


    魏逢春依旧一身石青直裰，立于廊下，面容清隽，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虞归晚还在梳妆，陈松讪讪上前拱手道：“师傅。”


    魏逢春颌首：“那次大火你做的不错。”


    他声音很轻，毫无责备的语气却听得陈松脊背发凉，陈松忙道：“是奴才没保护好娘娘。”


    魏逢春并未接话，而是一瞬不落的盯着东偏殿的方向，自从虞归晚搬进来，林妙容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她身体本就强健，又有潇潇悉心调养，半点没有即将足月，身形笨重的模样，行走间依旧风风火火，魏逢春蹙眉：“照顾好娘娘的孩子—”


    陈松立刻会意，眼神示意身后的宫女上前将风风火火将要出门的林妙容请了回去。


    “不是你们娘娘让我多走动的吗？”林妙容不明所以，就要发作，却觉一道冰冷的眼神从廊下射来，她身形一颤，大骇道：“魏逢春？”


    魏逢春朝她遥遥一礼道：“贤妃娘娘保重。”


    他怎么回来了？林妙容几不可察地打了个寒颤，撞鬼般走了回去。


    及至虞归晚梳洗完毕，准备用膳，魏逢春上前伺候。


    虞归晚睇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一同用膳道：“你吓唬她干嘛？”


    魏逢春冷哼一声：“举止如此冒失，一点没有为人母的模样。”


    为人母应该是什么样？虞归晚心中腹诽，转移话题道：“劳你关心，眼下你奉旨巡视地方，也算为民请命的好时侯，我以茶代酒，恭喜你得偿所愿。”


    虞归晚替二人斟茶。


    “得偿所愿？”魏逢春笑道：“娘娘觉得奴才的愿望是这？”


    “也是，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毕竟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对吧，宁我公子。”


    “别寒碜我了。”虞归晚觉得自己所有的修养在面对魏逢春的瞬间便会被洞穿，她却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我只是恭喜你终于虎兕于柙，青鹰脱羁。”


    “景迟？如今你我易地而处，你可满意？”


    “那该我敬姐姐谢姐姐解衣推食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