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两人抵达影院，电影开场是七点半，还有快半个小时要等。


    云妗去取票机上取好了票，徐霁问她要不要吃爆米花，她摇头，说不喜欢爆米花太过甜腻的味道。


    她不知道在楼下看到了什么，兴致冲冲地让他待在原地等她。


    话音刚落，她又折返，“你要在里面待着，还是一起去？”


    徐霁起身：“一起吧。”


    路过一家小众设计感衣服专卖店，云妗的目光被挂在门口两个模特身上的情侣装吸引。毛绒绒的拼色条纹针织毛衣，一粉一蓝，前面还各有一只潦草小狗的图样。


    “美女，眼光真好哦~这套情侣装是我们这个季度的新款，买的人最多的一个款，您要不要和您男朋友一起试试？”


    云妗抬头撞上销售的眼睛，收回流连的目光，“不用了，谢谢。”


    柜台小姐笑着劝说：“没事的，可以先试试嘛，两位颜值这么高，穿起来肯定很好看！店里还有别的颜色的款式，您要不要看看，我帮您去拿？”


    云妗刚举起手想摆，却见身后的男人已然走到前面，从善如流地接过她手里的毛衣。


    她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徐霁递给她那条粉色的，“不是喜欢？电影开场还有一会儿，去试试。”


    再次抬起头看向他时，衣架被交回，徐霁让柜台小姐带他们前往试衣间，偏头握住她的手。


    他说：“我和你一起。”


    帘布拉开，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坐在沙发上等待的男人。徐霁在审阅手机上客户发来的邮件，见她出来，站起身收了手机。


    他身形落拓，衣架子一般的身材很轻松地，把松垮柔软的毛衣撑起，恰到好处。


    今日出门本身穿的就是休闲装，绒感毛衣和裤子相得益彰，颇有几分男大的气质。


    云妗忍不住笑，蹭了蹭他衣服上的绒毛：“好可爱。”


    她有个毛病，看到毛绒绒的衣服就想rua一rua，太舒服了，真的控制不了啊！


    店里有其他情侣进店，柜台小姐帮他们拿好衣服，拿着衣架回来。


    “很好看啊，今年秋冬这种款式很流行的，像你们年轻人啊，去哪儿都能穿。好多和你们一样的小情侣都买了这个款的颜色……”


    柜台小姐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店里又来了新的客人，她看向两人，问要不要再看看另一个咖色款的。


    云妗从全身镜前转过身，听见徐霁说：“不用了，就这两件，都包起来吧。”


    刷卡付账，一气呵成。


    从店里出来，云妗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距离电影开场仅有十一分钟。奶茶小程序上显示，她点的两杯奶茶的状态——待取。


    她立马脚底抹油去寻电梯，“我去底下拿个奶茶，你等我一下哦！”


    徐霁在外面等，云妗扬了扬手里的纸袋，向他跑过来。


    笑得很欢，“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给你点了杯奶味淡一点的。”


    她挽上男人的手，“快走吧，一会儿电影就开始了。”


    徐霁唇角勾起淡淡的笑，轻轻“嗯”了一声，手上裹得更紧了，跟上她的脚步。


    -


    电影选的是一部文艺片，标签打的是温暖治愈型影片，讲的是被收养的流浪儿弟弟和收养家庭姐姐互帮互助，共同长大的故事。


    她昨天抽空做了功课，选这种类型的电影应该出不了错。


    这部电影播了有几天了，入座的人不满，零散地坐着。


    云妗一开始看得还很开心，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先是边笑边哭，一直到后半场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不是直刺骨髓的痛楚，那种细细密密像小虫一样腐蚀血肉，逐渐积累起来的疼，更深入难耐。


    电影落幕答谢，眼睛已经哭肿了。


    影厅灯光亮起，陆陆续续有人起身离开，云妗哭得一抽一抽的。


    徐霁重复递纸巾的动作，叹了口气有点好笑，“怎么还哭，水龙头做的？”


    他们刚认识，在机场的那次，她也哭，哭得他心也不好受。


    “怎么还……还藏刀子啊……”那股心酸难受的劲儿还没缓过来，她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和他控诉。


    “我、我昨天看的时候，它不是这么说的……”


    喝水缓和了一下心情，她的眼睛撞进他的，“你还说我……你不也是！”


    “嗯。”徐霁受不了她断断续续的动作，拿过纸巾，帮她擦掉晕开的口红，“他骗人。”


    女孩毛茸茸的头埋过来，徐霁把她抱在怀里。


    共情能力很强的姑娘，更要好好守护啊。


    -


    翌日，原定晚上八点五十七起飞的航班，因天气原因取消行程，京宜国际机场航班大面积停航延误。


    机场航站楼被磅礴的雨幕笼罩，急而密的雨拍打着冰冷的玻璃，两个小时过去，丝毫不见变小的迹象。


    最近一趟直飞航班尚未有确切的消息。


    徐霁以工作性质回绝了所有说要来送机的人，波士顿当地安排了人接应，因此他身边没有带任何人。


    “累了，要不要睡会儿？”


    “没事。”云妗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控制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说好了要陪你的。”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回头。


    “京北今年的天气是不是有点太颠了，上次你要坐飞机回去的时候也下雨延误。”


    徐霁“嗯”了一声，“可能，它也在帮我们争取时间吧。”


    实不相瞒，对他祛魅之后，徐霁在她这里的高岭之花滤镜已经碎得差不多了。


    云妗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擦掉眼角打哈欠闪着的泪花，突然想起网络上的一个段子。


    “这句话你对多少人说过？”


    男人从电脑前抬起头，似是有些惊愕，瞧见她一脸真诚的神色，幽幽叹了一口气。


    “云妗，我这个人比较传统，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女朋友。”


    “初恋、妻子、伴侣都只会是一个人。”


    云妗想不到她随口玩的一个梗，徐霁会这么认真地回复，即便她确实藏了一点试探的心思。


    她讪讪地“哦”了一声，“那你还挺专情。”


    好像他一直都是这样，每一条微信都会回复。她喜欢一次性发一长串信息，他也会一条一条地回。


    所以云妗一直觉得和他聊天很舒服。


    -


    时间还早，云妗去了趟洗手间，顺便辗转服务台问了工作人员，得到的消息说航班恢复仍没有确切消息。


    偏头看了一眼徐霁，他正在处理临时的工作，云妗索性打开许久没有登陆过的游戏账号打发时间。


    这个账号的最近一次登录还是好几年前，云卿屿拿她的手机号注册的小号。账号尘封几年，需要重新登录验证，云妗点了忘记密码，重新设好密码进去。


    云卿屿说她脑子都用到学习上去了，打游戏一点天赋也不占，云妗偏不信。


    姜还是老的辣。


    第一把便输得落花流水，被队友追着骂。Gameover几个棕色的英文单词撑满整个屏幕，云妗心头猛地一跳，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徐霁。


    见他还在心无旁骛地回复邮件，她才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把头转了回去。


    也太丢脸了。


    徐霁靠过来，“要不要我帮你打回去？”


    她愣了一下。


    “真的啊？”云妗身体没动，迟钝地眨了眨眼，“好呀。”


    “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处理吗？”她手指按在手机屏幕上，屏幕亮起来，“一会儿上飞机就没信号了。”


    “没事，不急。”徐霁说，“但是我有条件。”


    云妗挑眉，好奇他能说出什么条件来，“说说看。”


    她还以为是什么条件，没想到他来了一句“在学校里和别的男生不要离得太近”，她有些失望地点头说好。


    照这个进度，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体验到梦里的待遇啊。


    看着他快速下了一个游戏软件，进度条缓慢加载着，云妗突然想起什么，偏头问他。


    “我们露营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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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家家里那会儿，你是不是教了那个人打游戏，才说服他给我们修热水器的？”


    “嗯。”


    “这么说，你还挺厉害。”


    她回想了一下那个拽酷青年当时的表情，修热水器那会儿估计还在嘴硬。


    机场广播里播一则寻人启事，云妗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段位，正好游戏界面加载出来，她便没有问下去。


    -


    打完最后一把游戏，游戏主页面上三局连胜的光标闪烁，云妗总算过了把瘾。


    雨好像不下了，玻璃上的水珠倒映着地面指示灯的颜色，京宜机场滞留了一大批人流。终于，机场广播恢复了航班播报。


    云妗陪他走到登机口，停下。


    徐霁挑了下眉，“不抱一下？”


    云妗走过去，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许久，才闷闷地说，“到了给我发信息。”


    “好。”徐霁说，“好好照顾自己，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我的电话24小时开机。”


    云妗没说话，把脑袋又往里面埋了埋。


    告别一点也不是轰轰烈烈的事，就这么说几句话，背影渐渐消失在尽头，好像就有一段故事结束。


    她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空荡荡的，航站楼的灯光转为夜间模式，周围只有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的路人和检票口工作人员低声说话的声音。


    一切都很安静。


    十二点零七。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落地窗外的暮色，便慢吞吞往回走。


    -


    京北大学女生寝室3208，午后春日的暖阳把阳台的大半面积占据，余声声养的那一盆水仙快过了花期，黄白色的花朵低头垂落，恹恹的。


    “你怎么，学习学傻了？”


    云妗回神，很配合地嗯了一声，“明天要考试了，紧张。”


    黎俏俏觉得她这个语气说得就很不紧张，瞥了一眼她堆在桌上钩过大半的卷子，不相信地笑了一声，“我怎么不信呢，你这实力。”


    她关掉书桌上的护眼灯，偏头反驳，“真的，学霸也会紧张的好不好，我上去睡一会儿。”


    黎俏俏比了个OK的手势，动作放轻，表示自己会安安静静的。


    云妗钻进蚊帐，把帘子拉满，回到一种安静的自我相处的模式，她想起方才她潜意识里的想法，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徐霁的存在。


    之前她经常冲浪刷到帖子说异地恋很苦，是种甜蜜又痛苦的负担，现在她好像能感同身受了。


    他这个点儿，在干什么呢？


    她把手机屏幕翻过来，看了一眼时间。往后推了13个小时的时差，这个点儿波士顿应该刚进凌晨。


    云妗有点想给他发消息，又怕打扰到他睡觉，突然想到个绝佳的点子，那是她从某个喜欢分享一些情侣感情升温小tips的博主那边看到的。


    【云妗拍了拍自己并说了声你在干嘛】


    正要熄屏躺下，屏幕又亮了起来。


    徐霁【想我了？】


    云妗翻了个身解锁手机，他怎么看到得这么快，发完了又觉得她刚才发过去的小心思莫名有些羞耻了。


    她敲了一串省略号过去，顺带打了个问号。


    云妗【你怎么还没睡？】


    徐霁摘下眼镜，合上电脑，刚结束今天的工作，确实准备要睡了。


    他穿着浴袍坐到床边，回她【刚工作完，正准备要睡了】


    云妗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趴着打字，手被压得有点痛，她索性坐起来。


    云妗【那你注意身体，早点睡吧，熬夜伤身】


    云妗本以为她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她这句话说完他就该去睡觉，聊天停止了。却看见一张模糊的小图出现在聊天框，等待她打开。


    她点开想知道他发了什么，照片顶端那一行字被她率先锁定，云妗一懵，默读了一遍。


    铂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体检报告单？


    眼睛不自觉随着每一项表单流离，她悬在空中的手指一顿，顿时有种自己图谋不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