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曲给的地址在一个六层洋房小区里，她吃过饭打车到了小区门口，按照指示牌的指向找到楼栋，沿着楼梯上去。


    云妗敲了三下门，抱着文件耐心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拖鞋接地踢踢踏踏的声音逐渐清晰，终于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戴着眼镜，年龄大约有四十多的男人，他推开门的同时，屋里的声音与空气接壤，那人扭过脖子，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人说话。


    话落，后者轻轻“嗯”了一声，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人，大抵是家里来了客人，她没有过多关注。


    章教授这才抬头看见她，对她点了点头，和蔼道，“秦教授让你来送文件的？”


    云妗点头，见他接过文件扫了一眼，“嗯”了一声，“您看下对不对。”


    缠绕在圆环上的细线一圈一圈解开，牛皮纸袋打开，章教授简单检查之后，重新关上，“没问题，辛苦你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


    余光抵达之处，身后那个人已然向着她的方向走来，与她擦身而过，带起一阵淡淡的冷松清香，清冽干净。


    闻过香水和天然香包的区别，云妗能够肯定以及确定这不是香水的味道，比香水更干净沉郁，她似有预感般地扭头印证，心颤了一下，立刻转回来。


    到嘴的话立马改口：“……好，那麻烦您了。”


    身后的门关上，云妗跟着章教授进了屋。


    十分钟过去，直到玻璃杯里的水见底，她才慢吞吞起身把杯子放到茶几上，与章教授表示感谢后道别。


    -


    夏末的热浪从门缝挤进来，云妗转身带上大门，一眼就看到楼梯口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影，徐霁明显是在等她。


    她僵了一下，重逢的欣喜过后没有像往常那样表现出来。


    她主动走到徐霁身边，和他并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二点二十三。”徐霁微微低着头，声音低低的，“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


    他话题跳得太快，云妗没反应过来，“嗯？”


    “连着开了三天的会，下飞机十二点二十三，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他解释，云妗没有仰头，看不见他眼里的红血丝。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低头去看时间，13：17。手机屏幕因着她的动作亮了起来，层层交叠的未读消息提示中微信赫然在列。


    手指往上一划，屏幕朝上自动解锁，点开聊页面往上翻。


    她一连串的绿泡泡下面，紧接着一连串同等数量的白色泡泡。


    回复时间显示：12：23。


    时间对上，云妗突然意识到他的用意，倏然失笑，“我没生气，走吧，吃饭去。”


    一个大项目终于结尾，徐霁能在京北待着的时间延长到八天。庆功宴结束散场，他就订了当天晚上的航班飞行直飞京北。


    吃完饭从餐厅里出来，徐霁问她去哪儿，云妗有些为难，说自己下午有资料要整理，麻烦他把自己送回去。


    “住哪儿？”他偏头，阳光似乎格外偏爱他，高挺的鼻梁被暖色光晕照亮。


    云妗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心脏疼了一下，移开目光往窗外看，“云家老宅。”


    云家老宅有一百多年历史，当初选址的时候挑的是避世，从市区开过去半个多小时。


    眼见的抵达熟悉的中式老宅邸，她轻声提醒：“在路口把我放下吧。”


    “怕解释不清？”车在路口停下，徐霁兀自出声，云妗闻声僵了一瞬，但她确实没准备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须臾，男人只是微微倾身，并没有勉强她，“亲一个？”


    云妗没拒绝，凑过去亲在他的唇上，徐霁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含住她水润饱满的唇，动作有些急，斟满了许久见不着面的思念。


    男人吻得很凶，长驱直入，云妗被他搞得眼尾都泛着湿润润的潮红，一边被他吻着，一边还要心惊胆战被人发现。


    这个姿势不是很舒服，云妗感觉整个人被扭过来，双手往前推了推他，见徐霁没反应，她用力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徐霁把她放开，明显不满，出口的嗓音欲得云妗脊髓一麻，“怎么了？”


    云妗捏了捏发酸的腰，“不舒服。”


    “过来腿上坐着。”


    拦在腰上的一双手被她慌忙按住，云妗耳朵快红透了，“你、能不能再往前开一点。”要是被她家里人看到，几张嘴都解释不清。


    顶不住小姑娘因气息不稳无意识勾人的语调，徐霁默然听劝，待车停稳了，把她抱到腿上。


    “你说我们像不像在偷情？”他语调很慢，挨在她耳边说话，语罢尾音轻轻上勾。


    云妗：……


    更像偷情了。


    吻毕，徐霁把怀里满脸通红的姑娘放开，又吻了吻她的眼睛，“进去吧。”


    云妗开门下了车，回头和他摆了摆手，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


    那辆低调的宾利安安静静停了一会儿，才扬长而去。


    沈琼中午驱车回家拿早上忘在书房的案件资料，正巧看到它标识明了的车尾，确认自己不曾见过那辆车后，不禁感到奇怪。


    她把车钥匙挂在门口的固定挂钩上，随口偏头问正在换鞋进屋的云妗：“上午出去了？”


    云妗“嗯”了一声，把换下来的鞋子在鞋架上摆放好，“帮老师去送了一份文件。”


    沈琼把高跟鞋脱掉换了拖鞋，径直越过她走进去，“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门口有辆黑色的宾利？”


    云妗脸上写着疑惑，她摇头，“没，我打车回来的。”


    沈琼没有过多怀疑，当真只是随口一问，她步频很快，不一会儿女人的声音就被甩在后面，“那是来干嘛的……莫名其妙的。”


    云妗垂眼瞥了一眼窗外，悬着的心落地，跟在她后面往房间走，默默小声补充：“可能走错路了吧。”


    她等着电脑开机，看见徐霁发来的消息正要回复，房门被沈琼打开，“晚上我要加班，不回来吃饭了，你帮我和厨房说一声。”


    亮着的屏幕在她手心熄灭，云妗扭头应了一声，不久开关大门的声音响起，沈琼没在家停留多久便又要回律所。


    汽车的发动机声渐渐远去，她才再次点开微信，显示三分钟前有置顶消息尚未读取。


    徐霁【晚上想吃什么】


    云妗犹豫了一下，低头打了四个字“重庆火锅”点击发出去。


    在春城本地，特别正宗的重庆火锅店其实并不好找，至少她在春城生活的这十几年没遇见过，云妗贪恋辣味，她想了想还是没撤回改口，按灭屏幕开始办公。


    一行字打完，放在一旁的手机忽地振了一下。单独一个“好”字，她垂眸把手机翻过来盖着，不再去思琢他的意思。


    -


    直到她坐进车里，徐霁依旧没透露他们要去哪儿吃。云妗耐不住问他，他只说保密，她便不问了。


    抵达目的地才发觉眼前分明是一家酒店，一家春城名流青睐的常租豪华酒店。酒店一部分套房是常年外租的，因而很多有钱人来春城出差都会住在这里。


    瞥见大气辉煌的门头，云妗只是瞥了一眼身旁高一个头的男人，心跳便有点加快。


    她下意识地有些无厘头的期待，但她知道是自己的反骨又开始作祟，讲真，看过小说里那么多男女主谈恋爱，她不反感，甚至有些兴奋。


    手指拉住徐霁的衣摆，轻轻晃了下，眉眼弯弯笑得无辜，一双杏眼眼波流转，偏偏还眨了眨，使坏，“来酒店吃饭？”


    徐霁似也意识到不妥，温声“嗯”了声，“不是说想吃重庆火锅？”


    姑娘眼波盈盈，笑得很欢，他喉头紧了紧，伸手去握云妗垂在一旁的手，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样有多招人。


    指缝有温热交叠，一双手探了过来，以一种霸道的态度十指相扣。云妗用小拇指轻轻往上勾了勾，瞥见他不自然的耳畔红霞，“哦，那走吧，刚好我饿了。”


    徐霁所说的在酒店吃火锅，云妗原本还抱着好奇的态度想他怎么在酒店给她变一锅正宗的重庆火锅出来，一进门，就见一个戴着白色厨师高帽的人从会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


    云妗在沙发旁的美人靠上坐下，隔着一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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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玻璃屏风状的隔门，远远看着徐霁和请来的厨师在厨房里忙碌。


    她从果盘里拿起一颗剔透的提子，门铃响起。


    云妗站起身走过去开门，酒店的工作人员推来餐车，餐车上一盘盘重庆火锅的配料，连摆盘都精致得像艺术品。


    她咽下嘴里咬着的提子，清甜的果香在唇齿间四溢，还挺甜。她对着推着餐车的人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把手，“我来吧。”


    她没活干，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徐霁从厨房里走出来，男人袖子挽起，灰色围兜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与那张脸有些许违和，云妗记得他做饭还挺好吃的。


    他接过云妗手里的餐车，“腥的别碰，我来，可以帮我系一下后面的带子吗？”


    云妗垂眸看过去，“好。”


    细长指尖在在系带间穿梭交叉，在腰上收紧，很快绑成一个蝴蝶结。


    她退后一步给他让道，“好了。


    -


    借了豪华套房的台式电脑，云妗调出存在云端完成度大半的word，把自己的获奖简历做好之后发给秦曲，关掉电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手机跳出来一条消息。


    她以为是秦曲回复了，然而不是，是小绿发来信息问她交流会的资质通过了没有。


    方才发过去的文档孤零零躺在聊天页面，秦曲大概率在忙，云妗回他【大概是能去的，到时候见】


    她发过去没过几秒，小绿秒回【我就说你这么牛逼肯定能去的，那到时候见！】


    “好了吗？可以吃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柔亲昵又给了人分寸感，云妗吓了一跳，下意识翻过手机盖住聊天内容，但徐霁似乎真的只是过来提醒她开饭了。


    云妗“哦”了两声，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越过他走在前面，“正好我也刚刚把事情弄完，好香，你做的？那我好好品鉴一下正不正宗了。”


    徐霁步子大，已然走到身侧与她并肩，云妗听见他轻笑了声，“那好，荣幸至极。”


    -


    有大厨指点，这顿重庆火锅味道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一顿饭一直在被投喂，云妗碗里都堆成了小山。


    肚子有些撑了，她连忙摆了摆手，制止他夹过来的筷子，嘴里鼓鼓囊囊的，“够了够了，你自己吃吧。”


    男人眼里盛着笑意，“评价一下？”


    云妗闻言愣了一下，他这是在希望得到她的夸奖吗？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干巴巴笑道，“很入味，有做大厨的潜力。”


    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些许红油，油腻腻的看得扎眼，她放下筷子起身去洗手。


    云妗步幅很快，窈窕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像是在逃离什么尴尬现场，徐霁目光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放在一旁桌面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联系人显示秦姨。


    “阿霁，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她把简历发过来了，我发你了，你去和那群死嘴老顽固交接一下，我就懒得掺和了。”


    徐霁唇角微勾了下，目光扫过桌上一对碗，允诺，“好。”


    “今天怎么答应地这么爽快？”电话对面秦曲挑起眉，直觉他心情还不错，但不像是因着她的关系才同意掺和帮忙，便多问了句。


    余光纳入一个熟悉的身影，徐霁抽了一张纸巾，“有才华的人不该被年龄埋没。”


    秦曲想想越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说的也是，搞什么年龄限制，不就是怕年轻人发展太快，抢了他们的饭碗吗！”


    “行了，这事儿你帮了秦姨大忙……”


    “徐霁，你知道沐浴露放哪儿了吗？”忽然一道好听的女声打断了对话，秦曲懵了满脸，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女人，沐浴露？


    这两个词能同时出现在徐霁电话里？


    云妗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嘴瓢了，她有些囧，纠正道，“不是……是洗手液。”


    她解释，“我没找到。”


    徐霁没搭话，肘关节撑着桌面，没拿筷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她这才注意到他耳边的手机。


    他在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