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于战斗的巴伦与约书亚并未关注外场不请自来的两位观众，任凭旁人窥探交锋的细节。


    不过即便知道，他们也不会在意。


    阴影勾勒出千奇百怪的狰狞，狂风暴雨地袭向悬浮于空的狐狸主教，却始终无有一星半点得以近身。


    就连时刻潜伏蓄势待发的众多嫉妒印记，也没能影响巴伦丝毫节奏。阴阳模糊了空间，捉摸不定，让此地仿佛一无所有，又让他仿佛无处不在。


    面对试图把他完全包裹的阴影，巴伦镇定自若地说出了自战斗开始后的第一句话。


    “所谓卦仙，不仅要懂得如何占卜吉凶，更要学会逢凶化吉~”


    衣角掠过幽深沸腾的海，焰星坠入其中，于是海底顷刻生出无尽野火。


    瞳孔闪烁滚烫的赤金，符篆噼里啪啦燃烧，不讲道理地将局势瞬间逆转。


    方才目标明确的攻势，此刻尽皆迷失，融化为污水回归自然土地。


    约书亚瞪大眼睛，警惕地露出飞机耳，并再次汇集阴影力量扑向巴伦。


    这次是一阵陌生的婉转乐音奏响，轻而易举消磨了狼的全部进攻欲望。他呆呆傻傻抬着手站在原地，双目无神，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傻学生，看来是你输了。”


    “不过你的进步，我认可了~”


    巴伦拿信仰凝聚的长箫敲打自家学生脑壳，成功把对方的意志唤回现实。


    “老师，我……”约书亚蠢蠢欲动地抓了抓手，似乎还想再来一次，显然并没有被失败挫服。


    “下次，下次一定。”


    “现在还是招待下我们等候多时的观众吧。”


    巴伦转身望向缓步行至面前的两位女士，先是对多丽点点头，然后用疑惑而不失礼貌的目光询问这位陌生人的来意。


    “呵呵~主教大人好。冒昧打扰了您和小狼先生的兴致，我是贝蒂丝，一名游行至此的客商。”


    她将新鲜出炉的投资文书递给巴伦，其右下角签有镇长姓名“多丽”二字，以证明文书的公信度。


    “就在方才，我与多丽镇长正式达成合作意向。”


    “未来持续一段时间内，大批支持性资金会送上镇长办公桌，用于协助麦镇进一步发展，而这仅仅是我的初步诚意。”


    “当然，或许您从未听过我的名字，会对我产生怀疑，这无可厚非。所以我特地带了由‘命运’亲自作保的契约。”


    抛开其他暂且不讲，巴伦对贝蒂丝可太熟了，熟悉到堪比再造父母。


    “但为什么？”他隐晦地展露适当讶异：“大后期才会露面的角色，为何此时却出现在了麦镇？”


    械魂是他从中插手才得以提前融入故事，那么贝蒂丝呢？


    想不明白的巴伦干脆放弃思考，视线淡定转移至另一件离奇造物。


    纺轮纺造丝线，编织出这鎏金缥缈的存在。它的用处比起它本身的价值，反倒意外地落入下风。


    无需继续耗费言语，命运契约已经通过霸道且蛮横的方式彰显了贝蒂丝的财力。


    毋庸置疑，她很有钱，非常有钱。


    “你所要索取的回报又是什么？”尽管原著情节表示贝蒂丝并非恶人，可保险起见，巴伦依然选择谨慎为先。


    “况且如今麦镇其实并不需要太多资金支持。”


    闻言贝蒂丝眨了眨海洋般的眼眸笑道：“我明白以您的本事，定然不会缺少钱财这等身外之物。”


    “因此我还为您准备了小礼物，说不定对您有所帮助。”


    话音刚落，她的掌心出现了一株无名花枝——枯萎凋零，却矛盾地蕴藏着生机。


    “至于回报……”


    不顾某炸毛狼的怒吼，贝蒂丝猝然贴近狐狸主教，说了些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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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边的白，让天空如此广袤，也让太阳如此遥远。”


    “木屋，破洞，积雪因震动而飘洒。哥哥升起篝火，妹妹方学会说话。”


    笔尖与纸页相互摩擦，就像脚掌踏过散漫黄沙。


    米哈伊尔裹紧身上的毛皮大氅，在烛光下沉默书写着一行又一行内心独白。


    “妹妹生来便属于这里，她喜欢松软的雪堆，喜欢能折射彩虹的棱冰，更喜欢夜幕时美丽又庞大的月亮。”


    “可哥哥却只是久久地望着南方，如风化的雕塑般，一言不发……”


    突如其来的报告声打断了宝贵的文学思路，迫使创作者抛开纸笔，先专注解决眼前事故。


    “说吧，发生什么了？”


    “陛下。”男人皱着眉头略显别扭地吐出这个对北境过分陌生的词汇，并将情况如实汇报：“有部分部落，仍拒绝响应您的号召。”


    “所以我们，要不要用些手段？”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目光闪过些许微不可查的忐忑。


    “手段？”锐利的银灰戳穿男人潜藏的小心思：“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首长的意思？”


    望着低头放弃辩解的男人，米哈伊尔勾起唇角，起身轻轻拍过男人附于肩膀的斑驳冰花。


    “我明白，即使我们迎来了统一，那些长久横亘在曾经敌对双方之间的仇恨与怨怼依然无法消解。”


    “但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因为我们还有更重要的目标要去实现。”


    他转身面朝墙壁上张贴的手绘地图，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普拉托夫部落，德米特里耶部落，鲍丽娜部落……”


    “告诉他们，米哈伊尔将会慷慨给予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男人从肩上暖意流逝的遗憾中回心，定了定神追问道：“假如那些部落继续拒绝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白雾自口边逸散，米哈伊尔喃喃给出答案：“届时就把他们剔除‘荒民’群体。”


    “避开暴力冲突，把他们赶走。冻土的地壤太过贫瘠，太过荒凉，无法供给背叛者、反对者与摇摆者所需的养分。”


    “剩下的一切。”他温柔地摸了摸脖颈佩戴的圆月项链，抬头隔空眺望夕阳的对岸：“皆交由伟大的苍寒冰轮裁决。”


    正东方，一抹清寒悄然浮现地平线之上，宣告白日的又一次陨落，再一次死亡。


    而普拉托夫部落的营地大门处，伊娜结束了为期一天的行医，与索菲娅正手牵着手，温婉回绝了皮特的挽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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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多留些时间吗？不是医者，只作为客人，让我们尽一番地主之谊如何呢？”


    “非常感谢你的邀请，但我们还有其他行程安排。”年长妇人眼底歉意满盈，语气却是金石般的坚定：“赶在太阳还没彻底落山前，我们必须启程了。”


    她垂眸揉了揉索菲娅的脑袋：“乖孩子，快和皮特叔叔说再见~”


    “再见！”女孩依依不舍地挥动手掌：“我会一直记得你们的，等以后再遇到，可不要忘了我啊！”


    她喜欢这群“荒民”，尤其对方口中被称作文学的事物。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同频共振，索菲娅将永远铭刻于心。


    “或许我也可以试着写点东西？”前所未有的冲动萌生的刹那，便已经无法遏制，只能任其勃发。


    “提灯之母”并非纯粹象征性的修饰。伊娜确实有一盏提灯，充当路途照明之用。


    昏黄掺杂温暖的光亮驱散未可知的黑暗，最后伊娜举手行了荒民简单却意味深重的告别礼：“皮特，我们就要离开了。”


    “希望未来重逢之日，你依然身体硬朗，健康地活着。”


    宛如诅咒的词句，蕴藏着真挚、热烈乃至滚烫的祝福。


    “也同样祝愿你，伊娜，还有小索菲娅。”拳头捶打胸口响起沉闷鼓声，他重新爬上哨塔，目送两道背影渐行渐远。


    大的护着小的，小的搀着大的。北风吹动厚重裙摆，新雪覆盖步痕，终于消弭无形。


    昨日的年轻哨卫走到皮特身边，眼含期待：“皮特大叔，既然她们已经离开，今天就没其他事情了，对吗？”


    “那我可不可以……”他扭扭捏捏地掏出怀里零散的手稿，它们被保存得完好无损，足以看出主人的用心。


    “滚吧滚吧。”皮特没好气地摆了摆手，毫不掩饰笑意：“这里有我负责看守就行，赶紧去文会宣读你的‘大作’吧！”


    “呜呼~谢了大叔！”


    昨夜因事务缠身未能及时参与晚宴的年轻哨卫，今夜势必要夺回应属于他的“荣耀”。


    可惜混乱总是不期而至，打破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平静与祥和。一支利箭冲过风雪的阻挠，精准打击到哨塔顶端的旧金属钟。


    咚——咚——


    伴随平日里用于警示危机的钟鸣响彻夜空，呼喊声和奔马声竞相震颤于耳旁。


    “叫你们部落的首长出来，有米哈伊尔陛下的口谕！”


    皮特认识这道声音的主人，昔日不死不休的敌对者，如今荒民王者最忠诚的鹰犬与爪牙，卑微又狂热地为米哈伊尔奔走呼号。


    即将陷入沉睡的部落已然清醒，一颗颗脑袋相貌各异却同样惶恐，自房屋、营帐或道路两旁向大门探伸。


    “停下你们的脚步！”


    年轻哨卫及时赶回岗位，下意识仿照先前应对伊娜两人的措施拉开弓弦，却被皮特死死止住接下来的行动。


    他疑惑地看了看皮特，虽然内心极度不解，但手比大脑更快遵循了长者的指令。


    “看好这里，我去叫首长。”


    “假如他们硬要强闯大门的话。”皮特摇头叹息，语重心长道：“以保全你自己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