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托夫部落终于扎根于此，从零开始继续新的生活。


    “娜杰日达”，是他们怀揣感激赋予这片和平乐土的名姓，其含义为“希望”，纪念晦暗世界里永不熄灭的明盏。


    而巴伦则毫无疑问被荒民当作恩客对待。他们视巴伦为救赎的化身，共同推举他任职部落长老，享受堪比首长的权利和待遇。


    “长老，按照您的要求，神像已经雕刻完毕。”皮特拉开帷帐探出身子，恭敬又谦卑地等候下一步指令。


    “哦，居然这么快？”巴伦睡眼惺忪，方从小憩中清醒过来，调整好状态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如此，那便让我检查一番吧。”


    听说近日狼大它们在闹抗议，针对“大哥不放狼出去玩”的严苛暴政表示强烈谴责，多次夜间鬼哭狼嚎影响约书亚的睡眠，屡教不改。


    考虑到三小只随年岁、体型增长愈发旺盛的精力，无奈之下，约书亚不得不承诺增加户外活动时间。


    倘若巴伦没能在身边找到自家学生，不必怀疑，他一定正忙着伙同部落战士开拓营地周遭的荒郊野外，顺带遛狼。


    天空依旧高远，却不会再让人陷入空洞和虚无。湖边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咩叫声，羊群警惕地从苇丛里探出脑袋观察不请自来的陌生邻居，但那股清澈的愚蠢始终挥之不散。


    巴伦裹紧衣领，意外与其中一只隐隐被尊为首领的大角羊视线相接，忽地嗤笑出声。


    他指着众多雪白云团问道：“皮特，它们有对部落日常生活造成困扰吗？”


    “并没有。”沿着指尖方向，皮特望了一眼，诚实地摇了摇头：“实话讲，反倒是荒民的突然造访打扰了羊群，乃至娜杰日达长久维持的宁静。”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借您的话讲，大概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似乎理解了些言外之意，言语暗含期待：“当然如果有可能，部落希望能与它们共存，以令彼此更加舒适的方式。”


    闻言巴伦莞尔，凭信仰凝聚出一根牧笛递给皮特，眼底充满鼓励的笑意：“秉持尊重还有友善，吹奏它试试看。”


    “可，长老，我不会啊！”壮硕男人匆忙摆手，浑身上下诡异透露着少女般的羞涩。


    “不对，你会。”狐狸主教将牧笛强硬塞入对方手中，重复给予肯定：“你会~”


    其实内心早已搔痒难耐的皮特没再假惺惺推拒，安定了心神，深吸一口气，嘴唇照准孔洞。


    先是一阵凌乱而毫无节奏可言的杂音，鲁莽惊动胆怯飞鸟。


    不过很快他便摸索到感觉，音调渐趋平稳。虽无有绚丽的技法，旋律也仅仅刚跨越“顺耳”的门槛，可情绪不会伪装。


    如果说语言竖起了种族间的围墙，那么音乐就是跨越围墙的梯，让隔阂自此失效，直行心灵的交吻与拥抱。


    羊群接受了善意，并积极做出回应。


    翻滚的云团汇聚云海，礼貌且绅士地停留在巴伦和皮特身旁数米之外，如同台下的观众，簇拥着观赏舞台上演出者的尽情表演。


    “此前我提过的变更信仰……”


    尚未来得及道明下文，皮特已是毅然决然地答复道：“长老，我愿意。”


    “我，果然还是希望能把信仰交给值得信仰的神明。”他没有提到苍寒冰轮，却句句不离对祂昔日冷漠的失望埋怨。


    “很好~”难得回归本职工作的体验让巴伦兴致勃勃，勾绕指尖于空中描摹出象征伏羲的标识。


    代表卦仙的部分沉降黯淡，而代表乐师的部分则闪烁着璀璨而不刺眼的辉光，温柔将皮特裹成一颗莹白大茧。


    手掌抚过光滑茧面，巴伦闭合眼帘，能够触碰到茧内稳重有力的心跳。


    皮特正经历蜕变，即将蜕变为华夏诸神严格意义上于北境的第一名职业者，当然也是教会在此方天地的首位成员。


    “替我照顾好他。”


    凭借长期蕴养的和善与慈悲感，狐狸主教微笑戳了下头羊的脑袋，并熟练揉搓梳理着那身凌乱毛发。


    “咩——”头羊因舒服叫出声来，极其慵懒地抬头看了眼巴伦。


    它似乎颇通人性，命令群羊靠近，团团将脆弱白茧护在云海中心部位。


    “咩！”羊办事，你放心！


    一瞬间巴伦神色怔愣，竟是隐约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咩。”快走吧，狡猾但不讨厌的狐狸人。


    毕竟长期生活在牧花少女陨落之地，羊聪明点也很正常……吧？


    他默默凝视着头羊状若狭缝的瞳孔，一言不发扭头离开了，直奔早先议定的神像安置处。


    唯有系统不解追问：“宿主方才表现得有些奇怪，是有发生什么事吗？”


    自巴伦抵达苍寒冰轮统御的领域，统便戒掉了网络分神冲浪的消极怠工坏习惯，决定如最初那般，全心全意辅助宿主。


    虽然本来就没起到太大用处。


    但心诚最重要！


    如今“错误”实力大减，仅剩半份残躯苟延残喘，故而哪怕此刻它仍未捕捉到丝毫线索，内心却是信心满满。


    “乖乖掺和进主线跟着走，它迟早会自投罗网。”


    系统骄傲昂起并不存在的下巴，试图模仿偶像剧主角的动作“超不经意”暴露精致迷人的下颌线。


    “宿主，无需遮掩，大胆表达对统的着迷吧！哼哼哼~”


    事实证明，习惯可以戒掉，受污染信息日久天长熏陶的影响却无法迅速消弭。


    “统子你嘀咕什么呢？没听太清。”巴伦装作无知模样，给系统留足面子，引入正途话题：“我刚刚只是想，或许让三小只兼职牧羊犬会有奇效。”


    “它们近日精力过分充沛，几乎折腾得我脑袋疼，倒不若找点正经事做。”


    他和自家学生的临时住所间仅相隔一面轻薄布料，自然一分不差地承受了三小只的全部发癫行径。


    所幸梦神趾离庇佑，美梦与安眠从没有抛弃巴伦私自离去，可这样总不是办法。


    “狼大、狼二和狼三都大了。”语气中混杂感慨，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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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低声道：“看在羊群比较灵慧的份上，总归不会让它们再闲着。”


    三小只必然要努力证明自己，而大角羊首领大概率不情愿自己头顶冷不丁空降老大。


    征服欲和反抗欲激烈对冲的情况下，它们无处释放的多余体力差不多也该消磨殆尽了。


    正沉浸思索，远方兀地传来热情呼唤，将巴伦吸引回神。


    “巴伦长老！”


    早先的年轻哨卫“哈桑”面露喜悦，迫不及待地迎至巴伦身前：“您终于来啦，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供奉诸位神明大人的塑像。”


    “不过……”他歪斜身子朝巴伦背后方向眺望，担忧地问：“皮特大叔呢？”


    “他正忙着接受‘馈赠’。”简单答复了对方的疑惑，巴伦越过哈桑朝木屋走去。


    “馈赠？”哈桑暗自琢磨片刻，觉得依长老的口气肯定不是件坏事，遂不再纠结，收拾好状态重新跟在巴伦身旁。


    单凭普拉托夫部落的现况，无法支撑他们制造太过贵重的物件，所用耗材无非原木石料。


    可心意不会由于贫穷而湮灭，信仰更不会因为质朴而抹消。荒民特地安排部落内最擅长手工的匠人出手，为的就是顺利博得巴伦的认可。


    “长老。”老首长于木屋静候多时，此刻见那道火红身影抵达，当即站起身毫不顾及年岁差距躬身向巴伦致谢。


    感谢没有表现在语句，却体现在一举一动。


    粗糙交叠于白皙之上，他紧紧握住巴伦的手掌，拿针对最高等级客人的礼节招待对方。


    “不必叫我长老，喊名字就好。既然从今往后我们将侍奉同样的神祇，那么彼此就是伙伴，是家人。”


    “家人之间，又何须在乎礼节？”


    巴伦用力回握，表情真挚，三言两语便彻底溶解双方所剩无几的心灵壁防。


    “对，巴伦，你说的对。接下来请允许我们揭开幕帘，麻烦你掌眼看看是否还有改进之处。”


    说罢老首长朝哈桑微微颔首，年轻哨卫顿时会意，利索扯掉全部遮盖物，使其下十一座精美神像敞露在光火中。


    除仿照手办等比例放大的十座现存华夏诸神像外，还余有为某个暂时不可告人的隐秘意图而重新设计的“牧花少女塑像”。


    经历了不可逆的陨落，跨越苍茫世纪，祂侥幸以概念形式复活于世。鲜花编织衣裙，蔓延手臂，缠绕脖颈，穿破血肉在双眼位置绽放夺目艳丽的花蕊，摄人心魄。


    祂即春日本身，凡足迹踏过的地界，尽皆时节倒转重返暖天，枯萎、凋零与寒冷通通销声匿迹。


    “从个人角度讲，我相当满意。”并未吝惜夸赞，巴伦眨眨眼睛，关上门窗将规划事无巨细道明：“接下来要做的，无非两件事。”


    “其一，我将正式着手在娜杰日达布道，尽可能让部落民众获得对‘华夏信仰’更深层次的了解。”


    “其二，同时传述牧花少女的神话事迹，初步复苏其信仰，替未来打好基础。”


    “以上，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