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逐妄言(二)

作品:《清平策

    魏鸿循声望去,方才出言反问的正是那位女解元。


    魏鸿面色不悦,微眯起双眼扬声问道:“下方何人发问?竟不报上名来,可有半分礼数?”


    那女解元不卑不亢,起身一揖,“扬州沈问雪。请大人为学生解惑,何为女士子本分?何为越权?如何又算是步殿下后尘?”


    场面静如死寂,在场学子或是高看沈问雪的勇气,或是冷眼旁观,更有甚者还抱着看笑话的心思。


    叶绫君也不禁佩服起这位女解元,寒门出身,前途未定,却敢快意直言。这做法自然不聪明,甚至以卵击石,但在人人跟风自保的世道,却实在难得。


    魏鸿脸色黑如锅底,若要细究他方才图一时痛快说的话,自然免不了妄议皇亲之嫌,但他也不肯在小辈的挑衅中露怯。


    魏鸿硬着头皮沉声道:“所谓本分,自然是安守本职,不可妄谋高位。元熙殿下当年越权,迟迟不肯还政于陛下,如今是如何收场,诸位有目共睹。本官亦是好言相劝,提醒诸位莫学殿下越俎代庖,以免惹祸上身。”


    叶绫君却听身旁师玄邵冷哼一声,低声骂道:“满口胡言!”


    师玄邵正欲起身反驳魏鸿,沈问雪已开口道:“安守本职,不弄权谋位,是所有士子为官后皆应保有的纯臣之心,大人为何单以此劝诫女士子?至于大人所言元熙殿下之事,天下皆知,元熙长公主受陛下遗诏,身负摄政之权,名正言顺,何来越权?”


    在场忽而响起一片议论声,声音虽不大,却如涟漪般渐渐散开。


    叶绫君听到不远处两名士子正交头接耳,“陛下登基时年幼,元熙殿下虽承先帝遗命掌摄政之权,但殿下平定凌王与安王世子之乱后,在朝中威望极高,也偶有独断专行,只怕确有功高震主之嫌。”


    师玄邵自然也听见这些议论之语,他起身冷声道:“三年前朝局稳定后,元熙殿下便已还政于陛下。可御史台却趁殿下去东南巡视,一纸奏本弹劾殿下不臣。陛下无奈只能命人捉拿殿下回京,岂料殿下归京途中竟遭遇不测。而御史台所书殿下罪状,至今无一查实,魏大人的言之凿凿有何依据?”


    师玄邵唇角挂上一抹讥讽,又道:“我记得当年弹劾的奏本,是由彼时尚是侍御史的魏鸿大人起草,大人当年所书奏本难道也是全凭臆断?”


    “你……!”


    魏鸿当众被师玄邵下了脸面,眼看已要口不择言,一旁静观这场争论许久的易珩沉声开口:“魏大人,慎言。元熙殿下一案未经审理,尚未定罪,今日这话若传入陛下耳中,魏大人难免落个大不敬之嫌。”


    魏鸿也知自己方才骑虎难下,已然失言,便只能将满腹怒气咽下,拂袖不语。


    易珩随和笑道:“师将军与沈小友也请坐吧。今日既是文会,原该以文会友,诸位学子不如趁此良机,多多切磋文采。易某也愿与各位谈文论典,诸位自可上前来。”


    易珩话音方落,便有学子跃跃欲试,原本针落可闻的场面逐渐喧闹起来。


    不过片刻,便有人按捺不住,率先上前,许多人紧随其后,易珩的桌案不一会儿便被人墙围作一团,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转瞬消散。


    沈问雪远远朝师玄邵一揖,也向易珩桌案前走去。


    师玄邵对切磋学问不感兴趣,自然没去凑热闹。


    叶绫君见周围生人都已走远,挑眉对师玄邵道:“你父亲虽不喜这位御史中丞,但他到底是言官,你今日这样得罪他,也不担心他日后给你使绊子?”


    师玄邵满不在乎,“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迟早要翻脸,何必在乎早几日还是晚几日。”


    崔望之与崔言之向二人走来,正听见师玄邵这句话,崔望之无奈摇头道:“你啊!还是这个脾气!御史专司监察百官之职,有上谏弹劾之权。你是新贵武官,师太傅又身居中书令一职,位高权重,你们一家时刻被人盯着,你竟还刻意树敌。”


    “难道我与他和和气气他就不会盯着我们家了?”师玄邵丝毫没有担忧神色,压低声音笑道,“我与我爹是什么立场,那些与陛下争权的老狐狸一清二楚,魏鸿本就是倚着他们上位,我还用刻意树敌?”


    崔言之也不赞同道:“话虽如此,到底宁得罪君子……”崔言之顾忌此处是魏鸿宅邸,没将后半句说完。


    “阿姐,师将军,崔先生。”


    是叶瑞安的声音。叶绫君回眸,叶瑞安向他们走来,还一边四处张望,似是在寻什么人。


    师玄邵笑着同他打招呼,“瑞安小兄弟,快半个月未见,听你阿姐说你是来长安参加春闱,准备的如何?”


    叶瑞安向师玄邵一揖,笑答道:“没什么把握,人事已尽,但听天命。说来还要谢谢将军送来文会邀帖,否则我也无缘来这里增长见闻。”


    “举手之劳而已,何须客气。”师玄邵玩笑道,“看来这文会邀帖是真送对了你的胃口,你一心与人谈文论道,竟让你阿姐一人满园乱转。”


    叶瑞安一窒,掩饰住些许紧张道:“这园中人来人往,我不慎与阿姐走散了。”


    叶绫君闻言心中一咯噔,面上却未动声色。师玄邵眸光微闪,“哦”了一声,别有深意看向叶绫君。


    一旁崔望之温和笑着对叶瑞安道:“瑞安,半个多月未见,你我竟在长安相会。”


    叶瑞安向崔望之行了学生礼,熟稔中不失恭敬地与崔望之叙话。


    师玄邵低声用只有叶绫君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不是说你自己独自出来转转,才没同你弟弟在一处,为何他却说是与你走散了?”


    叶绫君脸不红心不跳,“我离开时瑞安与朋友聊得正投机,许是他没留心。”


    师玄邵自然没轻信这牵强的说辞。


    叶瑞安与崔望之聊完备考春闱之事,又有些担忧地问叶绫君道:“阿姐,你见过姜兄吗?方才魏大人祝词前,姜兄说要去更衣,却迟迟不见他回来,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误闯了哪里,或是遇到麻烦了。”


    叶绫君安抚他道:“我也不曾见过姜公子。你莫着急,先四处找找,也向别院中的侍从打听打听。”


    叶瑞安心道也只能如此,他点点头,向众人暂别,继续去寻姜修远。


    崔望之望向与师玄邵并肩而立的叶绫君,他想问的话太多,却深知自己并没有立场问什么。


    崔望之喉头滚了滚,轻声道:“今日来此本是因为钦慕右相大人风采,我也去那边看看。”说罢便向易珩桌案那边走去。


    崔言之欲言又止地看一眼师玄邵与叶绫君,终是没说什么跟上了崔望之。


    师玄邵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兄弟怎么怪怪的?像是有话没说完。”


    叶绫君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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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玄邵只当是错觉,暂且揭过了这一折。


    师玄邵又回想起魏鸿祝词前遇见叶绫君的位置,再联想她为掩盖自己行迹可疑而说谎,心中有了些猜测。


    师玄邵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道:“我先前见你往魏鸿书房和居所方向去,你别是同魏鸿有过节,来找他晦气的?不妨同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呢?”


    叶绫君属实没料到师玄邵会是这个反应,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人怎么见到火就想添把柴?”


    师玄邵理所当然道:“你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我又看魏鸿不顺眼,帮你一把算什么。”


    叶绫君不可能让师玄邵掺和进这事,索性没搭话。只是看师玄邵这架势,轻易也不会让她一人离开,叶绫君心里开始盘算该如何甩脱这狗皮膏药。


    正在二人沉默之际,身旁路过两名步履匆忙的侍女。


    一人道:“怎么办?四处都寻不到少爷,老爷该动气了。”


    “你别急,还有老爷的寝院那边没找,咱们去瞧瞧。”


    师玄邵看向路过的两名侍女,饶有兴味地笑道:“他们说的少爷该是指魏鸿之子魏斌吧?今日确实还未见过他,魏鸿争着将今年文会办在自家就是为他这个儿子铺仕途,拓人脉,他大费周章连右相都请来,魏斌这个正主却不出现,有意思。”


    师玄邵半晌听不到叶绫君回应,一回眸却惊讶发现她人早已不在原地。师玄邵暗恼叶绫君真是比狐狸还狡猾,一会儿不盯着就跑没了影。


    好在师玄邵猜到叶绫君要往何处去。


    叶绫君正要步入魏鸿寝院,忽然又被一堵肉墙拦住去路,有些不耐地抬眸看向师玄邵,“你若真想帮我,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到。”


    师玄邵这回却没再玩笑,神情严肃沉声道:“你在临安时私闯刘蟾宅邸,因刘蟾是涉案嫌犯,这事还能盖过去。但御史中丞魏鸿明面上没有任何罪名,你这次再私闯朝中四品官员宅邸,若被发现我也救不了你,你别乱来。”


    叶绫君挑眉道:“你怎知我就一定需要你救?”


    师玄邵听她话中自信,不由想起在临安,苍隼被擒后,他曾看过苍隼身上的内外伤。苍隼身上外伤伤口与叶绫君那把骨扇形状吻合,但苍隼周身伤口是由一种极为精妙的剑法所致,苍隼气海也被一种精纯的极寒内力重创。


    若这剑法内力皆来自叶绫君,她确实该有自信不将魏鸿别院的守卫放在眼里。


    “你到底……”


    师玄邵话未说完,只听魏鸿寝院内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声,随后便是一名侍女魂飞魄散地从寝院中跑出来。


    师玄邵拦住慌不择路的侍女,问道:“发生何事?为何如此惊慌?”


    那侍女神情惊悚,语无伦次地指着寝院内,“人!有人!死人!”


    叶绫君与师玄邵皆是一惊,相视后默契地奔向院内。


    二人穿过几棵庭中花树,只见院中石子路上,姜修远面色苍白仰倒在地,胸前伤口向外渗着血。


    距姜修远五步外的花丛旁,还有一人面朝下趴在地上,背上有一处极深的剑伤,血顺着那人身下石板的缝隙,蜿蜒流出数尺。


    叶绫君双目圆睁,看向庭中的第三人,一名少年面色苍白躺在假山旁,不省人事,手中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剑。


    ——是叶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