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剑交击的闷响在训练场回荡，这是一场令人叹为观止的对练。


    晨曦穿过格栅在青石地板上切出金线，何竹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她后撤半步做出防御姿态，等待对方随时的进攻——第三十七次交锋，喻凯安的劈砍依旧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道，还是和昨日一样生猛。


    少年旋身带起疾风，木剑裹着破空声斜劈而下，他又一次先手攻击。


    何竹抬剑格挡，瞬间她膝盖微沉，剑身相撞的震颤从指骨窜上牙关，这小子还是那么不懂适可而止。


    太拼命，上了战场反而不是好事，不懂得爱惜自己的人，不适合做同伴。


    该让这比赛结束了。


    在喻凯安的剑锋拼尽力气下压三寸时，何竹的小臂青筋暴起，木剑在重压下发出细微的崩裂声，她盯着对方深沉如海的眼睛，忽然错步拧腰，剑刃顺着对方力道滑开半尺，对方瞬间没了支点。


    喻凯安踉跄半步，何竹趁机用足尖勾住他脚踝，想要绊倒对方。


    然而少年反应极快，他没去稳住身形，反而是将木剑顺势横扫她下盘——他又发起了进攻。


    “这样的反击是很快，但是之后呢？”何竹的声音。


    在触到军靴的刹那，何竹向后仰倒，双手撑地，一个后空翻，稳稳停在不远处。


    喻凯安在不稳挡下的奋力一搏，没能得手，他又赶忙将木剑改变方向，转而击地，以此来抵消身体扑倒的惯性。


    但不远处的何竹也不会干等着他，在她脱离战斗后，立马调整状态，仅停顿一秒便发起了反攻。


    木剑在手掌旋转了一圈，加速后重重的劈向喻凯安的后背。


    何竹用了十足的力气，喻凯安被打中，疼得眼花缭乱，又趴地上无法动弹。


    “唉。”何竹叹了口气，却听到旁边的责备声，是其他班的围观的教官，“何教官何必这么认真呢？”


    “不拿出全部实力，趴下的就是你。”何竹顺势将木剑立在地上，身体部分重量靠了上去，“明天你来试试？跟这小子打可累人了。”


    她略显凌乱的喘息证实了她的话没作假，闭着眼睛调整了一下状态，才又掏出来对讲机。


    何竹一边对着一班的学生打解散手势，一边按号码。


    “苏杭，来接人去治疗部。”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夕阳落到脸上，何竹却觉得像是正午的太阳，烤得她的活动部位有些酸痛。


    “还不走？”一刻没停歇和35个学生对练了一下午的教官随意坐到了草地上，扭头看着唯一留下的学生。


    周宇摇摇头，手上拔草的动作没停，“我等苏杭。”


    他想跟着一起去治疗部看着喻凯安。


    “你和喻凯安还有一个叫陈可的女孩，是一起来的对吧？”何竹用木剑戳了戳喻凯安，“你跟他聊聊让他别把我当仇人打。”


    这事，周宇表示爱莫能助啊。


    “你和陈可关系挺好的吧？”何竹突然看着他，“我听黑鸿说，寸步不离？”


    哪有那么夸张？周宇微微侧身，下意识对何竹摇了摇头，但一想到何竹最开始的问题——你和陈可关系挺好的吧？又点了点头。


    “到底好不好？”摇头又点头，给才经过一场恶战的何竹搞懵了。


    “好。”周宇肯定。


    “哦，那你好好跟她说说。”何竹再次叹了口气，“刘教官那人，是老兵了，还没有限制学历的时候就进的部队，你没参军可能不太清楚，那个时候进来的很多都是刺头，教官教的时候就跟训狗一样狠，不然血气方刚的青年根本管不住。”


    周宇知道兔国是不强制服兵役的，早些年的社会共识是，学习好的深造报国，没考上的就去当兵。


    这么想来那个阶段的新兵可能确实存在不服管的人，不过后来参军都要看学历要靠考试了，素质上来了，似乎也不需要传说中的服从训练了。


    何竹就是年轻一批，她清楚现在的青少年要以思想教育为主，不能老拿从前那套，你不服我就罚到你服的教学模式了。


    但是——


    “刘教官是个很死板的人。”何竹说，“他只是觉得陈可在威胁他的权威，怕开了一个先例就管不住其他人。所以你劝劝她，让她服个软，先出来，坚持几天，之后我申请把她调到我们班。”


    是他不想吗？他也想劝啊，主要是他就进不去禁闭室。


    周宇苦起脸，“见不到。”


    “什么？见不到什么？”周宇掐头去尾的话何竹没能理解。


    于是周宇补充到，“刘教官，不让人去看她。”


    “哦——”何竹愣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刘教官估计下令没他允许任何人不能探望陈可，她没在意笑了笑，“这个简单，我帮你。”


    “正好，我教教你怎么秘密潜入。”


    何竹的办法是，让周宇悄悄溜进去。


    她花了两个多小时教周宇一些立马可以用得上的潜入技巧，像如何分辨监控死角，躲避监控时惯用的动作行为，攀岩技巧等。


    然后又拿出了武器库的平面地图，告诉周宇陈可被关在哪里，一对一引导他和他一起制订了一个计划。


    禁闭室在武器库二楼，侧面靠近围墙的方向有一根排水管道，顺着管道可以爬到二楼的窗户，进去就是走廊。


    但需要留意的是，走廊的另一头，有一个监控，正对着这边，几乎一探头就会被完整捕捉。


    同时，监控室也在二楼，24小时都有人值班，只要被监控录下，办公室的人会立马发现，同时按下警报。


    当然，武器库外围的巡逻也不会少。


    巡逻会在晚上八点在门口换班，耗时三分钟。


    周宇踩点到达附近，趁着换班迅速绕到侧面，顺着水管三两下爬到窗户边。


    他没有急着翻身进去，而是攀附在那里。


    监控室的人也在这个时候换班。


    因为下楼的楼梯在走廊另一头，所以换班的人离开时会背对着周宇。


    他需要抓住离开的人拐进楼道，换班的人开门进去的一瞬间翻身进去，然后快速移动进旁边的厕所。


    再然后就很简单了，厕所里有通风管道，他钻进去，按照地图爬到禁闭室就好。


    禁闭室是废弃仓库改造的，那附近并没有监控。


    计划很详尽，周宇的行动也很利落。


    轻轻掀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双手抓着边缘，周宇慢慢从上面落了下来，声音很小，微不可闻。


    他顺利来到了禁闭室门前。


    廊道里灯光闪烁，光亮像远在天边的星光，几乎没什么照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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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宇紧紧贴上禁闭室的门，身上黑色的衣服完美融入夜色。


    叩叩——


    敲门声清脆又动听。


    “陈可。”他叫里面的姑娘，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她听见。


    ……良久的沉默以后，陈可不可置信的喊了句，“周宇？”


    “是我。”周宇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他真的好久没听到陈可的声音了。


    随后是脚步声，顺着她落脚的地方一路攀爬上大门，最后传到周宇的耳朵里，他听见陈可也趴在了门上，说话声像是附在他的耳边。


    “你怎么来了？”


    “溜进来的。”周宇靠着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哦。”


    “你……”周宇想到了何竹的话，劝劝她，一时冲动来了，忘记思考怎么劝了，但是记得给陈可带吃的，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塞进门缝里，“给你带了吃的。”


    陈可从地上捡起饼干，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她凭感觉拆开包装，啃了一口。


    “……我不要吃这个。”被吃了小小一口的压缩饼干被退了回来。


    ……周宇认命的捡起地上的“退货商品”，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塞进去，“糖呢？”


    这次成功被签收，两天一整天没吃饭的陈可吃上了东西，周宇觉得心安了一些。


    “你还好吗？”他有心情问起其他事情。


    “嗯，挺好的呀，不用训练，困了就睡。”还能听到她咀嚼的声音。


    她是真的不想训练啊？那这还有什么好劝的吗？如果只是因为强度太高，按何竹说得，换到一班，何竹可以单独给她降强度，但如果是不想训练……


    “你想转文职？”黑鸿的话荡漾在脑海里，他还不知道指挥中心都有些什么幕后工作，不过她应该是适合的，之前周宇在她家看到她x工业大学的学生卡了。


    x工业大学是国防工委直属高校的其中一所，就业方向也大多和军方有关。


    “嗯？”沉默片刻，陈可好奇，“谁跟你说的？”


    “额……黑鸿。”意识到陈可好像并不知情，那黑鸿是怎么知道的？


    “哦……”陈可沉吟，“幕后干点打杂好像是不错哈？”


    “对了，苏杭发的那个智能手环，你一直戴着的吗？”


    周宇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手腕，智能手环在抬手感应下亮起了光，屏幕上显示着时间日期和天气。


    “不让摘。”周宇皱眉，“怎么了？”


    “没，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上面有升级版身体监测系统？可以看到你的各种情况。”


    周宇没接话，陈可猜出来他根本不知道，指导着他打开了那个系统。


    上面一个小人，各部位拉出一条线显示着实时状态，比如说，他现在的心率就有点高。


    果然，第一次偷摸干这种事，哪怕面上多淡定，心脏也还是会老实呈现出紧张。


    “好像是前不久升级才有的，我呆在这里没事干，玩手环就发现了。”陈可还有点小得意，语气快活，完全没有关了很久该有的颓废，刘教官要是知道了，估计又要气上一次。


    但周宇是高兴的，只要她没事就好，她总有她自己的想法，所以最后周宇也没有劝出口，只是一股脑把吃的都递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