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天的吃食，都是会所里的工作人员安排好，再从主楼拿过来。


    三人像白天那样，坐在饭桌边上。


    卫也率先开了口，说出他和常意禾今天在他父母屋里的发现。


    说完，他望向正在夹着一片青菜的常意禾，眼神示意她有什么补充的。


    常意禾吃完这片青菜，才缓缓开口。


    “我们得出的调查方向，目前是指向卫也的外家，还有这突然冒出的玉戒指，我怀疑是有人特意留下来。”


    “它会动，像是有生命，更像是拿来监听的。”


    而那枚神奇的戒指已经被常意禾放好起来，暂时没有拿出来放到桌上。


    卫也不禁问：“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常意禾摇了摇头，只说出些可能。


    “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不知晓的神秘，精怪灵魂之说一直都有流传，我怀疑那枚玉戒指就是这种东西……”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精怪，但我听阿婆说过，她曾经在山野里遇到一块成了精的石头。”


    “据说那石头快要修成了人形，靠在一棵老槐树边，像是休憩的老人。”


    “当时阿婆是早上进山办事，在林子的中段路就已经见过一次那老人石，但等办完事后，她沿着来时路返回时，却一直找不到该出去的路，那时天色慢慢入黑，要是再不出去，留在林子里会很危险。”


    “阿婆加快速度走，可又走了数遍，除了每每经过那块诡异的老人石，其他出口皆是找不到，那时前方的瘴气还越来越重。”


    “阿婆干脆停下，目光巡逻一圈，最终落在老人石上，她先是拿出自己的刀具，用刀利落划破掌心，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很快，奇异的事情发生，一阵‘呼噜呼噜’的呼吸声微弱地从石头中响起，阿婆顿时僵住身体，她定睛一看，只见那石头类人的肚腹位置上，竟然很轻地起伏。”


    说到这里，常意禾拿起边上的炖汤，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余光看见卫也和小丢眼神都盯着她的汤，就似在催促赶紧喝完，将故事继续讲下去。


    常意禾润完喉咙后，缓缓说下去：“阿婆说她当时是有些懵的，但很快意识到鬼打墙十有八-九是因为这块老人石。”


    “她当即怒起，将刀顶在老人石与槐树的连接处，厉声喊话——”


    常意禾甚至当场就端着那汤，原地就模仿起顾绍英那说话的神态，横眉冷竖，口气冰冷。


    “你离成形就差人封赠的一口气，想要困住我，逼我赠你那口气，也得看你取不取得起！”


    “我这刀已经吸了我的血，换骨人骨眼一开，你与旁边那兀大槐树混杂的气只要被我轻轻一剔，你觉得自己还能借阴气生长么？”


    那语气说得狂傲至极。


    哪怕常意禾是端着汤说的，但看者完全不觉得这画面滑稽，相反，还隐隐从常意禾那些话，感受到顾绍英的胆大傲气。


    “阿婆说完狠话后，沾血的刀就像劈落豆腐一样，插了进去。”


    常意禾立起筷子，跟随自己的话，做出往下一劈的动作。


    边上一大一小两人忍不住盯着她的筷子。


    “老人石痛极一般，‘肚腹’快速起伏，很快，远处拦路的瘴气顿时消散。”


    “后来呢？”卫也忍不住问。


    “后来阿婆把刀收起，没有接着砍下去。”


    “为什么？”


    听到这句疑问，常意禾很轻地勾了勾嘴角，她再次拿起炖汤喝了一口。


    “卫也，你听说过万物有灵的说法吗？”


    没有等他回答，她自顾自说下去：“万物有灵，在远古时期，原始人们认为人与自然万物、甚至无生物之间存在不可明说的联系，自此有了以某一动物或植物成为部落图腾标志的现象出现。”


    “精怪之说就是基于这种文化现象中，衍生出来的说法。”


    “修行需要千年累月，倘若是你费尽心思，就差临门一脚便能成功的事，忽然之间就被人打回原形，换你气不气？”


    “阿婆知晓精怪修炼艰难，这次它们起了坏心思想害人，给点教训就行了，这样的老林，人迹罕至，那石头想成形平日里就寻不到机会，难得遇见我阿婆，就起了歹心。”


    “阿婆明白再狠心下去，就是断人后路。”


    “那是很没良心的事。”


    常意禾轻声念出这一句。


    “最后，阿婆对那快成了精的老人石说——‘只要你们诚心修炼，等待我日后回来，亲自封赠你们一口成型的气。’”


    卫也疑惑：“什么是封赠，为什么要由人封赠？”


    “有种说法是人是万灵之长，精怪们只要人类对它们说‘像人了’，那么它们就有了万灵之长的首肯，肯定了它们的修行，死物便能成为真正的精怪，这就是封赠。”


    常意禾说完这则异闻，便低头进食。


    小丢人小饿得快，也顾不上故事可不可怕了，见常意禾吃得香，也跟着吃了起来。


    只有卫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在看到常意禾放下筷子后，他才说出心中猜测：“这就是你怀疑今天在我家发现的玉戒指，是精怪的原因？”


    “可能戒指是已经成了的精怪；也有可能是就差一口来自人的封赠，就能成精的物什？”


    “嗯，跟你们说起这个小故事，我是想也许这玉戒，就是这样有个体意识的物品。”


    常意禾抽起纸巾擦拭嘴巴，认真道：“但是……你在今天早上，给我们说你家的事情时，有说过一个细节……”


    卫也顿时反应过来，他连忙直起腰，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盛了我血的碗，也是由白玉做成的！”


    常意禾点头，她与同样看过来的小丢对视一眼。


    微沙的声音在餐桌上回荡：“是。”


    “你妈妈的天骨如果能被人换取，作为至亲血脉的你，你的血是换骨过程中十分重要的关键。”


    “为什么是由玉做成的碗，来完成盛血这件事呢？”


    常意禾轻声说出这个问题，同样是在暗示玉碗和玉戒指存在问题。


    但卫也已然听得怔忡。


    所以一切一切，都是他识人不清，是他因为幽微的心理，不敢找常意禾确认，盲目听从吩咐放血，才导致后面一系列悲剧……


    他才是做得最错的人。


    “是我的错，都怪我……”


    他喃喃说着。


    常意禾忽然语气变冷打断他的呢喃：“这关你什么事？事情是想要换你妈妈的人做出来的，他们明显为了做局，设计这件事许久，连证据都没有多留下。”


    “更何况这只是我随意的猜测，还没有真正地了解整件事，等有了确切证据，你再自责都不迟。”


    她一把将桌上的菜推到卫也面前。


    “而且食不言寝不语，以后只要不是很急的事情，都可以放饭后说。”


    “我已经吃饱，先上楼洗漱，等会你们两个吃饱了，来我屋里确定你妈妈生前找过哪些资料，三个人一起找，速度会快些。”


    常意禾说完这两句，便不再管他们，独自上楼去了。


    小丢瞟了半垂着眼睛，视线落在面前饭菜的卫也，突然拿出手机，快速地输入话语。


    【她平日里话没有这么多。】


    【你应该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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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那样好好吃饭，填饱肚子才能想出解决办法。】


    卫也看着那两句话，过了好一会儿，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


    半小时后，卫也和小丢都准备去常意禾房间看资料，到达时恰好两人碰到一块。


    卫也先敲响了常意禾的门，很快门内传来踏步声，房门打开，只见常意禾头发半湿，换成普通白T和宽松运动裤。


    看起来和平日并无不同。


    “都进来吧。”


    她如平常地唤了一声，像是前不久饭桌上的沉重话题没有发生过。


    卫也一进去，就看见满床摊开的书，不远处的玻璃桌上还摊开一本笔记本，瞧着写了不少地点。


    常意禾开了门后，转身往床边走去，她伸出手指向一角。


    “那里基本我已经看完了，你们看这一块的书。”


    说完就不管他们，靠坐在床头沉浸地翻看书籍。


    卫也觉得气氛安静得有些古怪，但见常意禾认真地翻看书籍，以为她是想赶紧翻看他妈妈留下的书籍。


    于是他和小丢席地而坐，也这样静静地翻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卫也感觉除了他和对面的小丢传来翻看书页的声音，床头许久没有翻动的声音响起。


    卫也的心一顿，他忍不住抬头望了过去。


    发现常意禾不知何时倒扣书本，整个身体看起来是在绷紧，手掌用力按在书脊上，脸正微微前倾，微笑地注视着他。


    但那是一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卫也寒意唰地冒出。


    ‘她不是常意禾。’


    卫也心里头刚冒出这个想法时，外面紧闭的房门突然传来拍打声。


    “砰砰砰！”


    卫也的心脏狂跳，和小丢下意识往门的方向看。


    “卫也，你们在我屋里吗？”


    常意禾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卫也和小丢立马看向床上的方向。


    但那处哪有什么人，只有一本倒扣的书盖在床单上。


    二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


    眼前一幕匪夷所思。


    但门没有被反锁，常意禾见没人应答，便扭动门把打开了。


    见到要找的两人正坐在地上，齐齐望着她的床，神色还很是惊恐，常意禾慢慢地蹙起眉头。


    “你们怎么是这个表情？”她问道。


    卫也没有说话，转头看着门前和刚才穿着一模一样，就连头发也半湿的常意禾，稳着心跳，细细地打量。


    “所以是怎么了吗？”


    “你怎么会在外面？”


    卫也和常意禾的声音同时响起。


    常意禾住了口，见到他们还未消退的表情，察觉到可能有怪事出现。


    她立马解释：“我在屋里洗完澡不久，就看到你在楼下的院子朝我招手，我以为你是有事单独找我聊，就下去找你了。”


    “但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你，直到发现我屋里的房间灯亮起，以为你已经来我房里找我。”


    卫也已经背脊发凉，他凝重地说：“可我们刚才和你在这里待着，是你亲自给我们开的门。”


    他将“亲自”两字咬得很重。


    这话一出，常意禾怎么不知道有人假冒戏弄着他们。


    她顿时想到今天带回来的奇怪戒指。


    “是玉戒指！”


    小丢反应过来，立即指向刚才假常意禾坐的床头。


    常意禾一言不发，往床头走去，一下子拿开倒扣的书本。


    而那枚小小的玉戒正躺在洁白的床单上。


    但原本困住它的容器，却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