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作品:《青春是朵木棉花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掉头去买回M市飞机票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


    “同学,你是大一新生吧?跟我走吧。我是负责新生接待的,比你高一届,国际贸易系易侃,你是经济系的吧?”


    我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嘴巴,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看见我发怔的表情,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在建的那栋大楼,随即挠挠头,说:“哎,这是新校区,今年才开始兴建。谁知道找了什么施工队,速度慢的吓人。”


    我还在震惊当中没缓过神来。


    他伸手接过我手里的箱子,问:“你知道自己的宿舍是哪栋楼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然后突然想起来报到时候笑意盈盈的学姐,“好像是A栋”。


    “太幸福了,那是新楼。你们辅导员的手气真好。”


    “什么?”宿舍和辅导员的手气,我想象不出这两者中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易侃说:“这是铭盛的老传统,新生住宿靠辅导员抽签。女生抽一次,男生抽一次。”


    抽签定宿舍,这真是一个解决争议的最伟大发明。没有特权,没有欺骗,如果分到破旧的楼房,不好意思,请责怪你们的辅导员手气太背。铭盛的教务主任,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


    旁边一个男生挤过来,冲着他挤眉弄眼,揶揄说:“老易,准备泡学妹呢?”


    易侃的脸微微发红,偷偷瞄了身边的女孩,她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好像没有听见。


    易侃舒了口气,瞪了说话的男生一眼,“滚你的犊子,我做新生接待。你赶紧滚远点,别吓着学妹。”


    “呦呵,装的还挺正经……”那个男生笑着说:“学妹,有些人可会骗人了,可要当心。”


    易侃举起拳头,“骆子,再胡说当心我揍你。”


    那个叫骆子的男生往后跳了一步,“老易,别介啊,师妹可看着呢……”然后一路吹着口哨跑开了。


    我漠然地看着他们,对于铭盛的印象进一步恶化,肤浅、粗俗、看不到任何精英气质,更别提商业氛围和艺术气质。


    回想起途经的S大,极具后现代感的建筑物,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迎接新生的学长学姐清一色白衬衫,意气风发的样子,跟面前的这两位简直是天差地别。


    我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易侃在一路上尽全力展示他无厘头的幽默以及风趣,而我只觉得这十分钟的路程比我打车过来的一个半小时还要漫长。


    “到了,就是这里。你住几楼?我帮你搬上去吧。女生楼平时不让进,今天是特例……”他笑得开怀,恨不得把牙龈都露出来,我在心里打了颤。


    “不用了,谢谢你,学长。”我报以诚恳的笑容,迅速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在反应过来这不是酒店服务之后,我就开始后悔没拒绝他),准备马上逃离他的视线。


    “那个……”他停顿了片刻,然后问,“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秋意蔚。”


    我没有骗他,秋意蔚然是我八百年都不用的□□网名。


    ——被李离吐槽像极了上世纪80年代的落寞女作家。


    ——没错,可谁管她的,我喜欢就好了。


    “我能加下你……”我头也不回麻溜地钻进了宿舍大楼,把他的询问丢在后面。


    宿舍在5楼,502。


    我推开宿舍门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已经有床铺的整整齐齐。


    我推着箱子,走到自己的桌子旁边。


    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从阳台上探出头来,嘻嘻哈哈地说:“你是周小西吧?你是最晚来的。我要去打水,你去吗?”


    我还没来得及认真地思考她的建议,就被她拽着往外走。她一边走一边说:“我跟你说,再不去打水,就停水了。这坑爹的学校,开水的供应时间跟我的月经一样不规律。”


    我皱起眉毛,想要把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里拯救出来——我既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也没兴趣知道一个陌生人的月经周期。


    她回头看我一眼,拽得更紧了,“哎呀,你别不好意思呀,我们都是女孩子,况且马上就是室友了。”


    我略显局促地挣扎未果,在礼貌地开口拒绝和不礼貌地甩开之间犹豫了片刻后,问出了让自己想要把头埋进土里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宿舍门上不是贴着名单?”她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看一个两百斤的智障。


    等到了开水房,我们才发现,我没有热水瓶。


    我实在不能理解,在这样的时代里,居然还要依靠人工打水,难道在宿舍里安装一台饮水机不才是最明智最人性的做法吗?我迅速决定了大学购买清单上的第一件东西。


    她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我忘记了,你还没有热水瓶。”


    “没关系。”我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开水房又热又闷,一堆人挤在里面,穿着衣服蒸桑拿。我真不敢想象夏天怎么会有人有勇气走进来,难道不会直接晕倒在里面?


    我的额头上有汗珠滴下来,再多待上一分钟,我很可能会两眼一黑直接昏死在这里。为了避免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成为学校的事故,我开始往外走,“我去外面等你。”心里暗暗发誓,我再也不要来这个鬼地方。


    “哦,好的。”身后传来她热情洋溢的声音,甚至我还听见了她拍着自己胸脯的声响,“我的水你随便用。”


    在回宿舍的路上,她拎着两个硕大的热水瓶,走五分钟歇五分钟。尽管我知道助人为乐是美德,但我真的没信心也没兴趣尝试把这样两个庞然大物中的任何一个提上五楼。


    突然,她停下来,我差点直接撞到她身上。


    她拎着两个水瓶,气喘吁吁地说:“呀,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刘小叶,W市人。”


    ——我就在这么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认识了我的第一位室友。


    面对这个无厘头却莫名可爱的姑娘,我皱了皱眉头,“现在的重点是我们怎么把这两个东西弄上去吧?”


    看上去这个姑娘是个弄不清楚究竟什么是重点的家伙。


    后来我知道,我对她的判断竟然出奇的精准——她经常会忘记各种重点,“这不是重点”是她的口头禅,而我们的观点都跟她不一样。


    再次爬上五楼的时候,刘小叶哐当一下把热水瓶放下来,气喘吁吁地两手撑着膝盖,像一尾被甩出了水面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空气。


    推门进宿舍,一个女生背对着我们在打电话,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荡:“这地方能住人吗?要穿过一整个走廊走到尽头的盥洗室刷牙洗脸,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去过公共浴室。”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不这样她就要马上昏厥过去了。


    “天呐,跟一堆陌生人赤裸相对,你能想象那个场面吗?就连喝水,都要去楼下的开水房自提,excuse me?难道我们还生活在石器时代?你稍等我一下,我有个电话。”


    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从她的LV包包里掏出另一部手机。


    “Jacob,我需要一台饮水机,当然,如果你能彻底改建我的宿舍,Perfect。”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很冷静地说:“那就这样,我希望尽快。”


    她用两个手指夹起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对着电话说:“意外的好消息,我应该很快就可以搬出去了。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我想去洗个手。”


    Prada当季的连衣裙,Jimmy Choo的高跟鞋,刚刚开始流行的中长Lob头,无处不彰显着她与平常女孩子的不同。


    我在心底“啊”了一声,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小姐——不可一世的,自认为与众不同的,令人讨厌的富二代——我见过太多了。


    她张扬而明显地向所有人宣告她的财富和身份,显然,她跟我不一样,她因为财富而骄傲。“肤浅的有钱人”,我的潜意识给她贴上了一个标签。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飞闪而过——或许,我在别人眼里也是一样。


    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不出意外画着浓淡适宜的精致妆容,一张不惊艳却高级的脸,气质端庄高雅。但让我意外的是——尽管她的眉毛修剪成人畜无害的柳月眉,但仍然透出一种倔强的味道。


    我暗自庆幸,且对自己的明智举动有些许小得意:在开学前的一个星期,我威逼利诱让李离带我去了M市著名的小店一条街。在那里辛苦地淘了一下午,连老板娘的存货都扒出来之后,我终于买齐了这一整个学期的衣服。


    现在,我穿着一条两百块不到的裙子,跟身边的刘小叶差别不大。


    我看了一眼刘小叶,哦,no,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她身上穿着一件咸菜绿的宽大T恤,直筒设计,前胸看不出来是什么的抽象图案……我依稀记得我家的保洁阿姨有件类似颜色的衣服。


    我虽然追求简洁,但这跟没品位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概念。


    凌静宜看见我们,只是稍微楞了一下,然后说:“你们好,我是凌静宜。”


    刘小叶吃惊地张着嘴巴,然后机械地吐出三个字:“刘小叶。”


    跟她相比较,我表现地得体大方得多:“你好,我是周小西。”


    凌静宜点头示意,然后踩着她的高跟鞋,优雅地像走T台的模特一样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


    “小西,我没看错吧?我们宿舍住进了一个富二代?”


    刘小叶从说完这句之后就一直保持着巨大而夸张的“代”字口型,我有点害怕她的下颚会脱臼,只能伸出手把她的下巴推上去,然后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作为答案。


    就在刘小叶走神的瞬间,一个戴着圆乎乎大眼镜的姑娘走了进来,典型的乖乖女。


    “你们好,我是许苑薇。”她托了一下眼镜,说话声音轻轻的,像一只害怕受惊吓并随时准备逃走的小兔子。


    我们互相做了介绍,看上去,这是一个正常的姑娘。


    在她们的帮助下,我终于铺好了床,万幸学校发了两床厚棉被,不然我就要直接把真丝床单铺在木板上了。我妈大概跟我一样,认为在任何地方席梦思都是标配。


    我们瘫坐在凳子上,我在心里对索菲亚肃然起敬——原来套被子这么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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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换床单被罩举重若轻,动作谈不上优雅但绝对不像我一样笨拙。


    过了一会儿,刘小叶突然倏的一下站起来,“现在几点了?”确定已经过了四点半的时候,她哀嚎起来,“糟糕,买不到第五食堂的排骨年糕了。”


    “那我们去吃肯德基吧?”许苑薇提议。


    “你们确定要去吗?最近的肯德基打车过去最少也要半个小时吧?”我大致估算了下,觉得不是个好建议。


    来学校的路上,出租车越开越偏,我觉得自己与文明世界最后的接触就是半小时前开过的肯德基。


    如果不是GPS路线显示出租车一直沿着正确的方向行驶,我大概认为自己碰上了想要杀人越货的无良司机。


    哐当一声,从宿舍门口砸进来一颗篮球,然后一个帅气男生走了进来,穿着宽大的阿迪球衣,干净的头发,一表人才,像是海报上阳光灿烂的模特。不由让人眼睛一亮,如果你仔细看,甚至可以在刘小叶的眼睛里面看见一颗颗闪烁的小星星。


    真没想到,铭盛居然会有这样的极品帅哥,如果他是大一新生,铭盛现任校草的地位岌岌可危。


    她们犯了几分钟花痴之后,许苑薇第一个发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帅哥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她大叫一声:“他是男的!”


    刘小叶依然一副花痴脸:“废话,他当然是男的,还是一个很帅的男的……”


    “可这是女生宿舍。”我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白眼。


    “同学,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是女生宿舍!”


    在她们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只能挺身而出。


    刘小叶两手护住胸,“就算你长的帅,我们也是不会屈服的……”


    许苑薇和我一脸生不如死,我们还没有自恋到认为这个帅哥会对我们有任何不良企图。


    “你是走错了吗?赶紧走,我们不会告诉老师。”许苑薇推了一下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提出了一个她认为的合理方案。


    帅哥翻了个白眼,冷冰冰地说:“我是陈梦晓,住这里。”


    然后,她径直走到4号下铺,躺了下去。


    “暴殄天物啊……”刘小叶发出比好吃被抢更加悲怆的哀嚎,“她怎么能是女的呢?!”


    她们俩一副无比惋惜的表情,这年头帅哥本来就不多,还有很多是“性别男,爱好男”,现在又多了一种——“长相男,性别女,爱好不知。”


    刘小叶看一眼躺在床上的陈梦晓,捂住胸口:“天呐,我不能再看了,不然我就要被掰弯了。”


    陈梦晓好像没听见一样,翻个身,把脸对向了墙壁。


    “我们还要不要去吃饭?”许苑薇小声地问。


    刘小叶发自肺腑地感慨:“这真是火树银花的一天。”


    四点四十分不到,我们三个人就坐在了学校空无一人的食堂里——既没有人给我们点菜,橱窗后面也没有任何食物。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等一会儿。


    食堂里有一个阿姨在拖地,她好心地告诉我们,今天食堂还没有开始营业,要等明天正式上课才有饭吃。


    刘小叶愤愤不平地指着粘贴在食堂公告板上的“今日餐单”问:“不是都出了菜单了吗?”


    “哦,那是为明天做准备的。”阿姨瞥了一眼,一脸淡定地继续拖地,“小同学,脚抬一抬。”


    这也太不人道了,难道早来学校的学生都活该没饭吃?!


    刘小叶不死心地凑过去看“明日”菜单,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哀嚎。


    随后,就看见她掏出手机,冲着手机一顿狂吼:“说好的红烧鸡翅呢?还有西湖醋鱼,糖醋排骨,油爆大虾,酱烧猪肘……什么都没有,欧祈你这个大骗子!要不是因为你告诉我铭盛的食堂是W市第一美食圣地,我就去读F大了……”


    我和许苑薇互相看了一眼,清楚地在彼此脸上看到了“这人怕不是个白痴”的表情。我猜,她也知道,F大虽然不是名牌大学,但好歹是所一本院校,跟铭盛比,好了可不止一个段位。


    刘小叶果然是一个奇葩,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葩。我选择铭盛的理由已经够奇葩了,跟她一比,我马上就心安理得了。要是F大的老师知道有人为了美食而放弃了前途,还不得捶胸顿足,快马加鞭地改造学校食堂。不过说回来,老师对于这样的学生,大概也抱着少一个是一个的心理吧……


    后来,我才发现,刘小叶最大的优点不是她能够告诉你,W市最好吃的鸡翅是哪一家的,哪里的黄鱼小馄饨最正宗,而在于她的自来熟。只要她愿意,绝对能够在三分钟内跟任何她想要搭讪的人聊的火热。所以,对于学校里的各项八卦,她能够毫不费力地拿到第一手资料,而我们无论愿不愿意,都快速地获得了分享。


    “那现在怎么办?”许苑薇有气无力地快要翻白眼晕过去:“我中午就没吃饭。”


    刘小叶壮士断腕一样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学校后门有一家鸭血粉丝汤,吃饱应该没问题。”


    当然,她没有告诉我们,味道堪忧。


    于是,我吃了有生以来最难吃的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