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作品:《青春是朵木棉花

    “小西,这儿,倒数第三排。”刘小叶在黑暗中冲我们挥手,她的夜视能力好得像猫头鹰。我和凌静宜一路跟别人说着不好意思,一路跌跌撞撞地摸到了后面一排。


    “你们怎么才来?电影都开始了。”刘小叶大声嘟囔了一句,惹得旁边的人斜了我们一眼,潜台词昭然若揭——看个电影都费劲儿。我略感诧异,平时费劲的事情已经那么多了,他们居然会介意多出个把两件。


    本来我跟刘小叶一起下课,准备一起吃个晚饭就来看电影。


    刚出教室,我接到凌静宜的微信,“我在搞一个数学模型,要晚点过去。你介意错过开场吗?”


    刘小叶瞄了一眼消息内容,感叹了一句:“啧啧啧,这语气,像极了理工男对女朋友说的话——小西,以后千万别找工科男,还不如跟根木头谈恋爱。”


    啊……欧祈读的是电子工程技术,看来刘小叶的感情生活情趣欠佳。


    刘小叶看着我的表情,扔了一颗坚果进嘴,“小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跟着凌静宜学坏了,哼……”


    作为一个大一新生,还是学金融的,凌静宜居然选修了数学建模,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打算以后跟数字死磕到底。她那种学霸,就算哪天从她嘴里蹦出“金融太简单了,我打算辅修数学、物理或者化学或者生物等等”,我都不会觉得奇怪。而对我来说,如果能不跟数学打交道,人生显然会完美很多。要不是因为选了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并且跟我爸放出了豪言壮语,我大概会在第一学期就转专业吧……脑海里突然闪过他的影子,他是学什么专业的?他喜欢他的专业吗?


    “小陈哥,你怎么还在这儿?”刘小叶一声尖叫,成功地把我的注意力从那个无解的问题上引开。


    “我占过位置了。高等数学课本、基础英语课本、马克思主义原理……用的都是重量级,累死我了。”陈梦晓靠在门框上的姿势颓废潇洒,吸引一批女生频频朝我们这边看。


    我的头皮发麻,小陈哥总是不经意就向同性发出“等着被老子掰弯”的猛烈信号,谁知道我还要帮她挡多少奇怪的桃花。我忍不住埋怨那个叫陆亦的,他就不能给点力快点搞定小陈哥吗?他知道她招惹桃花的能力有多强吗?


    “拜托,电影占位谁认课本啊?”刘小叶拉着陈梦晓就走,“赶紧过去,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在垃圾桶里才找得到你的课本。”


    现下,我坐在刘小叶所谓的最佳观影位置,刘小叶挤眉弄眼地表示课本占位居然很好用。


    道德这东西在大一新生里还算流行,我们成为大二大三学生去本部之后,如果你用课本占电影位置,基本上连书的封皮都找不到。约定俗成的观点是:课本这玩意,只在上课、自习的教室和图书馆里占位有效,而且还是分时段有效。在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大一,没有人理睬这个约定俗成,用课本占位置的事情随处可见,甚至有人用课本在情人坡占位置,真是丧心病狂。


    等我们在所谓的规则和看不见的框框里生活的时候,回头去看,肆意而有道德归属的时代还算不错。


    我估计凌静宜和我一样,对这部电影的最大兴趣是那个美貌的女鬼。当聂小倩出现在屏幕上时,我听见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我们真不应该坐这儿——除了我们五个女生之外,周围都是小情侣。周遭一片黑暗,耳边都是卿卿我我的声音,只有偶尔的一个恐怖镜头才能阻止他们说情话的情绪。“我好害怕”,“怎么还没结束”不绝于耳,稍稍涌起的恐惧感消失殆尽,鬼片应该一个人在家看。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前排的一个男生大叫一声,躲在了她旁边的姑娘身后,我们几个整齐划一地翻了个白眼。


    可怕镜头过去了,小情侣们又开始蠢蠢欲动,我旁边竟然有一对在接吻,还有个男生把手从女生的衣服里伸了进去,他们真把旁边人都当瞎子吗?


    我真不敢相信,人类的求偶和繁殖欲望如此之强烈——铭盛的这座新校园全部是各院系的大一新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产生了这么多对情侣。


    许苑薇浑身不自在地扭动着,她旁边的那对情侣恨不得粘在彼此身上。凌静宜瞥了一眼周遭的环境,淡定地问刘小叶:“你们是不是占错位置了,我们像在三级片现场。”


    显然,刘小叶也没想到,她期待的精彩镜头比她想象中的冲击得多。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的季节……”我伸个懒腰,阶梯教室的椅子坐得我屁股痛,早知道就带个坐垫来了,“再加上校园里只有一片小树林,而且还不够黑。这里没变成到处涌动着□□气息的原始丛林,你应该庆幸了。”


    刘小叶悄悄地戳了戳我,说:“小西,现在不是已经过冬了吗?”


    他们不要脸,我不介意给他们加点料。我和凌静宜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人安分了下来,我和凌静宜在黑暗中交换了个眼神,在彼此的眼神中击了一下掌。


    终于可以好好看电影了。


    天气异常配合,突然下起雨来,雨水打在窗户上,让这段人鬼情显得格外凄美哀怨。


    “你们带伞了吗?”许苑薇有点担心地看向外面,幽暗的白色灯光像是罩着一层朦胧的窗纱一样,有一种苍白而迷离的美。


    “雨小一点我们就走吧。”我提议。主要对这种老片,我的兴致不高,况且周围的环境也确实恶劣。


    这时,投影屏幕上姥姥出现,斜前方一个女生尖叫了一声:“沈彦,我害怕。”猛地扑进了旁边男生的怀里。


    说实话,我没被电影情节吓着,被那个女生吓了一跳。至于吗?这都多少年前的老片了,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猛不丁看见凌静宜赠送了华丽丽的一对大白眼。


    我探头想看看是哪位娇滴滴的大美女,正好看见男生侧过脸安慰她,他看起来有点眼熟。我摇摇头,不太可能,像我这种脸盲,肯定是认错了。我是不是需要给自己装个人脸识别系统?


    “我们走吧,看不下去了。”凌静宜嫌弃地看了一眼周围,对情侣在食堂喂饭等各种秀恩爱她完全熟视无睹,可对这种赤裸裸地装娇弱她却接受无能。


    刘小叶看看外面,说:“现在雨小了,我们只有三把伞,赶紧走。”


    我们往外走,前面的那对小情侣也离场走了。大概妹子是真的害怕吧。走到门口,许苑薇回头招呼我跟她打一把伞,突然她的手一抖,冲我喊了一声“沈彦?”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哦,刚刚那个妹子喊过。


    戴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正在撑伞,抬起头看是谁叫他,目光撞上许苑薇,愣住了,像突然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定在原地。他旁边的女生问:“她是谁啊?”


    他猛然回神,慌慌张张地说:“以前的同学……你不是要去吃宵夜吗,我们赶紧走吧。”他一脸不自然地对许苑薇说:“这么巧啊,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许苑薇好像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说:“哦,好啊。”


    他们两个人挨在一起,女生挽着男生的胳膊,在朦胧的路灯下,雨水像烟雾一样飘散。这个场景,曾经不止一次地出现在许苑薇的幻想中。唯一不同的是,女主角是她本人。


    许苑薇呆呆地站在那里,她甚至能够背得出他这周寄来的那封信里的每一个字,信的末尾是这样一句话——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可爱,我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礼物,热切期盼下周的见面。


    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会把这封信拿出来读一遍,然后把它贴在胸口上,甜蜜美好的喜悦充溢着她的胸口。比考试得第一名还要开心,她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脑海里浮现出他的脸,描绘着见面的场景,她甚至在想这个周末要不要拉小西她们陪她去买衣服。


    随着见面时间的临近,她既兴奋又紧张,有时候甚至有些焦虑,不知道如何是好。要不要给他准备小礼物?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没有照片好看?她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想着见到他的第一句话。


    “沈彦,你好。我是许苑薇。”不行,太古板了。


    “沈彦,你比照片上还好看。”会不会太轻佻?


    “沈彦……”


    直到脑袋发涨想不动了,才晕沉沉地陷入梦境里。


    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本该有的绚丽色彩,就像剧情进行到最高潮时突然有人拔掉了电视插头。许苑薇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浑浑噩噩。


    刘小叶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看看我,再看看许苑薇,说:“他不是给你写信的那个人吗?!”许苑薇茫然地点点头。


    “我靠,这个人渣。”刘小叶咬牙切齿地咒骂。


    我恍然大悟,是给许苑薇写信的男生!


    凌静宜和陈梦晓不知道来龙去脉,此时大概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真难以想象,我们集体见证了许苑薇的初恋失败,如果这算得上初恋的话。


    许苑薇什么话都没说,没有咒骂,没有谴责,没有自怜自艾,只是直愣愣地走进雨里。


    我们手忙脚乱地撑开伞,追上她,帮她挡雨。一路上的气氛很压抑,阶梯教室离宿舍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我却觉得像是走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精疲力竭。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沉默着在路灯闪烁的道路上行走,像是走在沙漠里的商队一样。


    快走到宿舍楼下时,许苑薇大声哭了起来。冰冷的雨水随风打在我们脸上。我听见凌静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到宿舍,刘小叶愤恨不平地说:“许许,你不要难过了,为了那样的人难过不值得……”


    “那个女生很漂亮,对不对?”许苑薇拿掉眼镜,用手使劲地抹去不停流下来的眼泪,泪水沿着她的手指缝滴下来,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哪里漂亮?”刘小叶大叫起来,“那个姑娘的脸长的快赶上马脸了。”


    “就是……那个女生跟你比差远了。那个男的简直瞎了。”陈梦晓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


    凌静宜看着她们俩义愤填膺的样子,轻轻摩挲着双手,从包里掏出一小瓶免洗洗手液。她有洁癖,钟爱白色,一天洗很多次手。她说:“重点不是那个女生有多漂亮,而是他本质就那样。”


    “他摆明就是个渣男,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来招惹你。”我接过她的话头,“如果仅仅因为你比他女朋友漂亮,就跑来追你,更说明他是个渣男。”


    “彻头彻尾的渣男!”凌静宜不容置疑地做了总结。


    “这也不能怪他。他从来没说过要追求我……”许苑薇开始为他辩解。


    “那他说过任何暧昧的话语吗?”凌静宜盯着许苑薇的眼睛问。


    许苑薇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的睫毛上也粘着泪水,像是清晨的青草叶上粘着的露水,稍稍眨动眼睛,泪水就像露珠一样滚落下来。


    “不用问了,肯定有。”我看着她那一副小白兔的样子,答案不言而喻,刘小叶和我都知道他们约了下周见面,而许许不是个自恋的姑娘,相反,她腼腆羞涩,除了学习成绩不错之外,她总认为自己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生。


    “那下周的见面我还要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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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抽着鼻子问。


    “别去了,还去干嘛!”陈梦晓好看的眉头紧紧攒在一起,“那小子应该也不敢去吧?除非他想挨揍。”


    “去,干嘛不去?见到他,我非打得他连亲妈都不认识!”刘小叶义愤填赝地挥舞着小拳头。


    “他应该不会去,他还有脸见许许吗?”我很生气,这样的男生应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许苑薇的眼睛又红又肿,她不停地抹着掉下来的眼泪,小声抽泣着说:“总该交代一下或者有个告别吧……”


    刘小叶走上前,把她揽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发说:“好许许,想要哭就大声地哭出来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男性这种生物,无关年龄,在没有道德感的约束下,跟种马差不多。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如果你像我一样读《包法利夫人》、《漂亮朋友》、《洛丽塔》等等,你当然也会知道。我丝毫不诧异凌静宜对渣男的态度,跟她相比,我们的成熟度跟小学生差不多。


    如果那个叫沈彦的缺席约定,我鄙视他;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还出现,我佩服他的勇气,然后更加鄙视他。


    我走过去,犹豫了片刻,伸出胳膊轻轻地圈住她们俩。陈梦晓走过来抱住我们,最后是凌静宜。凌静宜的声音里有一丝冰冷,“哭过之后就努力忘记吧。有些人不会告别,也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外面得雨下得越来越大,许苑薇抱住刘小叶大声哭泣,“我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幸福和悲伤就是这样交错着登场,往往在我们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突然袭击,就像夏日里猝不及防的暴雨。


    初冬的夜晚,竟然如此寒冷。但我的心里却涌上一丝奇怪的情愫,陌生但温暖。


    郑筱一个人站在房间的窗户边,她的身影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冷。她紧紧攥着拳头,背部紧绷,距离转账已经过去了八小时二十五分钟,直到这一刻,她的手机里都没有出现任何新的消息。


    No news is good news。她的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抚慰她不要担心。


    客厅里响起嘈杂的声音,她脱掉了衣服,整个钻进被子里。她们的讨论钻进她的耳朵里——许苑薇失恋了。她应该去安慰她,毕竟平时关系不错,可如今她自顾不暇,没有心力去管别人的任何事情。


    在巨大的疼痛和悲哀里,好像所有的感官都变得麻木,“算了吧”,她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口气,“已经够多人关心她了,不差我一个。没有一个人管我的死活”。


    她多想,顾宇从自己的世界里永远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那些她刻意忘掉的过往,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顾宇比郑筱大两岁,父母早就离了婚,又各自成了家,没有人肯要他,他很小就开始在社会上混;而郑筱一直是优等生和乖乖女,本来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直到郑筱高一那一年,她爸出轨了,自那以后她爸妈天天打架闹离婚。她无心学习,每天都在外面厮混,寄宿学校放假也不回家,然后她认识了顾宇。


    看到郑筱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想要这个女生。不过他并没有像一般的混混那样对她动手动脚。他知道她因为父母闹离婚不愿意回家,到哪里都带着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她跟着顾宇学会了抽烟喝酒,甚至跟着他们去打架勒索。


    顾宇人很聪明,下手狠辣,很快就当上了一帮小混混的头。原先只是勒索一些低年级学生,后来他带着团伙坑蒙拐骗、打架抢劫。


    其他人都喊她嫂子,那时,她对顾宇不是没有好感,甚至有少女懵懂的爱恋。可这一切,都被顾宇一手捏碎了。


    郑筱的父母重归旧好,她想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可顾宇不肯放她走。在众目睽睽之下□□了她,把她关起来,直到她怀孕了才有机会去医院,不是产检,而是带她去堕胎。她堕过两次胎,如同太阳下暴晒的百合花一样脆弱颓败,千疮百孔。


    她不敢跟父母说,曾经想一死了之。在割过一次腕没死成之后,她不想再去死。该死的人是顾宇!


    没过多久,顾宇跟另一个帮派抢地盘,在混乱里打死了人,一边帮派追杀他,一边警察也通缉他。趁着顾宇仓惶躲避,她才有机会逃了出去。但噩梦没有结束,顾宇找到她,向她要钱并威胁她,如果她不给钱,他就把她的事情搞到人尽皆知。


    郑筱害怕得要命,如果让别人知道,她就没脸继续活下去。她那么接近过死亡,那种滋味,她不愿意再试一次。


    她用了各种名目向爸妈拿了一千块转给他,可没过多久,他又打电话找她继续要钱。她找借口拖住他,套出了他藏身的地方。之后,她把消息放给了另一个帮派的人,然后偷偷报了警……


    顾宇直到被抓,都认为是帮派斗争引来了警察,完全没想到是她举报。


    她偷偷去听了宣判,顾宇被判终身监禁,压在她心口的大石头放了下来。即便这样,她依然害怕。直到逃离了家乡,她才觉得自己能大声说话,自由呼吸。被顾宇关着的那段时间,她甚至想如果谁能杀死顾宇,她会毫不犹豫地用她能力范围内的一切感谢他。


    那是一段她希望永远忘记的过去,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药可以遗忘这一段可怕的过去,她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


    郑筱躺在床上,把脸别向一边,无声的泪水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沿着腮帮落到了枕头上,打湿了枕头。


    整个世界笼罩在巨大的雨幕之中,一切声响都被掩埋了,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