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作品:《青春是朵木棉花

    萧楠走出剧院,掏出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来自叶翔的未接来电,他扬着手机对陆亦说:“肯定是凌小姐没理他,现在想起我来了,我理他才怪!让他重色轻友!”


    陆亦歪着头在听留言,他把电话伸到萧楠耳边,按下重播键,一脸凝重回应他,“他给我留了言,你听听。我猜他也给你留了。”


    萧楠听完留言,撒腿就跑,冲到主干道沿街拦出租车。陆亦在后面追他,“你等等我啊”!


    散场出来的人潮涌动,路边有不少人在等车,萧楠后悔没开车。


    好不容易有一辆空车,他伸手招停,两个姑娘从他侧面窜了过去,拉开车门跳上车。


    “那是我先拦的。”他冲上去,出租车贴着他往前开了一小段。


    一个姑娘拉下车窗,格格笑着说:“帅哥,要不要一起呀?”


    萧楠恨不得追上去拉开车门把她们从车上拖下来,可那也太不绅士了,他只能讪讪地看着车尾,狠狠地踢一脚路旁的小石子,它滚到了马路中间,缓慢而不甘心地停在那里。年轻俊朗的脸庞上布满烦躁和不屑,接连几辆车上都有人,他只能跺跺脚继续挥手,期望更远一点的出租车能够穿过拥堵的路口,一路飞驰到他面前。


    陆亦追了上来,他喘着气说:“你小子跑得真够快的!”


    萧楠烦躁地挥着手继续拦车,“我不像你这么淡定,再晚一点,她们大概都散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给叶翔打电话。


    接连打了四个电话都没人接,萧楠的情绪更加不好,他把手机塞回裤口袋,在原地不停地来回踱步,对来往的出租车不停挥手——没有车停下来,它们的车顶上明晃晃地亮着红色的“电召”。


    “你干什么呢?”


    萧楠回头看到陆亦低着头在戳手机,“那小子回消息了?”


    “没有。我在下载打车软件。”


    旁边的音乐会也散场了,出租车的数量明显不能满足载客数。


    “没人接单。”某款橙色软件显示前方等候人数200人+,预计等待时间两个半小时。


    “不行加钱,有没有豪华车型?该死的,人也太多了。”萧楠不耐烦的抱怨,引起旁边人的侧目。


    “有钱还打什么车?少爷不是应该有管家派车来接,跟我们抢什么。”一对小情侣不满地嘲讽。


    陆亦不语,默默勾选上商务车。情况并没要好太多,软件显示前方等待100+,预计等待时长一个半小时。价格筛选起了作用,却不是立竿见影。


    “还要等多久?”


    “最少一个半小时。”


    萧楠后悔今天跑来看话剧了。S市的文娱活动不少,其实他们平时很少看演唱会和话剧,主要是嫌人多。


    陆亦低着头查地图,两个少年骑车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陆亦冲他们喊:“五百块,自行车卖不卖?”


    “你疯了吗?买自行车干什么?”


    萧楠没拦住他,两个少男转了个圈骑了回来,“八百块,一口价。”


    钱货两讫。陆亦跨上了冰蓝色的那辆,对像一头丢了猎物的狮子一样焦躁的萧楠扬起了手机。地图软件展示他刚刚的搜索结果——从这里到思旻路有一条小路,骑车最多半小时。


    萧楠跨上那辆粉红色自行车,蹬了两下,有点别扭,“大小伙子骑什么粉红色自行车!”


    “真正的男人才不惧怕粉色。”陆亦笑道。


    “那我俩换。”萧楠给了他个白眼。


    “谁让你动作慢。”


    萧楠无奈地冲陆亦嚷:“死小子,八百块你出啊!”


    “有本事你别骑啊!”陆亦打了个响指,一马当先向前冲。萧楠跟着他在非机动车道骑行,右转拐进了一条小路——这是一条他从未走过的路,马路很窄,只能一辆车通过;如果两车交会,就得有一辆车让行,自行车只能在旁边蹭着边儿骑。幸好,汽车都往大路去了。他俩把车轮子蹬得飞快。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萧楠觉得自己是在暗夜里翱翔的飞鸟,茫茫然不知道方向,只一门心思往前。


    同一片天空下的人类,悲喜却从不相通。


    此时此刻,彷佛飘在云端的上帝打了个响指,一瞬间风起云涌,变幻万千。


    ……


    刘小叶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呜咽着,轻轻抽泣,她死死地拉着欧祈的衣角,“你要去哪儿?”


    欧祈想把衣角从她手里抽走,可她拽得那样紧。于是,他转过身,把刘小叶紧紧攥着的手指一个个地掰开,用的力气不大却很坚定。


    她的脑子里有一个飞速旋转的瓶子,一片电光火石中,瓶子停了下来,瓶口对着欧祈,瓶底对着她。


    “欧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她一直认为就算全世界的人不喜欢自己了,欧祈也会是例外。


    但毫无征兆的,这个问题就从她的脑子里滑到嘴边。


    他顿住了,没有回答。他把手插进口袋里,紧紧地捏成拳头。


    “外面太冷,你赶紧回去吧。”


    刘小叶倔强地站在原地,鼻子冻得红彤彤的,一动不动。


    欧祈轻轻叹了一口气,“我送你回学校。”


    许苑薇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推了推挂在鼻尖上的眼镜,自言自语:“明明曾经是多么甜蜜的一对儿啊。”


    她默默掏出手机,对着那条消息发呆——“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你。”——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明智的选择,茫然无措。就像任何一个刚刚遭逢了感情的少女那样,她既感觉甜蜜,却也感觉哀伤。


    一口接着一口啜着杯子里的酒,她尝不出葡萄的芬芳,酒气也微薄。反而是茶味,萦绕在唇齿之间,愈发浓郁。是酒还是茶?是真还是假?其实,她分辨不出。


    许苑薇环顾四周,看似唯一的清醒者,内心乱成一团。周小西脸色酡红,蜷缩着侧卧在地毯上,看上去已经醉了;李离趴在她旁边,好像在数她的睫毛;陈梦晓两手撑在地板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不能和任何人倾诉,她们大概会骂她吧?她一遍又一遍地看那条微信,鬼使神差回复:“太晚了,你别等了。”


    刚发出去,又犹豫要不要撤回。在来回拉扯之间,已经过了撤回时限。


    很久之后,她收到了回复,“刚刚睡着了,你也早点休息。”


    凌晨十二点四十分,除了她之外,她们都睡着了。三个人挨着,陈梦晓侧躺着,正面对着周小西,胳膊搭在她脖子上;李离歪在周小西右边,头顶着她后背。几个人睡得很沉,对许苑薇的手机提示音没有反应。她踌躇着把手机摁在了身下。


    外面又黑又静,许苑薇打了个激灵,仿佛虚空中有毛茸茸的触角碰了她一下,瞬间皮肤上立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从未感受过的心境,仿佛世界这么大,却只有她一个人,空旷而寂寥。


    这究竟是什么呢?她懊恼自己词汇匮乏,所有浮现在脑子里的话语全都词不达意。


    一番苦思冥想,突然一个词语击中了她:是的,是孤独。她在这一刻,深刻而真切地感受到了孤独。从未在她的人生字典里出现的这个词,在这一刻,生动且强势地占据了她的一切感官……孤独和寂寞可怕吗,见仁见智。有时候,它们是让人做出错误选择的推手。


    “我们……跨年夜见。”许苑薇从身下摸出手机……


    郑筱从打工的商场出来,天已经黑透了。细碎的微尘悬浮在昏黄的路灯下,远远望过去,像碎雪。


    已经十二月底了,初雪仍不见踪影。


    到最近的公交站抄小路只要五分钟,可那条路上路灯间隔很远且失修昏暗,郑筱不敢走。她一路快走,穿过喧闹的大街,年轻的人们,快乐得那么明显。


    没有下雪,可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的风很凉,吹得她脸颊生疼。郊区的温度从来都比市区低两三度。今天赶着去兼职,她随手抓了件外套就出门了,连围巾都忘了裹。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大衣,郑筱边走边发抖,觉得自己要冻死在这个冷冽的冬夜了。


    经过路边的奶茶店,她停住了,很想买一杯奶茶暖一暖。她跺跺脚,哈出来的气在面前凝成白雾。


    郑筱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用冻得麻木的手指捏住了自己薄薄的钱包,里面是今天打工赚的两百块,她捏紧那两张纸币,生怕它们长出腿来,从她的钱包里跑出去。


    前面只有两个人在排队,她踌躇了几秒钟,还是走开了。她告诉自己,再不走就赶不上末班车了。为了省钱,她要转两趟公交车。先从郊区乘车到市区,再从市区换乘到郊区。从北到南,横穿整个W市。


    她靠在公交车的窗边,看着外面灯光变幻,从光秃秃的荒凉进入流光溢彩的闹市,渐渐褪去光晕,陷入沉静的黑暗。她到现在还没吃晚饭,打工的商场里人多了不少,更别提市区了。餐馆在平安夜人满为患,几乎所有的店铺都要排队,而且价格很贵。她思忖了很久,决定还是去学校后门的夜宵摊买点吃的。


    一下车,她打了个寒颤。深深吸了口气,寒冷的空气迅速充满了她的肺部,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公交车停靠在离学校正门五百米处,去学校后门要走十五分钟。


    她朝后门走的时候,公交已经掉头回去了——幸好,赶上了末班车——铭盛的新校区偏远得连公共交通都稀缺,过了九点就只有这一趟车。听说市区的商场延迟关门,幸好她工作的地方没有那么大的客流量,不然她大概就回不来了。


    郑筱呼出一口气,为自己忍住没买奶茶庆幸,羞愧一扫而光。仿佛她原本就是因为赶时间不消费。


    远远望见学校后门时,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再过一会儿就能吃上热腾腾的汤面,兴许还能再吃根羊肉串。想到肉串,她咽了咽口水,想象中孜然的味道在口腔里不断怂恿唾液分泌。这是她对自己小小的奖赏。


    一到学校后门,郑筱傻眼了。原先热闹甚至有些嘈杂的后门安安静静,大部分摊贩没出摊。大约摸知道像这样的日子,没有多少生意可做。只有一个老奶奶还在摆摊,她的小推车上一边架着炉子,一边是简易的木板搭起来的工作台,一个扁扁的竹编簸箕上搭着一块白布,一角露出包好的馄饨。


    ——有馄饨吃也不错。郑筱安慰自己。


    “姑娘,今天是不是你们小年轻过什么节?”


    “嗯?”她愣了愣,“哦,是平安夜。”


    “老啰……搞不懂这些。没人出摊,我还以为今儿生意会好。”


    郑筱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最最角落的一个位置,“我平时摊支在那儿……” 那里是离图书馆最近的一个角落,可从东门走过来就绕了一大圈,除非是冲着吃馄饨,否则走到那里基本上也吃饱了。


    昏黄的街灯从茂密的柏树林里透出来,拖着长长的树影,沿着图书馆向着校门延展。郑筱望着幽深的小径,脑子里浮现出刚开学不久和寝室人一起去图书馆的情景。


    “今天看来是没生意啰,给你煮完这碗我就收摊了。”卖馄饨的老奶奶见她在寒风中打着哆嗦,叹了口气:“姑娘,你穿得太少了。爱漂亮年纪大了要吃苦头哦。”


    她往锅里多扔了几只馄饨,“多吃点,看看你那么瘦,爹妈看见了得多心疼啊。”


    “谢谢。”


    郑筱眼眶热热的,很久没人关心过她是否穿得暖吃得饱——她爸妈又在闹离婚——或许破碎过的东西是不可能恢复原样的。


    馄饨还没开锅,氤氲的雾气在周围漂浮着,头顶上黄澄澄的灯光,既温暖又温柔。温柔,这个词离她的生活很远了,她想起曾经有个男生对她说过“你值得被温柔对待”,那个男孩子去哪了呢?她努力想,才想起来自从她跟顾宇混在一起之后,所有男孩子都不敢再靠近她,而那个小男生被顾宇打断了胳膊。


    甩甩头,自怨自艾的情绪对她来说是最无用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冻死在平安夜,可她想好好活着。


    老奶奶揭开锅盖,撒了一把葱花进去,她深深吸了一口香气,饥肠辘辘。她想赶紧回到宿舍里,打开暖气,把这碗冒着热气的馄饨塞进冰冰凉的胃里。


    “多少钱?”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小摊上好像没有看到支付二维码。


    老奶奶迟疑了下,“小姑娘,你……有现金吗?”她用手指一指郑筱的手机,“这东西……我不会用。”


    幸好身上有结算的工资,她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一百元,递给老奶奶。


    老奶奶为难地搓了搓手,“小姑娘,大钱……我找不开。”


    “可我也没有零钱。”郑筱咬了咬嘴唇,缓缓地说:“算了,我不要了。”


    “别别……”老奶奶急了,她四处张望,希望能有人能帮她解决找零的困境。


    郑筱有些不忍心,可她实在又冷又饿,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分给别人。


    老奶奶把锅盖掀开,馄饨已经煮好了。空气里飘着浓郁的香味,郑筱咽了下口水。


    ——我可以回宿舍煮泡面;


    ——可馄饨都已经煮好了……


    老奶奶眼巴巴地望着她。


    一番人神交战。最后,她跑到附近的小店把钱破开,把钱付给了老奶奶。


    老奶奶感谢了她一遍又一遍,打了个鸡蛋进锅,“小姑娘,你等等,鸡蛋不收你的钱。”


    一碗馄饨八块钱,天寒地冻,老奶奶穿得也不厚实。


    一天站柜台两百块,好歹在室内,有空调,不冷。


    郑筱轻轻叹了口气,她深深地同情像这个老奶奶这样在结水成冰的冬夜里讨生活的人,正如她同情自己一样。


    “小姑娘,你在这吃还是带走呢?”


    郑筱打了个哆嗦。零零星星的几张桌子凳子,在萧索的冬夜里显得更加寒酸。


    “帮我打包吧,谢谢。”


    她正准备把手机塞回口袋,屏幕上弹出来一条消息。她感觉像被蝎子蛰了一下,手机哐当掉到了地上。是顾宇的短信!不用看,她也知道,肯定是问她要钱。


    郑筱魂不守舍接过老奶奶递过来的馄饨。


    老奶奶帮她捡起手机,在自己的围腰上擦了擦,颤巍巍地递给她,她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姑娘是怎么了?”老奶奶把手机往她手里一塞,她木然地接住了。


    “这电话贵吧。可要拿好了,别丢了。”


    老奶奶盯着她看了看,把手机从她手里薅下来,放进她大衣的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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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袋。


    郑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后门一路走到宿舍的,她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蜡烛早就熄灭了,烧得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孤零零地立在寒风里。


    她浑身冰冷,一手拎着小馄饨,另一只手捏着拳头。那条短信要逼疯她,她整个人如同坠在冰窖里。就算她不配拥有一个如童话一样美好的平安夜;但至少,也不要坏成这样。


    ——盲目地给笑靥如花的女孩子试口红颜色;


    ——冷眼旁观因为没有收到喜欢的礼物而嗔怒的学生妹;


    ——羡慕收到一整盒口红礼盒,绽放出开心笑容的白领;


    她不停地拿取货物,摆出制式化笑容,跟她们说,挑选的口红有多么衬她们的肤色。忙碌,在那一刻是极好的。她可以借此来忘记自己需要面对的窘迫。


    郑筱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宿舍楼,除了零星的几个窗户里透出灯光,其余的全都藏在墨色一样深的黑暗当中,包括她宿舍。她们……是去外面庆祝圣诞了吗?应该还没回来吧?


    浑浑噩噩中,唯一让她觉得温暖的是还冒着热气的那碗小馄饨。她把馄饨捧在手上,已经不像出锅的时候那么烫了,拿来暖手刚刚好。


    “我回宿舍吃完馄饨,再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郑筱哆哆嗦嗦地往楼梯走去。


    那个噩梦一样的专属铃声响起来时,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自从上次接了顾宇的电话,她给那个号码设了铃声,这样就不会误接——别的女孩子设专属铃声是甜蜜的,而她设的是索命的符咒。


    电话响第三遍,她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以豁出去的心态按下了接听键。


    “我还没收到钱。”电话一接通就传出顾宇不耐烦的声音。


    “别逼我,我没钱了。”郑筱的牙齿上下打颤,一半是因为寒冷,一半是因为害怕,“我上哪里弄那么多钱?


    “那我可管不着。”顾宇毫不在乎地说:“出去卖吧,你出去卖的话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郑筱的手指扣着掌心,止不住颤抖,如果顾宇在她面前,她想自己会忍不住一刀捅死他。


    “顾宇,你听好了,我不会再给你钱。”郑筱的声音里带着颤,“我不欠你的,是你欠我的!”她几乎不敢喘气,怕一喘气勇气就会溜走,“就我俩那点破事儿,你愿意跟谁说就跟谁说,你一个烂泥混混通缉犯,看看谁会相信你!”


    电话那头没声响,像是愣住了,过了几秒钟,顾宇恶狠狠地说:“郑筱,你好样的!你等着!”啪嗒一声,电话挂断了。


    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了,她再也站不住了,一下瘫坐在烧尽的蜡烛旁边,捂着嘴哭了起来。她想大哭一场,可她不敢,谁知道暗夜中有没有人窥视,又会有什么样的谣言传出来。“英语系的系花在圣诞夜被甩了”,她能想象别人躲躲闪闪窃窃私语讨论她的情形。她压低声音,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掉在右手上,滚烫灼人。


    远远的,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她躲进了黑暗里。


    “你上去吧。我走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被人当猴子一样耍着玩儿。”


    听上去像一对小情侣在闹别扭,郑筱不关心这些人为什么争吵,只希望他们赶紧吵完。他们的烦恼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男孩子多看了别的女生两眼;女孩子花了太多钱,这个月生活费捉襟见肘;女孩子觉得男孩子不像以前那么爱她……


    那两个人越走越近,郑筱听出了刘小叶的声音,“他们不是那个意思。”


    “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我不想吵架。”


    轻轻的抽泣声。


    “欧祈,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我一定会改的。”


    有人叹了口气,“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你是不是嫌我胖?我会好好减肥。”拖着哭腔的女声,“我不要分手。”


    “你别多想,我只是……最近太累了。”


    郑筱心下一跳,来不及擦眼泪,悄悄挪到了楼梯下面,蹑手蹑脚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圣诞树上挂着的彩灯不间断地闪烁着,提醒她其他人都在欢畅庆祝节日。


    郑筱把馄饨放在桌上,打开包装——馄饨已经不烫了,正适合吃,可她没了胃口。


    没有开灯,她拽着窗帘向外望。路灯下刘小叶和欧祈面对面站着,刘小叶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她的肩膀上下耸动,好像在哭。


    郑筱盯着他们拖得长长的影子,想象着影子一点点越过光亮,将他们两个人包裹在里面。


    ……


    欧祈站的位置是他以前一直来送早餐的地方,眼下他的眼睛发红,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不再是那个青春温暖的少年。周遭一层冰冷而疏离的空气,将两个曾经相爱的人隔开。


    刘小叶有点害怕,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欧祈。


    “你不要不理我。”她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角,小心翼翼,怕他再甩开她的手。


    “我今天心情不好。”欧祈抓乱了头发, “你回去睡吧。”


    刘小叶揉了揉眼睛,“那明天你会找我吗?猪……”


    欧祈的不耐烦一闪而过,曾经亲密的昵称滞留在了刘小叶的嘴里。


    “我明天要交立体构成的作业,等考完试我们见面,好不好?”


    刘小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说的,不能反悔……那……你好好复习。”


    “嗯。”


    刘小叶走到三楼的走廊上,像往常那样向楼下看。欧祈没有像以前那样冲她挥手告别,他已经走了很远,只能模糊地看到他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得很长。


    他只是最近太忙了,刘小叶安慰自己。


    郑筱哗啦一下拉上了窗帘。她在刘小叶走进宿舍的前一刻回到自己的房间,依旧没有开灯,屏住呼吸听外面的声音。其实,她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也许是激烈的争吵,歇斯底里的撕扯,哭天抢地的嚎哭……似乎只有别人的不幸和痛苦才能舒缓她的疼痛,可门外面寂静得像座孤坟。


    在门后站了一会儿,她趴在门缝向外看,刘小叶不在客厅里。她放轻脚步走了出去,在彩灯的闪烁中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脚下一道光线从浴室透出来。她踮起脚向里面窥视。刘小叶趴在马桶上,头发盖在脸上,一阵呕吐之后,她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响,像一条离开水几天的鱼,抽动了几下后失去了活力。


    郑筱蹑手蹑脚地退回自己的房间里,脱掉外套,合衣躺上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她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她本该同情刘小叶,可她并没有。相反,她的痛苦对她来说像养分。郑筱有一种隐秘的快慰感,因为她不是唯一遭受痛苦的人,本来欢声笑语快乐的人当中,有人和她一样正在遭受着痛苦。


    她准备翻个身睡去时,外面响起了手机铃声。她拉开被子,听见刘小叶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堆之后挂断了。过了几秒,刘小叶的电话又响了。这一次,铃声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听。


    郑筱把被子再次拉过头顶,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她侧过身体蜷缩着,攥着被子捏紧了自己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