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看，今天人可真多！”


    “那可不是么！今日可是入城的西域绣娘与京城铺子比试的日子！”


    “真热闹——只是不知她们与之比试的是哪家铺子？”


    “我听说呀……是烟裁坊！”


    “烟裁坊？她们近日名声可是大得很哪，成衣做得好，裁衣也好，选上她们也不稀奇！”


    百姓听闻烟裁坊的名声，都高高呼叫好，一旁悠悠拿着精致的羽毛蒲扇扇风的碧长青缓缓勾起了唇。


    “碧姐姐，果真如你所说，百姓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对烟裁坊信任得很呢！”


    “捧得越高，才能跌得越痛嘛。”碧长青呵呵一笑，“选上她们是她们的殊荣，若是输了，岂不是丢了我们京城的脸？”


    “而这次比试为着公平，试题里的料子不仅有京城的料子，还有西域的料子……”


    “我倒要看看，这一群穷酸丫头要怎么认！”


    就在此时，远处洪亮悠长的铜锣声响起！


    架起的高台存在感显赫地摆在清溪街最显眼的地方，叫人忍不住探上一探，凑凑热闹。


    “咚咚咚！”


    随着锣鼓声渐响，高台右侧缓缓上来几位穿着独特的姑娘。她们身上环珮叮当，宝珠闪耀，身着露脐短衣和曳地长裙，举手投足皆带着不羁的自由感。


    “这些姑娘便是西域的绣娘么？果真与众不同！这些衣裳我都没见过！真是光彩照人！”


    “可不是么！我们也能一饱眼福了！这些衣裳真漂亮……日后我也想穿到！”


    这些西域绣娘环视一圈，噙着笑意学着京城的礼数微微躬身。瞧着极为乖巧的，出口却是挑衅般问道：


    “烟裁坊的人呢？”


    这一下，围观的人都炸了，瞧着她们的语气，谁人不知是在耀武扬威地挑衅？！


    尚且方来了京城的地盘便如此嚣张，倘若比试当真赢了，往后还不知要如何呢！


    “真是嚣张啊！如今便觉着自己稳操胜券了，真当我们京城的铺子无人了！”


    “本来就是比试嘛！这样的挑衅才有意思！想必她们在西域也是被捧着夸着，这样的语气也情有可原！”


    各有各的说法，说着说着，台下的人竟都摩拳擦掌了，几百张嘴此起彼伏期待兴奋地问道：


    “烟裁坊的人呢？快上台呀！”


    在这样的氛围下，人群中有人动了。


    只见苏倾语转头朝着铺子中的姑娘们说了句什么，款款走上台去。


    她穿得素雅，淡粉色齐胸襦裙衬得她脸颊粉嫩红润。不同于西域绣娘穿金戴银的模样，头顶的凌虚髻只用一支简约的银簪簪住。


    她的面容被面纱遮得隐隐绰绰，显得极为神秘又稳重。微风一来，吹起她的衣袂，显得她极为泰然自若。


    为首的西域绣娘挑了挑眉，打量着她，“你就一个人？”


    苏倾语莞尔，“我带着烟裁坊的名头和铺子里的衣裳来，不就好了么？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叫她们来跳舞还是助威？”


    这一个反问出去，一时满台寂静！


    十几位西域绣娘在高台上挤成一排纷纷露面展示模样好像个笑话。


    “就是啊，不是比试料子么？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烟裁坊的苏姑娘我们都认识，只有无人认得的人才需要这般费力展示自己罢！”


    “这样一看还是烟裁坊好些，可要勉励啊！不要真被西域人比了下去！”


    被这样一呛，为首的西域绣娘脸色骤然阴沉下去。她咬牙切齿地气极反笑，看她如蚍蜉撼树，


    “那便开始罢！”


    本次比试一共分为三轮。


    第一轮是猜布料。数十种偏僻料子混在一起织成五块长布，每块长布中有五种料子，叫她们来猜，最后各自写了答案于宣纸之中。


    每局答对最多者得一分，五局三胜。


    苏倾语知晓了规则，往旁看去，却是挑了挑眉。


    这五块长布上头花花绿绿的料子花哨得叫人看得眼睛疼，或棉麻或丝绸，还有些分辨不出纹样的妆花……


    她只看一眼，便知这里头还有西域的料子。


    “这是什么布料？没见过啊！”


    “你看西域绣娘身上的料子，再看看那布——这里头还有西域的料子！苏姑娘答得上来么？！”


    “你瞧瞧那西域绣娘胜券在握的模样！苏姑娘又没去过西域，恐怕要在她面前吃瘪了……”


    苏倾语听着台下的言语，眼神未动。对于其他铺子的人来说，未去过西域，便已斩断了所有能获胜的可能性。


    可她不一样。


    前世，西域绣娘的存在也在两年之后真正浮到明面上。那时西域布料风靡一时，贵女们为了赶时兴人人追捧，对这些料子如数家珍。


    想到此，苏倾语缓缓在暗处勾起唇角。前世，就没有她认不出的西域料子。


    她们虽是西域人，可在她面前对着西域布料班门弄斧，那可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她凝神思考的模样被西域绣娘看作成了露怯，那绣娘笃定她猜不出了，挑衅地道：


    “怎么，猜不出来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苏倾语莞尔，回道：“在想要在第几盘让你输。”


    绣娘认定她在强撑，冷笑一声别过脸去。下一秒，苏倾语淡然拿起了宣纸，凝神看了一会长布上的料子，下笔写了起来。


    她下笔的速度不快，却极稳而坚定的，像是与前世的自己做个交锋。每一个料子她都能知晓出处，上头的纹样都能掰扯个明白。


    “你们说谁会赢？”


    “西域绣娘吧……这么多西域的料子，苏姑娘要如何知晓？”


    “也是，烟裁坊到底是新开的铺子，论底蕴和实力哪能做到极致？只是可惜了，此次比试若是换作绮罗布行，恐怕不会这般……”


    “绮罗布行那是与华锦庄都关系亲密的！哪能来比这种比赛？”


    许是西域绣娘的神情太过唬人，高台下的人窸窸窣窣地讨论着，支持烟裁坊的竟不到半数。


    这样悬殊的气氛令玉桃都有些发怵，她小声地问道：“你们觉得……东家能赢吗？”


    徐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里却有隐隐的担忧，“相信东家。”


    不一会儿，二人皆交了宣纸。所有的目光都转向拿着宣纸的侍女手上。侍女对了结果，上前两步，告知每个人的分数：


    “绣娘梅洛的分数是——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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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思是她猜的那五个布料全对！


    这一下如同在高台下灌了滚烫火焰，满场哗然！霎时全场的目光看向苏倾语，都在等待着她的结果！


    梅洛挑衅地往苏倾语那看，在这样的气氛中语气上扬，洋洋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西域的料子极少在京城流通，可不是你逞强便能认出来的！”


    她话音未落，却听侍女接着道：“烟裁坊的分数——也是五分！”


    梅落未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里，洋洋得意的神情转为愕然。


    “苏姑娘的云淡风轻竟当真未作假？她当真认得出来？！”


    “太好了，看来京城的铺子不会被看轻了！你看看西域绣娘眼高于顶的态度，真是让人看不顺眼！”


    梅洛的愕然只维持了一瞬，又很快咬牙切齿起来：侥幸罢了！她不信她每局都认得出来！


    果不其然，待第二局的长布一出，梅洛眼前一亮。


    花毡是她们月牙国的专属，联珠纹样代表着她们的信仰，神秘又古老，苏倾语不可能知道！


    这一分，必然是她的！


    梅洛沾沾自喜，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写下这五个料子的答案。


    她趾高气昂地环视一圈，已然想象到了自己获胜时的情景！


    而人群见着那长布上的纹样，也纷纷讨论起来，“这张长布上竟有三个西域料子！苏姑娘认得出来吗？”


    “……我没见过这个。”


    “我也没见过。”


    台下的京城衣裳铺子也皆看着那料子束手无策。她们并未对西域料子有所了解，觉着偶然识得一两件也已算了不得！


    可她们也不想西域人就这么趾高气昂地赢了！


    这可是全城的人都看着，倘若输得狼狈，那该多没面子？！


    一时间台下喧闹起来，烘托出一阵热闹景象。


    唯独在苏倾语临危不乱，仍旧慢慢悠悠地执笔写些什么。她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并未因着周遭氛围的催促而加快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梅洛等不下去了，啧了一声，嘲讽着，“好了没有啊！怕不是在拖延时间罢！”


    却见苏倾语缓缓抬眼，眼神锐利，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就这么想输么？”


    言下之意不就是她催得越快输得越快么！梅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脸色不甚好看。


    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目光注视着她手上的宣纸，终于等到了她将答案交给侍女的那一刻，眼底发出兴奋的光芒。


    她们这些西域绣娘来京城之前，已然对京城料子看了又看，对此了如指掌。不可能出差错！


    只要苏倾语错了一个，那么这一分都是她的！


    而且她们这些西域绣娘入京得突然。谁人不知西域的布料繁复多样，个中纹样的讲究颇多。


    苏倾语这种毫无时间准备，又没去过西域的人不可能毫无破绽！


    所以，苏倾语方才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定是在强撑着诈她！


    她不能中了她的计！


    想到此，梅洛看着台下满场的人，又扬起了一个体面又骄傲的神情，看着对完答案的侍女走上前来。


    启唇准备公布她们的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