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雨打霜摧

作品:《为她折腰

    容恪阴晴不定惯了,她不慌不忙,不闻不问,反正过段时间他就好了。


    果然不出所料,到上床就寝的点,他又回来了,只是垮着一张脸,活像来讨债的。


    卫琳琅主动让进床的里边,平静道:“热水是现成的,你去洗就完了。”


    说罢,掀开自己的毯子,平躺下去。


    屋里没动静,证明他还在那立着。


    卫琳琅觉得无趣,翻一个身,将背影留给他。


    容恪憋屈得厉害,很想把她提溜起来问一问:她左右逢源,事事了如指掌,凭什么独独对他生辰一问三不知?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


    偏生容恪最是好面子,自降身价的营生,干不出来。


    幽幽怨怨盯了一阵她疏懒的睡姿,他兀自吞下窝囊气,转身清洗去了。


    他这一去,真够久的,等得卫琳琅迷迷糊糊,不觉阖眼,顺从困意。


    意识彻底坠入黑暗之际,肩膀倏尔一痛,整个人便挣扎着醒过来——只见领口被扯开一个口子,右肩头红了一片,红里透着一圈牙印。


    “你是狗吗?你咬我做什么?!”她怒视罪魁祸首,羞愤交加道。


    容恪一言不发,沉沉看她,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野狼。


    卫琳琅有些发毛,管不得隐隐作痛的肩膀,忙起来,抱着毯子坐到床尾,结结巴巴道:“你要生气,我给你赔不是,但别又折腾我……我腿疼,骑马时磨的……”


    他的唇依然抿着。


    漫长的胶着后,容恪说:“卫琳琅,你真没良心。”


    她藏不住辩驳的劲儿,脱口而出:“我又怎么你了,你为何说我没良心?”


    天地可鉴,这跟贼喊捉贼有什么分别?


    她处处委曲求全以他为先,到他嘴里反成了丧尽天良?


    容恪一伸胳膊,把她拽过来摁倒:“不服气?”


    又又又来这套!


    卫琳琅摆不出好脸色来,咬牙切齿道:“随便咬人,不占理了就把人扑倒……你这样和街上的疯狗有什么两样?”


    “跟谁学的,一口一个疯狗?”容恪不怒反笑,紧接着单手解开她的衣带,轻轻一拿。


    他由上而下的目光,似在欣赏一件器物。


    卫琳琅含羞忍耻道:“骂人的话还需要跟人学?你咬人不也挺娴熟的吗?让你混到疯狗堆里,真是一点都不违和!”


    耳畔的一绺头发困在他的指尖,由他捻转。


    “你倒是提醒我了。”容恪掫起她塌下去的腰,向外拖了拖,而后微微抬起膝盖,去顶她紧紧并拢的双腿,“往常都是你狠心咬我。今日,且换我来一次。”


    中途,容恪终于按捺不住,捏着她的下巴问她:“卫琳琅,你知不知我的生辰在哪日?”


    情意正浓,卫琳琅撒不来谎,气喘吁吁道:“不……知……”


    这样的结果,比她是装傻充愣,更令容恪无法接受。


    他气红了眼,掰着她的脸,重重吻下去。


    “你既存心讨我欢心,为何不知我的生辰?卫琳琅,你又在欲擒故纵,是不是?”他松开对她的桎梏,眼里含着少许期待。


    卫琳琅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分不出心力来哄骗他,凭本能回应:“真不知,没骗你……”


    接下来,无论暴风雨如何摧残,那朵娇花总是逆来顺受。


    容恪黔驴技穷,勉强相信她的说辞:“三日后是我的生辰。卫琳琅,用心对待,不许敷衍了事。”


    凡是被他看中的,人也好,物也罢,他不介意使些非常手段取得。


    寝殿外,宝凝宝格面面相觑。空气里充斥着绵绵不断的“咯吱咯吱”声,以及不时的“咚咚”声。姐妹俩谁都不敢贸然开口讲话。


    一时,气氛凝结。


    声动经久不绝,宝格耐不住担忧,对宝凝说:“姐姐,这动静……侯爷和夫人不会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吧?咱们要不敲一敲门?真起了争端,夫人怎么能拗得过侯爷呀!”


    宝凝同样忧心忡忡。这次的响动,和以前的不一样——以前至多是夫人闷闷的哭声,万不到此叮叮咚咚的地步。


    宝凝没有主心骨,给不了宝格明确答复,只说:“别急,再等等。”


    不顾一切闯进去,万一见着不该见的,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一等,半个时辰流走了。


    夜阑人静,宝格困得睁不开眼;轰然一声,睡意烟消云散,宝格瞠目结舌仰望从里面出来的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恍惚似一个鬼!


    宝格心大不清醒,宝凝却不敢放松警惕,忙忙掐着她一齐问主子安。


    容恪未曾停留,冲偏殿去了。


    宝凝携宝格,立马入内查看情况,却见玉体横陈,美人垂泪。


    宝格拾衣裳,宝凝递手帕。


    卫琳琅哭得伤心欲绝,字字控诉容恪:“他就是个混球,我再也不要原谅他了!生辰礼也休想!”


    她说到做到,后面两日,再没搭理过容恪。


    知自己那晚下手太重,弄疼了她,容恪收敛行径,晚上安分守己,未碰她一根手指头。


    原以为,她就是寻常闹脾气,赌气几日就好了。然而,直到他生辰前夕,她仍是冷眼相待,多余一个眼神都不情愿给他。


    确实是自己鲁莽,容恪便搜罗来好些好些珠宝钗环,着人送去,博她开心。


    卫琳琅看都不看,直言:“我不要。从哪里抬来的,就抬回哪里。”


    下人表示为难。


    她无动于衷,斩钉截铁道:“那就扔了吧。总之别碍着我的地儿。”


    下人原原本本报知容恪。


    容恪想,她素日打扮简朴,以前他给她置办的那些个首饰,大半叫她放在仓库积灰了。与其送珠宝首饰这类俗物,不如投其所好,送书本来得合适。


    三大箱子书抬入殿内以后,卫琳琅不由有几分动心。但凭着意志力,迅速斩断杂念,通通不收。


    接连挫败,容恪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这女人未免太任性了。


    他被她忽视,尚且低得下头哄她,她却一次两次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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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恪不能心静,处理公务上,自然难以专心。


    见他愁眉不展,赵度凑过来打听:“跟弟妹拌嘴了?”


    赵度这人油嘴滑舌,没正形,容恪懒得理睬他,重新执笔批阅公文。


    手头这本折子,出自石尚书之手,写得横七竖八;乍一看,和鬼画符似的。


    容恪不觉来气,把折子一掷,冷斥:“次次交这么个玩意上来!”


    赵度捡起折子翻开一睹,戏谑笑道:“人家是武将,要求别那么严苛嘛。再说了,你以前不也一字一句批完了,今日倒来挑毛病了。我看,你是心存不痛快,随便找个口子撒火来了。”


    容恪才不被他牵着鼻子走:“我能容忍他鬼画符,陛下可能容忍?”


    陛下写得一手好字,想当年亲临朝政时,因为大臣们五花八门的字迹而头疼不已,遂特颁下一道旨意,命众臣子平日多加练习写字。大家依令行事,回家刻苦研习。独独石尚书,手笨还不肯多用功,呈上去的折子仍然歪七扭八、不堪入目,次次挨陛下数落。


    知他吃软不吃硬的秉性,赵度不和他犟,顺着他的话说:“这也是理。这样吧,我家老爷子说话管用,空下来我和老爷子通一通气,让老爷子劝劝那倔老头。”


    到这份上,容恪没得挑理。


    办公索然无味,赵度干脆赖上容恪,非套一套他的实话不可:“你不承认,我却能看得出破绽。你和弟妹吵架了,还哄不好了。对不对?”


    容恪不屑欲盖弥彰,默然不语。


    赵度故意损他:“威风八面的长平侯去哪了?竟然对付不来一个弱女子?”


    这正是令容恪所费解的。


    他也曾擒龙伏虎,而对上卫琳琅,理智不再,浑身的本事,就只剩在床榻间的抵死索求了。


    他不嘴硬,赵度一个人念叨也无趣,便收起吊儿郎当,正经道:“你就是不懂女人心。弟妹生气,要你哄,不单单是堆金山银山到她眼前,最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你诚恳认错的态度。”


    容恪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到亲去乞求她原谅的地步,斜着眼说:“是她有错在先,我不过是略施惩戒而已。”


    赵度扶额叹道:“谁对谁错,有什么要紧?弟妹她开心就行啊。你个大老爷们,不能和女人斤斤计较,况且这女人还是你的夫人。”


    容恪仍然不认同:“我便是太纵容她,她才会一再地无视我。”


    赵度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


    “女人得宠,大宠特宠!”赵度拍案道,“明隐,你要是信我风流才子的经验,你马上停止办公,走出这间屋子,去向弟妹表诚心。倘若你执迷不悟,那我是爱莫能助了。”


    赵度对待公事未必尽心,对待女人,可是怜香惜玉,左右逢源,面面俱到。


    容恪心下将信将疑,身子却慢一步,不见挪动的苗头。


    赵度慧眼识珠,一把抽开他的椅子,推搡他出门:“这摊子,有我照看,你放心。你只管把弟妹安抚好。你们夫妻和美,我也跟着轻松。”用不着看你那张死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