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75章

作品:《她在国子监混得风生水起

    鹊语喳喳,四月十五这日,梁承起了个大早,摸出了衣柜里那件有些落灰的监斩官袍。


    便是镇南王与节度使前年在陇西起兵造反,那时人人自危,申昌郡也一如既往太平,并未出过什么悬案,他更是不用穿上这身衣裳。他虽有些贪财,但一直以来都将申昌郡治理得不错,整个申昌郡如平静海面般,风调雨顺,民康物阜。


    如今一石激起千层浪,申昌郡出了桩这样骇人的案件。


    虽说明宣帝的那道圣旨并未挑明要施以什么责罚,梁承心里却如明镜般,兴许之后他的官路就会止步在申昌郡了。


    整好衣冠后,卯时末已过。


    “一别音容两渺茫,魂魄不曾来入梦......女儿啊,是爹无用......你在黄泉路上再等等,今日那两个畜牲便要下地狱,你要好好等着,见到他二人了,要啖其肉,要饮其血......”


    啖其肉,饮其血!


    衙门外停了一行队伍,梁承抬眸粗粗一扫,约莫有数十具棺材。每具棺材旁站了四五个身披麻衣者,为首那人手里捧着牌位,愣愣站在棺材旁,双手不自觉将怀中的牌位紧了又紧。


    正是之前丢失女儿的姜家老爷。


    “爹......该走了,别误了小妹下葬的时辰。”他身侧是早已出嫁的姜家长女,眸中悬着泪,显然是还没从姜二姑娘尸骨无存的真相里走出来。


    姜老爷目光讷讷地看向站在石阶上的梁承,眼里有了一丝生机,喃喃道:“是......乖女儿要入土为安......我还要亲眼看着那两个畜牲行刑......”


    他仿佛已是油尽灯枯的状态,满头鹤丝,面容布满沟壑。


    “走吧......”


    梁承愣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一行队伍从他身前经过。


    那些无辜的女子尸骨无存,飞鹤镇那些树下的心脏也险些腐成一滩血水,棺材里自然是空的。明宣帝下令处死提花娘子与卫晋,他只得又在衙门外面张贴告示,姜家下人瞧见后,连忙将此事告诉了姜老爷。


    姜老爷于三日前聚集了这城中所有被害女子的双亲,要在那二人行刑当日将女儿出葬。


    申昌郡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枉死者,魂魄游荡人间,若能寻得真相,重新为其安葬,那一缕游魂便可跟随血亲指引找到黄泉路,从而进入轮回。


    对于提花娘子与卫晋,那些为人父母者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是以,他们宁愿相信鬼神一说,誓要让自己女儿的冤魂与这二人一道走。


    行刑的时间定在正午,如今尚早,梁承没说话,转而进了衙门。


    另一头,驿站里,大理寺的那几个官员亦是穿戴整齐,正侯在前厅等着,等谢栯这个协助行刑之人过来。


    驿站比客栈大上许多,众人便各自占了一间房,陶霁将门推开时,谢栯正抱臂倚在廊下的红柱旁,瞧模样,是刻意在此处等她。


    “醒了?”


    “嗯。”


    谢栯今日穿一件寻常的云纹织锦圆领袍,鸦色护腕束住袖口,头顶还是那根鎏金发带,发丝随意散落在肩头,与意气风发的少年一般无二。


    这身打扮出现在他身上不稀奇,也没那么晃眼,可陶霁偏觉得他今日尤其顺眼。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好看。


    “你最近有些贪睡,”谢栯没忍住轻掐她双颊的肉,开口:“他们都已收拾妥当了,纪珈芙说要来将你唤醒,我想着行刑反正定在正午,便让他们先去前厅了。”


    陶霁点了点头。


    “先垫垫。”他掏出一个油纸包:“大理寺那帮人一早出去买的,我尝了一块,你应当爱吃。”


    陶霁抬眸看他一眼,神色登时怪异起来:“你今日是怎么回事?”


    谢栯靠在红柱上,摸摸鼻子:“我怎么了?”


    点心入口细腻鲜香,陶霁的确有些饿了,三两下将其吃进肚子里,这才开口:“没什么,走吧,别叫他们在等我了。”


    在前厅与众人汇合后,大理寺的那位司直又迎了过来,他道:“世子,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


    谢栯面不改色应下:“嗯。”


    因着他们住在驿站,与衙门不顺路,便直接从驿站往菜市口走,几个姑娘家坐在马车里,俄顷就听见了外面的吵嚷声。纪珈芙伸手将车幔挑开一角,惊道:“这么多人!”


    蒋翎贴近她,凑过去看,也不由咋舌:“这两个畜牲有这么多人来看着行刑,此事也是我生平头一回见。”


    陶霁搭腔道:“他们罪大恶极,自是遭人恨的。”


    三人瞧着都很淡定,反倒是傅书芩与庄之茉,两个小姑娘知道今日要行腰斩之刑,便是在上京,她们最多也就折折花枝,何曾见过活生生的人受刑,傅书芩缩着脑袋,嗡着声音:“我看了这个,今日回去不会梦魇吧?”


    庄之茉亦是有些害怕,但想到自己被悄无声息掳走,险些成为饲养鲜花的肥料,又想到林逸亭那一身伤,她强自镇定道:“这等大快人心的场面不看岂不是可惜了?梦魇就梦魇,待二人成了鬼,若还敢来缠着我,我便花钱请个道人来收了这两个黑心肝的!”


    几个少年郎同样坐在前面的马车里,那些百姓见梁承起身迎接,又见两辆马车被挡得严丝合缝,倏地明白他们是那群国子监的学生,连忙自发地将路给腾出来,好叫马车顺利过去。


    待几人陆陆续续从马车里下来,百姓们这才瞧清这些孩子长什么样。


    “乖乖......”有个矮矮胖胖的男子道:“这些小娘子一个个细皮嫩肉的,那些个小郎君瞧着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竟有那样大的本事与贼人缠斗?”


    “哎哟,你可别小瞧他们了,”有个妇人悄声凑过去:“都说了是国子监来的,那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在上京,天子脚下!这帮人非富即贵,家里定是请了习武师傅,我看那几个小姑娘,光是站那儿,就比咱们城里那些走几步就喘气的姑娘要看着结实许多哩——”


    这话传到了庄之茉的耳朵里,她下意识低头瞄一眼自己,心道,真有那么结实么?


    谢栯被明宣帝钦点为协助行刑之人,梁承连忙将他带到了自己身侧的位置上坐着,接着是大理寺的官员,其余几人则是去了左侧的亭下待着。


    坐下后,谢栯瞥一眼梁承,问:“那几个可都带来了?”


    梁承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遂招招手,吩咐衙役将人带到台子上来。


    很快,茶摊的摊主,浆洗铺的赵婶,成衣铺的方婶,以及幽山谷的掌柜,都被衙役压着走过来。谢栯从提花娘子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便将这波人犯下的事一并告知了梁承,这几人虽罪不至死,但收了卫晋的银子,又是做戏又是下迷药,只为引他们上钩......


    谢栯这人骨子里乖戾,自然不会放过几人。


    这几人自然也免不了牢狱之灾,只是短短几年牢狱,兴许还不能叫其长记性。


    是以,亲眼见提花娘子与卫晋被腰斩,才是谢栯送他们的一份大礼。


    梁承抬眼看了看天色,遂清嗓,喊道:“将犯人带上来——”


    衙役的动作很快,不过半炷香的时间,百姓们身后就传出铁链拖地的声音。卫晋走在前头,神色瞧不出情绪,提花娘子手筋被挑断,无力地垂在身前,走在卫晋后头。那些壮汉则跟在最后。


    蛇蝎美人与自幼看着长大的郎君狼狈为奸,百姓们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贱人!还我女儿命来!”人群里有道身影愤起而攻之,正是那位姜老爷。


    百姓们这才回过神来,早已准备好的烂菜叶与污水也纷纷派上用场,尽数往他们身上泼,往他们身上砸。


    尤其是感性些的妇人,嘴里骂着:“卫晋!你实在不配做卫老爷的儿子!你可知你爹因为你的事儿病得快死了?你竟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亏我之前还以为你变好了,我呸!畜牲!”


    卫晋脸上原本毫无波澜,听见自己爹病入膏肓,手指颤了颤。


    一时间,菜市口的唾骂之声冲破天际,直到梁承重重拍下随身带的惊堂木——


    “肃静!”


    下一刻,用于行刑的铡刀被刽子手推了上来。


    百姓们见到冰冷又锋利的刑具,心中发骇,声音登时又小了些。


    左侧的亭子里,庄之茉被骇人刑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林逸亭见状连忙挡在她身前,轻声道:“茉茉,别看......”


    其余几个少年郎亦是看向余下的小姑娘,柯浔言往前挪动脚步,清了清嗓子,说:“行刑的过程太血腥,你们若是怕,就躲在我身后吧。”


    蒋翎‘嘁’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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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漫不经心道:“柯浔言,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掳走,心里正恨着呢,我要光明正大看!”


    庄之茉被她的话语激励,握紧拳头,附和道:“就是,又不是咱们狼狈为奸,躲什么?”


    林逸亭拗不过她,只得往旁边移了点。


    刑台之上,梁承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罪状,拔高声音念了起来。


    “明宣二十三年,有飞鹤镇提花娘子,本名玉容,与申昌郡卫晋,以及江湖人士,于春分当日掳走申昌郡籍良民,此后不断作恶,一朝伏法,陛下下令对其行腰斩之刑,于明宣二十四年四月十五日行刑......”


    见刽子手已准备妥当,梁承闭了闭眼,拿起斩令牌往前一丢——


    “斩!”


    此刻,众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刽子手。


    谢栯下意识去搜寻陶霁的身影,少女静静站在亭下,并未躲在谁的身后,见他看来,少女扬唇一笑,似是知道他看得懂,红唇翕着,极缓地吐出几个字。


    -我不怕,你呢?


    谢栯定了定心神,半晌,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再看向即将被行刑的二人时,神情倏地敛起冷霜,淡然看着面前的数道身影被铡刀砍成两截。


    百姓们从未见过此等血腥场面,有些人觉得胃里反酸,竟站在原地呕出一滩酸水来。


    另外几个被压着看行刑的帮凶,如幽山谷的掌柜与浆洗铺的赵婶,察觉到温热的鲜血溅到自己脸上后,被麻绳捆住的身子抖了抖,两眼一翻,当场吓晕过去。


    提花娘子本就在牢狱中受了刑,完全靠大夫的药材吊着一口气,如此一刀下去倒是痛快,很快便没了动静。


    倒是卫晋,似是刑罚来得太快,他面上不见甚么痛苦之色,只拼命仰着头往城东的方向看,桃花眼里有不甘也有别的情绪,就是不见悔意。


    他上半身匍匐在地上不过片刻,终是在眼角流出一滴泪后,完全咽了气。


    百姓们以为他是悔,只有陶霁看得明白,他看的是卫家的方向。


    心里想的,是卫大奶奶那道牌位。


    衙役们都还年轻,显然也是头一回见识如此酷刑,都有些不敢上前拖动尸体。可明宣帝下了令,二人死后须得弃尸荒野,不许人收尸,也不许人将其安葬,只能任凭野兽将其叼走,将其啃咬干净。


    是以,衙役们只得忍住心底的害怕,哆嗦着手靠近地上的尸体。


    大仇得报,以姜老爷为首的几户人家只觉畅快,竟站在原地癫笑起来,喊苍天有眼,哭女儿终寻得到黄泉路,诉二人落得如此下场当真不冤!


    事情已了,谢栯起身,转头对身侧的梁承道:“皇姑父交付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劳烦梁大人善后,本世子先走一步。”


    说罢,他径自往左侧的亭台走去。


    陶霁细细观察一番谢栯的神色,又见其他人都愣着,显然是被这等血腥场面刺激到,想了想,她开口。


    “如今贼人已伏法,咱们还要留在此地么?”


    葛修率先回神,他将斜挎囊袋里的铜钱拿出来,神神叨叨念了一通众人听不懂的话,又将铜钱向上一抛,再精准接住,遂向众人摊开——


    三枚铜钱都是反的。


    他惊呼:“方才我在心里想的是明日能不能走呢,你们都看见了,老神仙不让咱们走得太快。”


    他说这话时模样滑稽,几个小姑娘被逗笑,亭内的氛围蓦地轻松不少,林逸亭看一眼站在角落里的陆廷弈,想到了什么,眉一挑,幽幽开口。


    “咱们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抛开贼人不说,这申昌郡人杰地灵,还是值得咱们多待些时日的,况且......”


    他透过人群看向陆廷弈,笑道:“咱们能得救,多亏了这位大功臣,对么?”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往角落里,陆廷弈俊俏的脸庞霎时变红,磕磕巴巴道:“没、没事......”


    纪珈芙看透他的腼腆与拧巴,故意拉着其他几个姑娘的手凑近陆廷弈,开口便是嬉笑。


    “没事什么呀?大功臣,你救了咱们的命,不得学葛修宰傅书芩那样,狠狠宰咱们几顿么?”


    见陆廷弈的脸愈发红,纪珈芙‘扑哧’笑出声,语气轻快又恣意。


    “走吧,陆大侠,宰咱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