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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将匪掀开主帐的门帘，便感觉到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主帐中间放着一盆炭火，驱散了冷风寒气，陆泽屿坐在上首之位，教头们立于两侧，听见门帘处的动静，都回首望向王将匪。


    王将匪被这么多道视线洗礼，感觉到有些不自在。陆泽屿高高在上，隔着燃烧的炭火，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王将匪回想一下，心里愈发打鼓，虽说她确实是守护了卫县，算是有功，但按照历州军的军规，她和王将石作为新兵，是不可以擅自出营的，他俩替郑稻去卫县采买，没出事还好，一旦有什么情况，他俩也算是摊上事了。


    不过她毕竟也以一己之身，替卫县挡了大灾。要是还追究那些细枝末节的违规，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吧？


    王将匪清了清嗓子，正想先发制人，为自己犯下的那一小点错误辩解，然后再哭诉一下自己被关在卫县城外独自抗敌是多么的艰难。这样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就算陆泽屿想治她违反军规之罪也得先掂量掂量吧！


    王将匪这么想着，酝酿下情绪，张开嘴刚要发声，就听到上首的陆泽屿叫她的名字：“王将匪。”


    王将匪抬头看去，陆泽屿笑声朗朗：“此次北乌军来犯，其势汹汹，卫县一座小城，若无你兄弟二人挺身而出，定会城灭人亡。你们有勇有谋，临危不乱，守护了一城百姓的安宁。尤其是你，凭一己之力，孤身之勇，力挽狂澜，解卫县之危，此等忠义之举，堪称我军表率啊！”


    陆泽屿大声赞扬着王将匪，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众位教头眼中都流露出惊讶之色，他们还从未听过陆泽屿如此夸赞一个人，更别说这人还只是个新兵。


    不过王将匪之功，确实配得上这般夸赞。


    王将匪闻言，谦虚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之所以能有此觉悟，都有赖于平日里陆将军和各位教头们的悉心教导。”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忘拍马屁。


    陆泽屿点点头，显然对王将匪这套说辞很是满意，他又道：“王将匪，之前将你安排进伙头营，实在是因为你虽有才气，却太过狂妄，让你去做伙头兵，也是为洗洗你身上的张狂之气。如今看来，你已是一名合格的历州军了，自然要去该去的地方。明天开始，你便去战锋营吧。”


    历州军的所有人都知道，进战锋营是王将匪一直以来的愿望，如今夙愿成真，教头们皆以为王将匪会高兴地蹦起三尺高。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王将匪神色平静，并无半分喜悦，甚至还有些为难之色。她默了一瞬，对陆泽屿道：“多谢陆将军的好意，只是……只是请您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慎重考虑考虑，再做决定，可以吗？”


    教头们听到王将匪的话，都是震惊不已，就连陆泽屿的神情也是有些诧异，他看着王将匪平静的脸，没有追问原因，而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好。”


    “多谢将军，我明日定会给诸位一个答复。”


    王将匪对陆泽屿和教头们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主帐。


    教头们看着她的身影出去，瞬间炸开了锅。


    于建道：“怎么回事？我刚才没有听错吧？王将匪竟然不想去战锋营？！”他宁可怀疑自己的耳朵，都没有怀疑王将匪确实是这般意思。


    曹武也道：“之前将她分到伙头营时，她不还是特意找过来控诉一番，一副没将她分到战锋营，咱们一定会后悔的架势。如今才过了多久，这小子竟然不想去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善变的人，真是开了眼界！”


    又有教头道：“说不定是王将匪故意拿乔，就是想让咱们放下身段，三请四请，她才会答应。”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纷纷附和，认为有道理。


    马途看着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人，想到今晨卫县，王将匪看见那座尸山作呕的一幕，轻叹一声。


    或许，她是真的不想去战锋营了。


    -


    月华如练，夜深人静。寝舍里，众人都已入梦乡。


    王将匪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又做噩梦了。


    梦中皆是那日杀人的情景，那些将死之人的惨叫，那些不甘怨恨的眼神，如厉鬼一般，将她紧紧缠绕，要将她吞噬殆尽。她拼命挣扎，却依然消失在深渊之中。


    她想起身出去透透气，刚一动，身旁熟睡的王将石似是有所察觉，眼珠也是微微一转，似是要从梦中醒来。


    王将匪犹豫了一下，伸手给王将石掖了掖被子，终是没有再动弹。


    她睁着眼睛，看着陈旧的房梁，一直到天明。


    她不知道，隔着一人的旁边，陆清安也已睁开了眼睛，陪着她，


    一夜无眠。


    -


    翌日，寝舍中其他人都出去训练了。王将匪和王将石身上有伤，留在了寝舍里。


    王将石好奇问道：“阿姐，昨日陆将军找你，是因为何事啊？”


    王将匪道：“就是一些客套话，先是表扬了咱们一番，然后……陆将军想要将我调去战锋营。”


    王将石一听，高兴道：“好事啊！阿姐，这样咱们就又可以在一起啦！”


    王将石话音落下，却发现王将匪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很开心。


    王将匪道：“我……其实我还在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去。”


    王将石道：“阿姐，之前你不是一直想去战锋营吗？凭你的身手谋略，留在伙头营，岂不是太屈才了？”


    王将石说着，突然想到了卫县时，王将匪的异样。


    他顿了顿，眼中浮现出一抹心疼之色，心中也有些明白了。


    “阿姐，”王将石握住王将匪的手，轻声道：“不论你做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王将匪笑道：“我没那么脆弱，只是……”


    只是有点累了。


    王将石道：“其实在伙头营也挺好的，我也能借上你的光，蹭点小灶开开荤。”


    王将石被他逗笑，嗔道：“你就这点出息啊！”


    姐弟俩又聊了一会儿，王将石去军医处换药，他的伤口集中在头上和手上，所以药换得勤些。


    王将匪也离开寝舍，她站在校场外，遥遥望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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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那些激昂的号声，心中终是下定了决心。


    王将匪来到主帐前，门口的将士通禀后，王将匪迈入帐中。不出她所料，和昨日一样，除了陆泽屿，其他的教头们也都在。


    陆泽屿见她进来，开门见山道：“王将匪，你考虑好了吗？”


    王将匪道：“考虑好了。”


    陆泽屿和教头们闻言，都看向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王将匪垂眸扫向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她攥紧手指，抬起头，道：“陆将军，我决定了，就留在伙头营。”


    陆泽屿没说什么，有教头问道：“王将匪，你不会是因为我们之前没让你进战锋营，所以故意赌气不去的吧？我告诉你，虽然你是人才，但我们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破例，真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王将匪道：“教头，你误会我了。我现在是真觉得留在伙头营挺好的。舞刀弄剑有啥意思，还是削土芋好，不仅能修养身心、陶冶情操，还能增进功夫，你们可能有所不知，能把土芋皮削得薄如蝉翼，也是一种实力，我现在就喜欢削土芋。”


    曹武看着王将匪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道：“王将匪，之前你挺有冲劲的，我们也只是想磨磨你，现在你的冲劲哪去了？你难道真想在伙头营蹉跎下去？”


    王将匪笑笑，超然道：“教头，人的想法，总归是会变的嘛！现在的我，也只是‘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的心态罢了。”


    教头们都是粗人，听见王将匪突然甩出一句诗来，都没懂什么意思，几人面面相觑，于建小声嘀咕：“这小子故意耍我们的吧？就不能说人话？”


    教头们虽然没听懂诗的意思，但也懂了她的想法：看来她是真的不想再去真丰盈了。这么好的苗子，真是可惜了。


    王将匪看着教头们眼中的惋惜之色，强装乐观道：“教头们放心，我虽然不想杀阵杀敌了，但我还是历州军的一员，说不定我以后还会成为最厉害的捉生将、夜不收，专替大军刺探情报，打探敌情，到时候还是能有我的用武之地！”


    王将匪说完，看向陆泽屿，笑嘻嘻道：“陆将军，让我去战锋营是因为此次卫县一战，我有功，所以对我奖赏。那现在我不去战锋营了，这个奖赏也不能作废吧？能不能换个奖赏？”


    陆泽屿差点被被她这一番绕来绕去的说辞绕晕了，他顿了顿，道：“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王将匪道：“寝舍人太多，影响我休息，我不想再住寝舍了，我想搬出去单住。”


    教头们一听，皆露出惊讶的神情。要知道，就连教头们都做不到住单间，王将匪一个刚入营不到半年的新兵，居然敢狮子大开口，要求住单间，真是不拿陆将军当外人啊！


    教头们本以为陆泽屿会直截了当地拒绝，可陆泽屿盯着王将匪看了片刻，竟是点头应了：“医堂后面有一处清净之地，正好还空了几间屋子，你今日便搬过去吧。”


    教头们：？？？


    这怎么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啊？


    王将匪恭敬一礼：“多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