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出车祸的现场没有摄像头。


    周围没有店铺，没有其他车辆，没有一个目击者。


    除了苏忱。


    交警赶到现场，只看到了地上的女生，苏忱的车，以及几道漆黑的车辙印。


    苏忱将撞倒了“妹妹”的车描述为一辆无牌照的、陈旧的皮卡。


    他守在昏迷的殷雪旁边，直勾勾地盯着她，状态很不正常。


    救护车正在路上。交警拍了现场的痕迹，又拍苏忱的车，问：“车头怎么瘪了？”


    他无心回忆，说得笼统而且敷衍：“撞上那辆车了。”


    交警：“你的行车记录仪呢？有没有拍到肇事者？”


    苏忱说没有安装。


    交警诧异，他下意识感慨：“心够大呀。”


    这车贵得人肝颤，没装记录仪，有点保险不赔的磕碰都要大出血。


    苏忱没回应他。


    交警回去查了周边道路的监控，但是有用信息太少，直到现在也没有抓到那个肇事逃逸的皮卡。


    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对殷雪的事故“负责”。


    “是这样的吗？撞我的人没抓到？”


    殷雪站在便利店里，单手抓在柜台上讲电话：“好，好的，谢谢你，吴警官。”


    接电话的吴明月刚实习不久，头一回被人记了大名，甚至打电话到所里点名求助。她自觉肩负重任。


    结果没能解决群众的问题，吴明月很不好意思：“交警队那边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了，到时候应该会给你哥打电话。对方全责，肯定是要赔你医药费、误工费的，别担心……”


    殷雪不语。


    她不是担心。


    刚问了她被撞当天的情形，殷雪现在怀疑，撞她的人……是不是就是苏忱本人。


    什么人会撞了她然后逃逸至今都抓不到？又不是撞死了人，她还活蹦乱跳的，跑什么呢。


    除非是蓄意已久，否则有什么好处？


    总不可能是有人买凶撞死她吧。


    可惜，直到现在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问值得信任的人。


    “等有消息我再给你也打个电话……哎，苏悦，这是你的手机号吗？”


    殷雪摇头：“不是，到时候我再打过来吧，谢谢了。”


    她把手机放在了便利店的柜台上，往里推了推，说：“多谢你帮忙。”


    苏忱不在。


    于是殷雪自己一个瞎子背着笔记本电脑逃出来了。


    不逃走干嘛？等死？


    收银小妹从台面上把自己的手机捞起来，又看了一眼那个让良民严肃立正的号码。


    殷雪让她帮忙拨的街道派出所电话。


    她挠了挠头发，说：“小事。倒是你……真惨。”


    之前好好的，被车撞了瞎了，她不禁想感叹一声红颜薄……呸，人还好好活着呢。


    她认识殷雪，住小区里的。其实她记性不好，但是殷雪长得漂亮，即使她只是好久才进来买点零食泡面，仍旧被她牢记于心，私底下封为小区区花。


    当然，殷雪也记得她，这个小姑娘每回都冲她乐。


    收银小妹很心疼：“你来的时候摔倒了好几回吧？身上都是灰，腿磕破了没有？我帮你买碘酒？”


    “不用了。”殷雪礼貌微笑，犹豫一瞬，道，“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几点了？”


    她现在完全脱离了钟表，睡一觉起来分不清早晚时间。


    “……”


    收银小妹愣了。


    太惨了。她暗道。


    走路摔跤，打不了电话，连几点都不知道。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现在是十点二十五。”她同情道。


    殷雪摸了一下身上的银行卡。


    车祸以后她装了现金和手机的提包不见了，还好银行卡在衣柜里，她还有点钱。


    这个时间，她可以买张车票。


    虽然她不知道能去哪儿，但是随便去哪里都……


    收银小妹喃喃感叹：“还好你有哥哥。”


    “……”


    殷雪怔住。


    她偏了偏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困惑地反问：“你说什么哥哥？”


    “过年的时候你哥不是来……”收银小妹回忆。


    “过年？”那是两个月前的事。


    过年时，殷雪明明一直一个人在出租屋，她很确定，在此次之前，她从来没有碰见过苏忱。


    不对——收银小妹怎么会知道那是她“哥哥”？


    是苏忱连便利店的人都骗了，拉拢成了……一伙？


    出于好心和负责，她会把她交给苏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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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古怪的凉气爬到她的后脖颈，殷雪下意识后退，撞到了货架。


    零散的糖果和口香糖哗啦掉在地上，殷雪知道自己闯祸了。


    她下意识说了声对不起，但不能赔偿。


    “哎——你怎么了？”


    小妹在收银台后面叫喊，惊讶地看着殷雪跌跌撞撞地冲出去。


    “你慢点啊，别摔了……”


    殷雪心脏急跳，只有一个想法：跑。


    ——这世界根本不欢迎盲人。


    殷雪拼命地寻找着自己能走的路，但像她来时一样，到处都是障碍物。


    她踢了什么东西，又撞倒单车，踩了绿化带的灌木，踉跄跌下台阶，撞了树，又撞了人。


    有人拉住她责怪，她惊恐地挣脱，慌不择路。


    不是有盲道吗？她眼睛好的时候看到过的。


    盲道在哪里？


    她该走那条路？


    她是不是需要盲杖？还是需要导盲犬？


    还是她需要异能？


    她要怎么活？


    她一直努力保持冷静，来时谨小慎微，仍然几步一撞。


    而紧张的神经悬如细弦，紧绷了几天，终于到了极限，在此刻崩裂。


    血流泵到头顶，天旋地转。


    她徒劳伸着手，挥开一切，但大多数都是空气。


    空气在她的指缝间游动，她什么也找不到……


    “滴——”


    尖锐的鸣笛声刺入她的耳膜，殷雪猛地扭头。


    时间仿佛减缓，这场景似曾相识……


    “——过来。”


    手臂一痛，她失去平衡向右边踉跄几步，错开了驶过的汽车，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因为惯性猛击在她背上，剧痛。


    陌生又熟悉的温度贴近身前，将她环绕。


    苏忱。


    殷雪狠狠踹出一脚：“滚开！”


    踢中了，反弹回来的力量让她脚都麻了，又差点摔倒，简直像踢到了一棵树。


    苏忱抓住了她的肩膀，眉头微皱：“……这是你第二次打人。”


    她握紧拳头，心想这畜牲竟然还计数——再一拳！


    她的刀呢！


    手腕被握住了。


    他无奈：


    “好了，别怕。”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