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生悲
作品:《亡国后的第十六年》 穆安在心中祈祷着穆钰不要饮酒。
这时,乳母怀抱的小皇子却嚎啕大哭起来,乳母赶紧来哄,哭声却止不住。
见孩子哭个不停,穆钰道:“小皇子恐怕是饿了,不如让嬷嬷把他带下去吧。”
皇帝点点头。
“陛下。”穆安缓缓起身,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文宁郡主与妾亲自为小皇子缝制了一件百家衣作为百日礼,为小皇子增福添寿。”
皇帝盯住她,片刻后才道:“小姨为外甥制衣,有心了。”
得了首肯穆安从穆锦手中接过锦盒献上,临到之时却脚下一滑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侍酒的内侍,两人瞬间滚作一团,酒壶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二人皆是慌了神,齐齐跪伏在地。
“妾该死。”穆安将头低埋,生怕降罪。
皇帝目光如炬,直视着穆安,却并未言语,气氛一时凝滞。
“幸而百家衣无碍,不然辜负了一番心意。那个不长眼的宫人,退下去,今后不准在殿前侍奉了。”
“谢陛下。”
穆安心中暗自庆幸,朝皇帝欠了欠身,连忙退了下去。
“快来,日后可别这么冒失了。”穆钰边说边轻轻扯了一把穆安,穆安顺势在穆钰身边坐下。
闹剧结束,穆锦也回来了。
席间歌舞不断,穆安想装作自然却几次因为手抖拿不稳筷子,她无奈将双手藏在桌案下,一抬眼却瞧见席间正对着的一位男子正面带笑意地看向自己。
他座次颇为靠前,仪容不凡,想必是位皇子。
穆安抬头与他对视,男子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眼才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歌舞上。
穆安被他看得心中一惊。
紧接着,男子缓缓起身道:“趁此家宴,儿臣恭祝父皇与九弟身体康健!”
说罢男子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璨儿真有这份心就好。”皇帝也举杯附和。
照理说席间人都得敬酒,她刚才打翻了酒壶,可那内侍给穆钰倒好的酒还摆在桌面上。
穆钰毫无察觉,正欲举杯。穆安却先一步拿起姐姐的杯子,酒杯到了嘴边,一抬眼正看见那个男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
穆安心如擂鼓,有些绝望地闭上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宣璨,是他要害大姐姐,而自己坏了他的好事……穆安立刻下了定论。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散席之时,穆安跟在穆锦身后正要退下,只见身旁悠悠走来一个身影。
“酒里没毒。”
那声音像一缕冷风,悄无声息地拂过耳边,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穆安愣住了,目光一瞬间定格在身旁的人影上。是方才宴席上的男子,宣璨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在享受某种隐秘的戏谑。
话音未落,他便已转身,步伐轻盈而迅速,在拥挤的宾客中悄然消失。
穆安的脚步猛地一顿,心中的疑云瞬间弥漫开来。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一切都太过模糊,像是沉浸在浓雾中的暗影,无法捉摸。
穆安强迫自己忍住回头的冲动,深知此刻的任何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夜间难行,三人坐在轿撵中,穆安日里奔波现下有些昏昏欲睡。
等轿撵离开外殿时,穆安掀开轿帘想要离开,却一时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一瞬间的疼痛让穆安如梦初醒。
穆锦赶紧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先上车。”
这时,忽然听见一声急促的喊声:“郡主娘娘留步!”
穆安抬头,来人是她在宴会中遇到的那个内侍。
景玉恭敬地向穆锦行礼,随即说道:“仪妃娘娘派我来给郡主送赏赐。”
他的话音刚落,便将一个锦盒呈上。
穆锦接过锦盒,手微微颤抖,目光冷冷地扫过景玉,眼神微动。
当着众人的面,穆锦将锦盒打开。
只见盒中躺着一支精致的掐丝梅花金钗。
“仪妃娘娘说这支钗是送给四姑娘的及笄之礼。”景玉补充道。
他们入宫,皇帝已经象征性地赏赐了许多,穆钰此时独独送来金钗莫不是另有深意,穆安有些疑惑地看向这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内侍。
原来他是长姐身边的人吗?
“多谢大人辛苦一趟了。”窦怀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粒碎银子。
景玉犹豫了一瞬,随即笑着欣然接过,“郡马客气了。”
三人迅速回到轿撵上,穆安将头靠在二姐姐肩上,贪婪地汲取着片刻的安稳。
她饮下了原本要给穆钰的酒,虽然宣璨与她说酒中没毒,可她仍旧是有些后怕。
轿撵晃晃悠悠,穆安不知怎么的突然泛起恶心。她赶紧慌慌张张地招招手,火急火燎地从轿上下来。
“怎么了?”穆锦关切道。
“恶心,想吐。”穆安摆摆手,恶心感始终挥之不去,她开始怀疑那杯酒有问题,瞬间有些头皮发麻。
穆锦轻抚她的背,替她顺气。
“几位,宫门就要下钥了,我们得快点。”领路的宦官看着穆安这幅样子有些不耐烦。
“我实在恶心,怕污了轿撵。”穆安有些艰难地抬起头。人一旦泛起了恶心,需要吐出来才能好。
宦官从鼻腔呼出一阵粗气,难耐地随手一指,“前面右拐有山石水池,你指压舌根先吐出来,再赶紧回来。”
“我陪你。”穆锦担忧道。
穆安却摆摆手,捂住嘴快步跑开了。
她到了水池边,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虎口,清风带来了丝丝凉意,穆安觉得好多了,又捧起水简单地洗了洗脸。
恶心感渐渐被压了下去。
就在她正欲离开时,却听到一阵谈话声。
穆安踮起脚越过假山悄悄望去。
只见一个小内侍跪在浸了雨水的石子地上,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景玉半是悠闲半是压迫地站在一旁,正随意地把玩着手指上宝石戒指。
小内侍正打算说什么,景玉却不待他开口,一个巴掌直直甩在对方脸上,戒指将脸划出一道血痕。
见状小内侍害怕地跪在地下一个劲地磕头,额头没一会儿就红肿破皮。
见此穆安心中泛起一阵心酸,心里了然皇宫就是一个弱肉强食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只来了一回如今已经领教到了。
她背过身大口地呼吸着,彻底缓过了刚才的恶心劲,又步履匆匆地回到轿撵上。
穆锦和窦怀都立在长街上等她,穆安见了,远远就朝他们奔去。
出了宫门,京郊路远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三人却相视一笑,都放松下来。
几人下了轿,马车不疾不徐开始往原路驶回。
等到平安回到郡主府,此时三更已过,大家都疲惫至极,没去谈今日的变故。
穆安正欲睡去,却传来了敲门声。
来人是穆锦和窦怀。
“今日是你的生辰,要吃碗长寿面才算数。”
穆锦还穿着赴宴时的盛装,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撒了葱花还卧了一个鸡蛋。
穆安浅浅一笑,转而看见窦怀,不禁又想到今日宴会上皇帝的问话。
她的生辰正是淮州城破窦怀举家殉国的忌日……
“愣着做什么?阿锦许久不下厨了,快尝尝有没有进步。”窦怀笑得双眼弯弯。
灯火明亮,穆安捧着热气腾腾的白瓷碗,觉得心中也暖洋洋的。
穆安看着笑意吟吟的二姐姐和姊婿,突然有好些话想要说。
穆锦忙将穆钰送来的金钗插在穆安发髻上,轻轻道了一声:“好看。”
穆安心中了然,笑着接过面条,裹着汤汁咬了一大口。
“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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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面,穆安沉沉睡去,头昏脑涨,沉睡中仿佛听见外面有低语声,然而她什么也没能抓住。
翌日清晨,天光微曦,整个郡主府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穆安从睡梦中醒来,头昏脑涨,酒意尚未散去,就听见大厅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声音。
她脚步有些僵硬,刚走到前厅就听见:
“御史台窦怀,愧于圣恩,滥用职权,贪赃枉法,致使民怨沸腾,朝纲不振。念其妻文宁郡主昔日功勋,窦怀罪不及家眷,免去职位,流放南州,即日内启程,钦此。”
“窦怀接旨谢恩。”
窦怀捧着圣旨,面色如纸,木然地送走来人,不言一语。
“郡马爷快收拾收拾随我们走吧。”
穆安呆立在原地,直到宣旨的人走过,才恍若未觉。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等到人都散了,四周一下子静得可怕。
什么滥用职权、贪赃枉法?谁不知道窦怀这个御史只是个虚职!要除掉他们何须找这么个由头!
穆锦一个踉跄就要站不稳,穆安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将人扶住。
窦怀赶紧扯出一个笑,“阿锦莫要担心,只是流放而已,等皇帝疑虑消了便好。”
穆锦摇摇头,“你我夫妻多年,怀郎不必宽慰我。”
这是穆安这几年里第一次见穆锦落泪,上一次还是她和窦怀的孩儿早夭。
穆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晟国国灭十六载,这些年他们被半囚在京郊,活得战战兢兢,如今这把刀终究是要落下来了吗?
穆锦脸色苍白,额上起了一层薄汗,是又犯病了。
窦怀走了,剩下的就是她和穆锦。穆安深吸一口气,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
一个侍女此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郡主,刚刚来了一个宫里的内侍,他说、说仪妃娘娘昨日夜里亡故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穆安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她与长姐十年未见如今竟成了永别……
穆锦的脸色瞬间变得更为惨白,眼眸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悲恸,胸口一阵悸动,竟无力地昏厥过去。
“快,快扶郡主去歇息!”
窦怀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那九皇子呢?可有消息?”
侍女摇了摇头,满脸惶恐。
“那传信的宫人呢?”窦怀再次追问。
侍女依旧摇头,声音颤抖道:“方才有圣旨宣读,不便前来通报,他传完话便匆匆离去了。”
“快,命人去追,务必将他追回来问清楚!”窦怀急切地吩咐道。
“流放窦怀,赐死长姐,我们已如此谨慎行事,召国皇帝究竟还有何疑虑?”四下的仆从散去,穆安终于忍不住悲愤地开口。
窦怀来回踱步,片刻后颓然地坐下,他摇摇头,眼含笑意,递上一方锦帕供穆安擦去泪水。
“我此去凶多吉少,小妹也十六了。”窦怀的话语有些急切,他紧盯着穆安,小声道:“京郊秋巡的守城士兵已被我买通,窦氏在淮州尚有些威望,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你尽可询问阿锦。”
穆安摇头,泪水忍不住滑落脸颊,满心悲痛。
“二姐姐在一日内失去姐姐和丈夫,你让她怎么办才好?”穆安的声音止不住颤抖,她看向窦怀,却觉得对方的面目越来越模糊,“你也和我们一起逃出去好不好?哪怕……”
窦怀苦笑了一下,“是我惹了皇帝疑心,与你们无关。天地之大,却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你们万万不能受到牵连。”
事到如今穆安方才明白,自己是被姐姐和姊婿养娇了,总以为能在这四方的院墙中苟活下去。
可刀在敌人手里,怎么能盼望着对方仁慈呢?
最后窦怀只深深看了一眼穆安,红着眼道:“照顾好你姐姐,入秋了,她身子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