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次，game over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


    糜稽抓狂至极，他不可置信地握住伊洛林的肩膀猛然摇晃：“不对吧！不对吧！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啊！”


    伊洛林抿着唇不说话，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他开始管糜稽叫二哥以后，糜稽就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并且也真正作为弟弟来看待，他获得的最新版电脑里双人游戏很多，大哥不会陪他打，奇犽那小鬼太讨厌，某个不能提起名字的被关起来，柯特还太小……算来算去竟然就只剩下这个闷声不吭的伊洛林！


    可是不知为何，他每一次都会输给伊洛林。


    他抓狂，不信邪，扭曲爬行，阴暗尖叫，充分遗传了基基裘因的尖叫声，高分贝传达进耳朵里，神经质地翻滚扑腾甚至没有任何停止的想法。伊洛林手忙脚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擅长游戏，明明只是玩过几次而已，虽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记忆好像是谁喜欢游戏，不过对他而言那些碎片比梦境还虚无缥缈，于是他也不明所以。


    “……二哥。”他叫着糜稽，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再来一次，你肯定能赢我的。”


    “说好了！再来一次！”


    已经六岁的伊洛林无可奈何。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角色，在对战中尽可能让自己输得不那么刻意，最后三局两胜输给了糜稽，糜稽心知肚明他让着自己，身为哥哥却还有一点点装出来的傲慢，哼哼两声给他一包薯片：“不要和大哥说我给你吃薯片哦！”


    真是服了大哥那个小气鬼，就因为自己喜欢吃零食体重不受控制，就开始严格管教奇犽他们的摄入量。


    还有奇犽那个家伙，居然怎么吃也吃不胖！


    糜稽愤愤往嘴里塞薯片，咔嚓咔嚓咬着，注意到伊洛林有些心不在焉的表情，撇了撇嘴：“你不会是在担心奇犽吧？那家伙强得离谱，区区天空竞技场，哥哥我当年也是很轻松地就过了，不必担心啦！”


    大哥也真是的，老是跑过去偷看奇犽，伊洛林也在家里担心，怎么就没人担心他呢！


    伊洛林慢慢吞咽下嘴里的薯片，缓缓眨了眨眼睛。


    “因为二哥很厉害。”


    伊洛林说话总是很真诚，他这个态度很不揍敌客，不过糜稽并不讨厌。他现在喜欢和伊洛林待在一起，就是因为伊洛林从来不拿有色眼镜来区别对待他，能发现他打游戏很厉害，夸奖他喜欢的角色，甚至不觉得他买一个角色的周边有什么问题，反而会因为他有一整页的收集册而说好厉害。爸爸妈妈和爷爷大哥他们虽然从来都没有说什么非常阻拦吧，但是对自己没成为传统杀手他们的苦恼自己也是知道的！


    说真的，不如买套衣服回来给伊洛林穿，游戏里那个角色不也是黑头发的吗……糜稽如是想到。


    门被轻轻推开，糜稽一侧头，就看见柯特安静站在门口。


    小孩子不过才四岁，已经训练出了传统的面无表情与沉默不语，他穿着和服站在那，用一双大而黑的眼睛注视着两个人，短短的黑发衬得他像个瓷娃娃。


    又来了……糜稽拿出布丁，柯特眼睛亮了亮，闪身进来。


    柯特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伊洛林带大的，从他出生开始伊洛林的任务就是陪着基裘换衣服，帮基裘照顾柯特，后来柯特的一些早教也是他会偶尔负责，不会进行太多，因为柯特的教育其实是完全交给了基裘。但柯特还是很黏着伊洛林，经常会因为半天没看见伊洛林就出来找一圈，而这两年伊洛林都在糜稽这里，所以三个人经常凑在一起。


    伊洛林总觉得以前自己也是三个人。


    自己，奇犽，还有一个……头太疼了，想不太起来，大概是哪个佣人。


    他把自己吃了几片的薯片递给柯特，柯特坐在他怀里，小口小口吃起来。父母也并非不让吃，只是给的少，而伊尔迷则是不希望他们变得和糜稽一样。糜稽很受伤，很难过，狠狠地多吃了两包。


    伊洛林搂着柯特，轻轻蹭着他的发顶。


    柯特的声音也细细小小的：“哥哥，还是睡不着吗？”


    伊洛林得了奇怪的病，总是睡不着，看了家庭医生说是精神衰弱，每次只有在伊尔迷的身边他才能睡着，所以不论多忙碌，伊尔迷总是要回家睡的。而这次奇犽被送去天空竞技场，伊尔迷不是很放心，最长时间一走就是一星期，而那一个星期伊洛林合眼的时间不足二十个小时，今天也是伊尔迷走的第三天。


    伊洛林眼底有青黑，对于一个六岁小孩来说，不睡觉确实是挺辛苦的。


    “没关系的。”


    伊洛林慢慢闭上眼睛：“有柯特在，哥哥就已经是好好休息了……这样就足够了。”


    哪怕睡不着，他也能闭目养神，他很习惯这样的日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也庆幸自己习惯了。


    柯特耳朵微红，听见伊洛林说出和他亲近的话时，他总是忍不住在心里想，伊洛林很好，特别好。相比较于别的家人，伊洛林总是能把自己的心情说出口，喜欢也好，信赖也罢，都很直率和温柔。他喜欢伊洛林，因为伊洛林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很温柔。


    性格各异的家人们里，伊洛林是不太一样的那个。


    柯特暂且还不明白这个不一样是为什么，基裘也不会特地告诉他其实他们不是相同的血脉。


    其实等他长大一点他就会从名字里发现端倪。


    伊洛林之所以叫伊洛林，只不过是因为给宠物取名字的时候会下意识用一个主人的词添进去，他从前只是个玩意儿，不过是后来超级进化罢了，名字用着也不错，就没有改。


    基裘目前对伊洛林的感情还算复杂，尤其是伊洛林有一天因为是睡在她耳边而入眠，时间竟然超过了五个小时，这让基裘的心情更加难以言喻。家庭医生说是精神方面的问题，能够让伊洛林觉得安全且放松才能让他睡一觉，基裘心知肚明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却也没办法心肠硬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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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去。


    他还不会说话时就养在自己身边，除了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又差到哪里去呢？


    只不过他们都在默默关注着。


    伊洛林，你到底是选择爱，还是选择恨呢。


    伊洛林不清楚父母的想法，就像父母不清楚他其实记忆很混乱，他搂着柯特休息了一会儿就准备去训练，糜稽是帮他训练的其中一个，毕竟他也是家里排行第二的，身为哥哥帮弟弟训练再正常不过。


    “大哥不在诶，都不能偷懒一天的吗！”


    糜稽搞不懂，伊洛林不喜欢训练，不喜欢惩罚，但是每次一到时间他就自己去了，风雨无阻，从来没有停止过。


    而伊洛林的回答从来就只有那一句。


    “我不想拖后腿。”


    因为揍敌客家是有名的杀手家族，所以被耳提面命着要成为职业杀手，尤其是奇犽身上的压力一天比一天重，从前活泼爱笑，现在也就对着伊洛林会笑一笑了！说话也是越来越毒，糜稽一想到他就觉得心肝脾肺肾都疼，自己也是疼爱弟弟的好哥哥吧，但是每次都会被奇犽气个半死。


    柯特捧着布丁，去陪伊洛林训练。


    伊洛林数着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数量，一共要抽满五百下。因为伊洛林怕疼，怕鞭子抽，每一次抽打他都会下意识的缩紧，脑海里的阵痛也会浮现，那些记忆碎片不断翻涌却又死死被禁锢住，他疼的面色惨白，更多是因为心理压力。糜稽抽得大汗淋漓，他看着伊洛林身上的伤口，凝聚得血液流淌，只穿着平角裤的身体上纵横交错，他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过，因为那不符合训练的规则。


    会疼才是人，伊洛林是人，所以他会疼。


    抽完了这一套，就是电击了，伊洛林已经能在逐渐增强的电流里坐着休息了，只不过每一次到最后都会稍微加强一些，让他的脸皮都在轻轻抽动，柯特攥紧了手中的包装袋，他看着伊洛林。那张紧闭双眼的脸，皱起眉头的时间不多，甚至他有表情的时间都不多，但是会对自己露出笑容。


    他从出生开始就接受电击，和家里的所有人都一样。


    他习以为常，也觉得这如同吃饭喝水一样，不过是小事一件，可是每每自己被电完，除了妈妈的夸赞以外，还有伊洛林的眼神，有担忧也有心疼。


    糜稽说过，他还在不会说话的年纪就要被电击的时候，伊洛林很茫然无措，很想去把他抱下来，结果挨了一顿惩罚。


    这个教育是：永远不要插手妈妈教孩子。


    柯特理解每个人眼神的含义，伊洛林总是纯粹的，让人感觉心里温暖的。


    他耐心等着，等伊洛林睁开眼睛。


    他想和伊洛林去房间里学习单词和小卡片，听他温柔又耐心地告诉自己这个词语的意思，他会很努力地告诉自己词语放在语境里的含义与用法，他会夸奖自己很厉害了。


    可是他还是没能等到伊洛林的空闲时间。


    因为伊尔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