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试探
作品:《鹤归春色》 天际处一片灰白,初阳东升,迎来新生的一天。
镇国侯府大门的正上方高悬的牌匾,还是先帝在时亲赐,
那牌匾墨底金字,远远望去,尽显威严气势。
门庭两侧站着的守卫眉目严肃,虽看似是普通的守卫,
可若是仔细查看,便能从那眸子察得几分肃杀之意,
那是长年累月在沙场征战积累下来的。
却见一辆尽显宫中奢靡气势的马车缓缓驶来,
见又是宫中来人了,那两个守卫对视一番,眼中尽是欲言又止,
“宫中又来人了,你在这招待,我去禀告小姐。”
一个守卫朝另一个挤了挤眼睛,示意道。
“你在这招待,我去禀告。”
另一个守卫也不愿意跟阉人打交道,拼命朝他使眼色。
见阉人下了马车,那个守卫想也没想,径直朝府内跑去,只留那一个守卫面对,
他硬扯出一抹微笑,对那太监说:
“公公这边请,府上已经有人去禀告小......禀告郡主了,还烦请公公稍等片刻。”
与此同时,
府内来往仆从婢女皆是步履匆匆的模样,
初起时府上事务总是繁多。
却见庭院中,一人独坐,
“朝堂之高,”
顾春迟望着案几上的书本,仔细琢磨着那几句话语,
手指落在那行字上,细细摩挲。
“春迟......”
却突而听到沈迎急匆匆的声音。
顾春迟抬起眼眸看向她:
“怎么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要进宫陪公主读书了。”
却是很快收回视线,伸手将摆在案几上的书册翻了页,思虑着今日教萧清川哪些诗词比较好。
“宫中又来人了,好像还是那狗皇帝的人,”
说到那皇帝沈迎就来气,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叉着腰就这样骂他,
“那狗皇帝是不是一天天闲得没事啊?!天天就知道传召你,咋滴?!他那皇位坐不下去了想要传给你啊?!”
听到沈迎那大逆不道的话,顾春迟也没阻拦,
反正这府上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顾春迟眼中一片平静,轻声道:
“怕是为了昨晚我和梁妃见面一事而来。”
说起梁妃,沈迎忽而就好奇了,难得的和气,
却是凑近八卦道:
“欸,说实话,我怎么不知道你曾经在北境还救过那梁国公主啊?!”
何止沈迎不知道,就连顾春迟本人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救过那梁戏言,
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从不记无关紧要的事,
另一方面就是顾春迟在北境那叫一个肆意妄为,满北境乱跑,救下的男女老少多如牛毛,
她不可能救一个人就要记一个人吧?
那她得记多少人啊?!
“好了,不说了,就让我去看看那皇帝又有什么指教吧。”
顾春迟敛目,起身,抖了抖衣衫。
......
皇宫,
汉白玉铸就的阶梯通向那高耸入云的太极殿,那宫殿仅从外面看便足以宏大,奢侈,
那是帝王百官上朝的地方。
顾春迟跟着带路的小太监,一步一步朝太极殿走去,
却见无数身穿正式官服的文武百官正乌泱泱地走下阶梯,
看来是刚下朝。
“郡主,陛下刚下朝,还劳郡主稍等片刻。”
那小太监见不少官员刚刚走出殿,于是躬身在殿外候着,
闻言,顾春迟也只能躬身站在殿外,举止却是谦卑温柔。
三两成群的朝臣刚下朝,目光却望着不远处那道身影沉思,
忽而放慢脚步,眯起眼睛细细打量,
可越看越觉得熟悉,好像昨日刚见过,就这样停下脚步,眯着眼睛打量,思忖着这是哪位。
直到看清那人的脸,这才惊觉原来是他们昨日宫宴上见过的顾春迟。
丞相眯着眼睛看了看长身玉立于殿下的顾春迟,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
“顾春迟一个姑娘家,独身一人在京都,当真是可怜啊。”
旁人看不清,他这个两朝元老还看不清吗,
终归是功高盖主,帝王猜忌啊,
若不是顾家现下只有这一个娇女儿,没有继承者,恐怕早就被帝王暗中铲除了,
没有儿郎,也就意味着没有继承者,
也就没有谋反的必要。
至于女儿,都是要嫁到别人家的。
提起顾家,那些官员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却因尚在宫中,也只敢偷偷讨论,
御史大夫左右看看,低声说:
“若是那顾家公子顾秋辞还在,朝堂中定然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当真是可惜啊,如此风光霁月的贵公子。”
太尉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点头附和道:
“是啊,当真是可惜了,天妒英才。”
御史大夫瞥了丞相一眼,啧啧叹息道:
“那顾秋辞险些就成了你外孙女婿了,唉,不过长宜公主也是位可怜人啊。”
提起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萧祝与,丞相眼中多了丝温情,却还是低头缄口不言。
见丞相面色不好,太尉拉了拉御史大夫,提醒道:
“你这老东西,不会说话别说话。”
御史大夫这才发觉自己说的话是有多么不合时宜,顿了顿,也就闭嘴了。
这边顾春迟跟着小太监立于殿外,见朝臣退的差不多了,
那小太监这才领着她又走近了几步,
顾春迟眼眸低垂,却是能察觉来自四面八方打量的眼神。
自从来到京都的第一天,
她就猜到在京都,
她是不可能会得到长久的平静,
就连片刻的宁静,也只会是政变迷雾前短暂的安宁罢了。
太极殿是帝王百官早朝议政的地方,却也是召见顾春迟的地方,
大殿仅从外面看便足以富丽堂皇,内的装置却又不失古朴典雅,大殿的最高处有个阳台,站在那里俯瞰整个皇宫,便可遥望整个昭国,
这是顾春迟第一次来到太极殿,可还是被其恢宏之气震撼到,
这就是天下豪杰最向往的地方。
可顾春迟满眼除了对权力的渴望,便是对这大殿主人的厌恶与痛恨,
北境将士们驻守边关十余载,战场上狼烟滚滚,满眼血污,白骨遍地,
可帝王却是连军中粮草都要克扣,害得她父亲为了将士们能吃饱穿暖,
变卖了家产,高价从他国收购粮草。
皇帝倒是不知道顾春迟心里的想法,一边走一边摆手,
说道:
“不用行礼,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闻言,顾春迟直起腰身,不卑不亢道:“是。”
直到皇帝走到榻上坐着,却见顾春迟还是直挺挺地站在那,当即瞪了一眼候在身旁的侯公公。
帝王的威严之气不怒自威,
侯公公见状,身子不住地抖了一下,连忙上前澄清,话里有些冤枉:
“陛下,老奴冤枉啊,给郡主准备了凳子的。”
闻言皇帝收回瞥向侯公公的视线,转而望向整个大殿腰身最挺直的人,
果然瞧见她衣衫后的黄花梨木椅。
皇帝抬眼,仔细打量着顾春迟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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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道:
“怎么不愿意坐,嫌弃朕赐的椅子?!”
顾春迟闻言,忙躬身解释:
“臣女不敢。”
皇帝靠上榻背,斜了她一眼:
“那你就坐下。”
面对皇帝的命令,顾春迟也就只得坐下,毕竟皇命难违,
早先不肯坐下是因为皇帝还没露面,身为臣子的自不能坐下,
虽说她并不认这个君王,但现在她的能力还不够,只得卑谦躬身。
皇帝见状,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身为帝王,自是不喜欢有人忤逆自己的话,
见她坐下,他压低了嗓音问她:
“这些日子在京都可还习惯,没有不适吧?”
顾春迟安静端庄地坐在那,面对皇帝的询问她也只是仰头笑道:
“回陛下:臣女很好,并无不适。”
皇帝点了点头,似乎是对她的回答有些满意,却又是沉声问道:
“你陪着昭阳读书,她可给你添过什么麻烦没有?”
“并无,”
顾春迟虽然不明白皇帝究竟要做什么,但他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就好,
“公主殿下很是聪颖,学的很快。”
闻言皇帝朗声大笑,手指点了点她,说道:
“昭阳这丫头朕是知道的,自小不爱读书,枉你还这般夸她。”
见状,身旁候着的侯公公也是轻声一笑,
躬身道:
“公主殿下毕竟是陛下的孩子,这聪颖劲自是像极了陛下。”
顾春迟唇角微勾,却也是说出违心话语:
“陛下天子之资,殿下自然肖像陛下,聪慧过人。”
大殿之上,三人却两足鼎立,
顾春迟独自坐在那,腰身挺直,面对帝王的试探沉着回应,实际上隐喻在话语下的真相,彼此间都心照不宣。
皇帝听闻她的话,笑意不减,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忽而开口问道:
“昨日宫宴结束,你去见了谁?”
终于,问到正题了。
见顾春迟怔愣着一时竟没回答,
皇帝笑意不减,却是沉声问道:
“怎么?不方便说?”
“没有,臣女只是在想昨日见了梁妃,该早些来给陛下禀告。”
眼前这人是整个昭国权力最大的人,面对他的每一句话,顾春迟都需要经过深思熟虑才能开口。
如她所料,皇帝忽而皱起眉头,望着她的眼神愈发犀利,
问道:
“那怎么不禀告朕?”
顾春迟抬眸,眉眼微弯,笑得却是人畜无害,
低声道:
“臣女后来想想,陛下是天下之主,整个天下都尽在陛下掌握之中,那天下发生的所有事情,也都在陛下掌握中。”
皇帝原本深沉的眼神也化出笑意,很是赏识地看了她一眼,
夸道:
“你倒是很像你阿娘。”
闻言,
顾春迟却是不说话了。
见她没说话,皇帝却是如叙家常一般,说:
“既然梁妃喜欢你,你来宫中陪昭阳伴读的时候,也能多去看看她。”
看梁戏言?
顾春迟眉心微蹙,让她一个朝臣之女去接触他国公主,这狗皇帝脑子没坏吧?!
见她没搭话,皇帝却是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笑道:
“最好呢,能从她口中知晓梁国的兵力图。”
顾春迟闻言,却是大感惊奇,忍不住瞪大了双眸,低声嘀咕:
“我哪有那本事啊......”
皇帝听到了她的嘀咕声,却是笑道:
“尽力而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