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三殿下归寒舟已到。


    作为书中男主角，其容貌自是俊美非凡。


    男子一身华贵玄衣，黑靴上绣有龙纹，头戴玉冠，手持彩扇，走起路来桃花眼顾盼神飞，视线第一个便飘向许如沁的方位。


    归寒舟确实俊逸，不过站在小路上的楚宁想看的并不是这个。


    她的目光一一在席面的宾客上掠过，从各大世家的公子小姐到许如沁，再到楚晏，最后便定格在了笑意温润的凌微尘身上。


    此刻，凌微尘站姿端正，正随着大家一同给归寒舟行礼。


    凌微尘沐在月华之下，月光笼在他素净的白衣上，衬得整个人柔和似水。


    楚宁不禁多看了一会儿，既寻不到那阴暗如蛆虫般的目光到底来自何人，便只能作罢，继续往厨房而去。


    不多时，少女手捧一坛好酒而归。


    由于他们那桌多加了一人，原本宽敞的坐席就显得有些拥挤。


    楚宁往一侧看去，归寒舟挨着许如沁，许如沁挨着凌微尘。


    她脚步顿住，目光游离在三人身上，心说，我勒个修罗场啊！！


    本想硬挤到凌微尘和许如沁中间，只是还没迈步，妹控牌楚晏就满面宠溺的朝她招手，“阿宁，来这边坐。”


    楚晏在他和凌微尘中间加了张椅子。


    楚宁抱着酒坛沉思片刻，若是硬挤到姐弟俩中间去，恐会惹人生疑。


    而且她目前和这对姐弟的关系，好像也没好到可以如此没顾忌的开玩笑。


    算了。


    楚宁小兔子一样跑到楚晏面前，将酒坛递去，甜甜的喊了声：“大哥！”


    “乖。”


    楚晏温柔的帮她捋顺跑乱的发，又顺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顶。


    楚宁从没体会过被家人疼宠的感觉，正沉浸其中，就察觉到身旁坐的石像一样的凌微尘，目光定定望着远方，也不知具体是在看些什么。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正好处在光线的明暗交界处。


    楚宁周身洒满银色月光，暖融通亮。


    而凌微尘所在那处则被树影遮挡，明明是一身纯洁的白衣，却被月光切割出来的树影撕扯的七零八落。


    有那么一刻，楚宁竟从这反派的身上，窥到一抹叫做“孤寂”的味道。


    她并不是故意要盯着凌微尘看，只是想要收回目光时，隐约就瞥到了对方衣领中悬挂着的一只项坠。


    那项坠散发着森森的白，看着莫名叫人有些不适。


    好像是月牙状的。


    楚宁揉了揉眼，并不确定那项坠到底是不是月牙，正想靠过去多看几眼，石化的男子便偏身迎向了她。


    凌微尘动作自然随意，看着是在整理衣衫，实则三两下，就将那项坠掩盖住了。


    男子淡弯了下眸，声音听上去还有一丝贴心：“楚二姑娘，可是在下挤到你了？”


    他说着，便起身想去挪远椅子。


    方才楚晏叫楚宁坐过来时，他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碍于这一桌人八百个心眼子，所以才一直忍到了如今。


    凌微尘深知自己是讨厌楚宁的。


    或者也可以说，他只是单纯的不喜与任何人亲近。


    凌微尘说完便垂下眼眸，男子睫羽稠密，压向眼底时，仿佛能将一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椅面，正欲挪动，楚宁就电光火石的把椅子给拽住了，“不许动！”


    她情急喊出。


    凌微尘笑的恬淡，并不理她。


    于是，他们一人往后拉，一人往回拽，彼此对视，眼中皆含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


    凌微尘笑的春风化雨，态度和婉：“不敢劳动楚二姑娘相帮，区区一只椅子，凌某还是搬得动的。”


    见椅子又往他那侧偏，楚宁不甘示弱，直接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女子面上不显，只是偶尔鼻子会皱上一下，“凌二公子你也太见外了，阿宁不怕挤，你还是坐过来，别挤到许姐姐才好。”


    凌微尘轻笑一声，暗暗用力：“楚二姑娘如此热情好客，还知要为旁人着想，凌某简直要感动了。”


    楚宁咧了咧嘴，再次蓄力：“来的都是客，阿宁自当好好招待。”


    凌微尘：“楚二姑娘——”


    “拿来吧你。”


    少女磨了磨牙，不再废话，猛地一拉，直接将椅子焊死在自己旁边。


    她呼出口气，挥着手扇风，随即露出胜利的笑容，一拍身边椅子，得意洋洋道：“凌二公子，坐！”


    凌微尘：“……”


    凌微尘虽知她在假笑，但还是一挥衣摆，坐了下来。


    两人争抢半天，引得桌上之人频频望来。


    这会儿楚宁也安分下来，目视前方，也不看身旁男子，歇了一会儿就拿起筷子专心干饭了。


    楚宁想的明明白白，她不管眼下许如沁和归寒舟是个什么状况，也不管凌微尘心中有什么盘算。


    总之，必须全面将这对姐弟隔绝开来，隔的越远越安全。


    若是晓之以理不管用，那就上点物理手段。


    比如刚刚，硬抢。


    闹过一阵之后，席面上的气氛逐渐回到了正轨。


    楚宁干饭正干的香，主桌的赵大人就开口说话了，“虽说今日是楚大人爱女的生辰，但咱们三司向来极少有能聚在一起的时候，捡日不如撞日，要么大家一起来聊聊案情如何？”


    “赵大人所言的，可是那桩骇人听闻的剥皮案？”


    归寒舟轻摇折扇，开口询问。


    他一说话，主桌上的几位大人倒是都纷纷看向了他。


    尤其，赵寺燃的目光极是诧异：“没成想，三殿下对此事也感兴趣？”


    楚宁闻言默默放下筷子，嘴巴鼓鼓的嚼着小炸鱼，目光却不解的看着他们。


    赵寺燃是什么意思？


    归寒舟作为大燕朝的皇子，关心子民和案情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为何赵寺燃、许正，甚至连他阿爹的神情都仿佛见了鬼一样？


    对剧情全然不了解的楚宁登时在心中恨起了系统，不靠谱的，挂机挂到地老天荒也不肯出来一下。


    你最好一直别出声。


    楚宁就着一口甜酒咽下美味，随后目光灼灼地看向归寒舟。


    归寒舟笑的见牙不见眼，模样倒是难得的随和，看着一点架子都没有，“哎，赵大人此言差矣，那剥皮狂魔如此张狂，本殿自然关心，万一他哪日发起疯来，伤了本殿钟爱的美人……本殿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能解心中之恨啊。”


    提起钟爱的美人，楚宁不由自主就望向了许如沁。


    赵寺燃失笑，“下官冒昧，不知三殿下倾慕的是何人？”


    归寒舟一甩折扇，大大方方道：“本殿倾慕的自然是——”


    “殿下担忧的问题不会发生。”


    凌微尘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


    楚宁蓦然看向他，见凌微尘薄唇落着丝寡淡的笑，语态悠闲，眼底倒是看不出半点波澜。


    但她还是觉得凌微尘在意了。


    因为不愿听归寒舟的当众表白，所以开口。


    楚宁收回视线眉头轻蹙，又对这位大反派的感情生活纠结起来。


    凌微尘不过寥寥一句，主桌的许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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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像是被按动了开关一样，本能就朝着他吼出一声：“放肆，殿下讲话，岂是你能随意打断的？！”


    许正说话粗声粗气，一句话将满桌人都吓了一跳。


    凌微尘却笑而不语。


    归寒舟眸光转动，视线似是对许正略有不悦，随即掩下情绪，看向凌微尘笑道：“微尘，快给我解解惑，为何我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


    我？


    楚宁越发看不懂这一桌人的“爱恨情仇”，就只能做个认真听讲的小鹌鹑了。


    许正见归寒舟对凌微尘如此亲昵，表情扭曲了下，但也没敢再说什么。


    凌微尘则无动于衷，瞧着却是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


    楚晏无奈地看他一眼，主动开口道：“三殿下有所不知，最近的几起剥皮案受害者皆为男性，想来是那歹人针对的只是男子，所以女子们应当是安全的。”


    “原是如此。”


    归寒舟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归寒舟不在询问，反而吩咐身旁小厮为他倒酒，倒像是真不关心案情一般。


    赵寺燃多看了归寒舟一眼，仿若看废物似的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之后就继续道：“我这边目前只查到那案犯每隔五日便会行凶一次，作案地点不定，但到不曾离开过京都。”


    他说罢，把接力棒丢给了许正。


    许正有些恼恨他把球踢给自己，顿了下，言简意赅道：“我这边也差不多，而且悬赏令已经张贴出去了，就是还没什么动静。那不知楚大人和令郎，是否又查到了什么其他线索呢？”


    许正这话带着些敌意和暗示。


    楚林儒和楚晏皆在大理寺任职，这父子同查一案，若是还没他们掌握的多，恐怕会惹旁人笑话。


    楚林儒正要开口，楚晏就抢先道：“凶徒最近一次犯案的地点在夕花林，死者是京都以卖消息为生的百晓生。”


    “百晓生？？”


    楚宁听得表情一滞。


    原主不就是因为从百晓生那里买到了消息，所以才带着玉翠勇闯夕花林的吗？


    她兀自叨念，凌微尘便极轻的撇过来一眼。


    楚宁没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只是低着头自言自语，“嗯？这事好像不对啊，百晓生怎么会知晓剥皮狂魔的动向？”


    而且朝廷发了悬赏令。


    就算要卖消息，也该卖给朝廷才对。


    原主一个大理寺卿之女，给出的银子应该不会比朝廷更多吧？


    她思忖几许，脑子里突然生出个不成熟的念头：“莫非——”


    “莫非什么？”


    凌微尘在身边开口。


    楚宁正全神贯注，也没在意是谁问的，就顺着咕哝道：“莫非是那歹人故意暴露线索给百晓生，而百晓生为了确认消息真假才去的夕花林？”


    或许是那百晓生出发前正好碰上原主这个冤种跟他打听消息，遂转手先卖了一道，顺便还能借原主这个炮灰打打头阵。


    百晓生可能是想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但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凶徒一早的目标竟是他。


    楚宁越想头越痛，总觉得那段迷失在夕花林的记忆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眼见少女迟缓的说出“茅草屋”三个字，凌微尘就鬼魅一般靠近了她。


    男子突然倾身过来，领口处的冷香便散到了空气里，楚宁无知无觉地抬了下眸，耳畔嘈杂远去，影像雾化，她只能窥到对方扬起的朱红唇色似乎轻动了动。


    凌微尘声音里多了些不同寻常的冷，那冷低沉，飘渺。


    随即，她便听到了一句，“那你……还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