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本能将双手捂在了胸前，神情惊惧如小鹿，磕磕绊绊道：“凌凌凌、凌二公子，你你你总看我做什么？”


    她才问出，那边的老先生就一振醒木，高声道了句：“他湿漉漉地眉眼一寸一寸望向小姐……”


    少女顿时打了个哆嗦，双手则越捂越紧。


    老先生讲的激情澎湃，口沫横飞，下方的客人们也听得聚精会神，连茶水都忘记饮了。


    此时此刻屋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而方桌后的声音虽距这处尚远，但也因着周围静谧的环境，一字一句完全被收入了二人耳中。


    楚宁直觉面上的红已经快蔓延到了脖子根，就连藏在绣鞋内的一双脚指也不停地抠向地面。


    老天。


    这跟她在现世口嗨，或者窝在床上看人心凰凰的小凰文可完全不一样。


    这特么全场坐的都是人，跟脱.光了在大街上跳舞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楚宁整个人羞的都快缩进衣领中去，而身侧坐着的男子倒是表情未变，一副稳如泰山地平静模样。


    少女慌乱间觑向凌微尘，发现这一点后，表情就短暂地空白了下——妙啊凌二公子，不愧是高凰文中的大反派，车尾气都喷脸上了竟还是岿然不动！


    她在心中略略抱拳：6，小女子甘拜下风！


    这么一分心去观察对方，楚宁心中的窘迫倒是减少了些。


    只是瞧见凌微尘的目光还未挪开……少女只能故作轻松地调整了坐姿，缓缓松落护在身前的手，其中一只挪向桌面，食指和中指扒拉着摸到茶杯，佯装镇定地饮上几口。


    杯沿贴近了涂满口脂的唇，留下一抹淡红的印记。


    温热的茶水并不烫口，丝丝入喉，楚宁微仰起头，白皙地脖颈轻动，领下渗出的香气很快就跟茶香融为一体。


    楚宁喝的舒坦，打算整杯干了。


    还差两小口时，睨了她许久的凌微尘也总算开口说话了。


    男子一张口语出惊人，但声调却是无辜求教的模样：“楚二姑娘，在下观你反应，似乎对那说书先生所讲之事甚是了解，那么可否为在下解一解惑，到底何为……依兰香粉？”


    “噗——”


    剩下的两口茶尽数“送”给了桌面，还有丁点落去了凌微尘的衣袖。


    楚宁呛咳不止，忙取下帕子擦嘴，擦过又往对方弄脏的衣袖处抹了两下，“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没有多余的帕子了，咱俩将就着用一条吧。”


    凌微尘：“……”


    哪知那帕子一挥动，特殊的香味就不停往男子鼻间飘去。


    再次嗅到那股与耳珰上一模一样的香气后，凌微尘搭在木椅上的小指便不受控地痉挛了下。


    凌微尘不动声色挪远椅子，躲开如洪水猛兽般的帕子，声音发紧道：“……无妨。”


    楚宁以为他生气了，就也没再强行要给他擦袖口。


    毕竟他们还不太熟，而且拿自己用过的东西再给别人用，确实是不太好。


    这么一折腾，时间也磨蹭到了晌午，刚好有借口离开这个鬼地方，少女站起身来，低声道：“凌二公子，要不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好。”


    凌微尘跟着起身。


    不过这次先跑出去的人是楚宁。


    凌微尘从少女的背影看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但他并不知对方为何如此，也不是很感兴趣。


    只是要离开前，随口听了一句老先生的话“月华之下，一对佳人双唇相贴，许家公子尝到小姐口脂上的香甜，便伸出舌尖——”


    口脂？


    凌微尘迷茫地瞟向楚宁用过的茶杯，那杯口余留的红轻浅地描摹出了少女唇纹的形状。


    男子微愕，随即鬼使神差伸出手去，缓缓蹭了一下。


    一道拉长的红线紧跟出现，破坏了唇纹原本的样子。


    男子忽而一笑，笑意耀眼如仙入凡尘，只是那抹恶意地表情与真仙却是半点也搭不上边。


    “花了。”


    凌微尘勾起嘴角，而后大步离去。


    楚宁棋艺不精，所以也不打算再去上次那间酒楼，况且孤男寡女也用不到雅间。


    她想着就在这条最热闹的长街上逛逛，看哪家顺眼，便去哪家好了。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了花娘的豆腐摊，楚宁一偏头见旁的摊位仍空着，就关切道：“花姐姐，阿生他今天也没有出摊吗？”


    花娘对这个模样漂亮、心眼又好的姑娘，总愿意多说几句，但一提到阿生，妇人的表情便透出几分悲戚：“没来，许是那伤还没好利索吧。”


    她帮楚宁去送饭菜的那日，顺道探望了一下哥哥阿水。


    阿水似乎病的深沉，浑浑噩噩躺在踏上，直到她离开都没有清醒过来。


    花娘叨念几句，楚宁不禁皱起眉头，“怎会病的这般严重，阿水到底得的什么病啊？”


    花娘不知，只用一声叹息回应了她。


    楚宁要来地址，打算这两日抽空上门去看看。


    离开豆腐摊后，她有些心不在焉，随便进了家小馆子，和凌微尘面对面的坐到窗边。


    心绪稍微缓和，她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


    她得趁独处的机会多了解男子一些，点过几道招牌菜，少女故作闲聊道：“凌二公子，我听阿兄说，许姐姐她偶尔会去帮许伯父查查案子，那你呢？”


    凌微尘送到嘴边的茶杯顿了下，微笑道：“我什么？”


    “你……嗯……就是你有没有什么爱好呀？或者是将来想要做的事？”


    少女眼珠一转，继续道：“你看，你和我阿兄是同窗，当年你们一同参加科考，我阿兄是状元，你是探花，我阿兄被圣上钦点进了大理寺去帮阿爹，那你为何不也去御前讨个大官当当？”


    楚宁虽不懂朝廷的事，可都已经是探花了，没理由还闲赋在家吧？


    她知晓的这些事都是从玉翠那听来的，而且当初得知凌微尘是探花郎时，她其实还震惊过好一阵子。


    难不成是反派过得太清闲，所以眼珠子才总盯在许如沁的身上。


    大概找点事情做就好了。


    更何况，楚晏还跟她说过，自己和凌微尘的学问其实不相上下，甚至对方还略高他一筹。


    若按以往来看，状元之位更应该是凌微尘的才对。


    只是不知为何，科考前一日，凌微尘突然失踪了一整天，傍晚回来时却跟他说想要放弃参加科考。


    是楚晏苦口婆心劝了几个时辰，凌微尘才答应继续。


    可能是内心有所抵触，发挥失常，这才只得了个探花的名次。


    之后楚晏欲言又止，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会儿，她主动问起，凌微尘却只是不急不缓饮了口茶，随即眼睫垂下，遮住明晃晃的日光道：“你阿兄难道没跟你说，我是在御前得罪了圣上，所以才没得到什么官职的么。”


    凌微尘说的轻飘飘，楚宁却惊的整个人都怔住了。


    得罪圣上？


    少女急吼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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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近了凳子，双目紧张地看向他，“阿兄他没讲过，那你当时又是什么情况？怎会无故得罪圣上？既如此……那可还有办法补救吗？！”


    好不容易找到点突破口，她可不想放弃。


    凌微尘把玩杯沿的手微微停顿，随即笑道：“楚二姑娘，你似乎很关心我的事？”


    楚宁一愣——


    当然关心了！


    你不把剧情演成be，我才能回家享受美好生活啊！


    少女在心中回应了句，嘴上则挤出个笑，眼神真挚道：“当然，你和我阿兄是同窗好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呃……凌二公子，目前你我……应该也勉强算是朋友了吧？”


    凌微尘笑意放大，“自然算的。”


    “那到底，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呢？”


    相比之下，楚宁更关心的还是这个。


    二人说着，饭菜已经端上了桌，楚宁和凌微尘都不喜饮酒，所以只点了壶碧螺春搭配食用。


    见少女的目光忽略酒菜，依旧希冀地望向他，凌微尘便主动递去一双筷子，温和道：“这家饭菜不错，不如还是先用饭吧？”


    楚宁瘪着嘴接过，倒真乖乖吃了起来。


    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不能挨饿的，反正时辰还早，总有办法套到凌微尘的话。


    少女埋头开吃，嘴巴连装两颗丸子，这会儿圆溜溜地鼓起来，凌微尘看了她一眼，脑子里突兀地浮现出某种小动物觅食的滑稽画面。


    随即，他裹满笑意的唇角微收，黑眸盯在茶水泛开的涟漪之上，思绪逐渐飘远——


    科考前日，他被太监领进了皇宫。


    紫金宝座旁，燕帝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凌微尘，知道朕唤你过来，所为何事么？”


    “微尘不知。”


    凌微尘行跪拜礼，声音温敛，听不出丝毫情绪。


    燕帝目光错开他，因还有要务在身，就也懒得打哑谜了：“朕问过你的老师，你学识不俗，且有过人之处，朕很赏识。”


    “此番唤你来，自然也是有事要你去做。”


    说罢，又朝他看去一眼。


    见对方一副不卑不亢地恭敬之态，就继续道：“凌微尘，你无需为朝廷效力，所以这科考，就也不用去参加了，你听懂了么？”


    一番话讲完，下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但处在高位的帝王却容不得丝毫怠慢，燕帝耐心耗尽，脸色不悦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曾。”


    男子稍有动容，抬头直视向君王，黑沉地眸光滚动两下：“但若为君所用，微尘得先知道，微尘是谁。”


    他早就怀疑自己并非许家血脉，只是这些年来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而已。


    男子漆黑的眸对上燕帝，对方似是有些许怅然，随即，浑厚的笑声传遍殿宇，燕帝抬手轻指向他，淡淡道：“想知道你是谁，这个答案……该由你自己去找。”


    思绪回旋之后，凌微尘便发现自己的碟中多了一颗散发着香味的小丸子。


    “我说二公子，你怎么吃个饭还跑神呀～”


    楚宁笑的欢快，声音温暖似山间清风。


    清风拂向他的眼，凌微尘忽而抬眸，“二姑娘还是想知道那补救之法吗？”


    楚宁见这人总算主动提起，立即搁了筷子，双手垫在下巴处一脸期许的看人道：“嗯嗯当然～二公子，所以你可愿说？”


    凌微尘清润一笑，答非所问道：“二姑娘，那不如你先跟在下讲讲，何为依兰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