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话落，屋中屏风轰然倒地，着实吓了他们一跳。


    只是屏风之后并无人在。


    羡鱼眼皮猛地抽了下筋，刚想再说点什么，楚宁就急不可耐地催促一句：“两位探事，这一千两还望收下，拜托拜托！”


    楚宁原以为还得再费一番口舌，不成想羡鱼一把接过银票，做了个“送客”的姿势：“生意我们接了，楚二姑娘不妨先回府中，有了消息觅渊馆会立即传信给你。”


    羡鱼虽礼貌周到，可楚宁也看出他的撵人之意。


    或许是这两人还有其他事要办，她不方便打扰，就道了声谢，翩然离去。


    门重新关严。


    临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羡鱼，言简意赅道：“你敢擅自接单，你死了。”


    临渊十二岁就上了战场，也跟了凌微尘五年有余，算是最了解燕帝和馆主的脾性。


    在他的认知里，得罪燕帝轻则训诫，严重的才会抄家灭门。


    因为燕帝是明君，胸怀宽广。


    可若得罪了馆主，不论轻重，下场都会死的极为难看。


    因为凌微尘是恶鬼凶煞，睚眦必报。


    临渊看了羡鱼许久，似是还有些舍不得这位伴他出生入死的过命兄弟，最终，他从衣襟里摸出几枚铜板，有点真心但不多道：“你想要多少金元宝？或是金屋金马，还是美人？我买给你。”


    羡鱼：“……滚。”


    二人正插科打诨，从屏风后消失的男子就已回到了美人榻上。


    听到那句“阿宁亦是如此”之后，凌微尘的内心便不可控地浮上一丝难明的情绪。


    倾慕……


    何为倾慕？


    男子沉黑的眸盛着几分迷惑，只是这两个字也不过仅在他脑海中短短停留，而后就消弭无踪了。


    他从迷乱中收回思绪，目光方落到银票上。


    羡鱼就一个滑跪，蛄蛹到了他的脚下。


    “馆主，羡鱼擅自做主应下此事的确该杀，但是临死前，可否请馆主大人费神再听我辩上一辩？”


    “是的，求馆主给他个说临终遗言的机会吧？”


    临渊也跟着跪下。


    凌微尘面上态度未明，只懒洋洋的歪在榻上，单手转着只黄灿灿的小果子，并未开口说话。


    那果子鸡蛋大小，果皮浅黄挂白，听说是西域上贡给燕帝，又被燕帝独赐给他的御品。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别样品种。


    不过这事说来也怪，凌微尘向来饭量浅薄，对任何吃食都没什么兴致，但燕帝给他的这些他还真吃了不少，算是少有的感兴趣的几样食物吧。


    而跪在脚下的二人见他不言语，也无下一步的动作……


    于是彼此互看一眼，羡鱼立即吭声，主动上前道：“馆主，圣上他虽暗中支持觅渊馆多年，但拨下来的银钱却实在有限，兄弟们总要吃饭啊……这俗话说得好，吃饱饭才能有力气干活嘛。”


    少年掂掂银票，一脸谄媚道：“楚二姑娘如此大方，且所求之事也与咱们殊途同归，既然凌二公子是你，觅渊馆馆主也是你，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如此一来，钱也有了，案也破了，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羡鱼在一众探事里面鬼心眼是最多的一个，虽然他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则应下此单最关键的因由却并未吐露。


    恰巧得知楚宁心悦馆主，而他也察觉出凌微尘并不排斥楚二姑娘。


    如此良缘，羡鱼觉得若是错过可就太可惜了。


    虽然这理由听着充分又合理，但临渊还是觉得他生机不大。


    就在临渊想开口帮羡鱼再争取争取时，凌微尘便偏来一眼，淡淡“嗯”出一声。


    临渊恍惚听懂了凌微尘的意思，可眼中还是难掩惊异。


    羡鱼倒是表情一喜，起身的同时还不忘把临渊也给拉拽起来。


    他朝着凌微尘行了个大礼，态度积极道：“我二人这就召集兄弟们出去做事，哪怕把京都翻个底朝天，也要将那剥皮狂魔给揪出来！”


    说罢，扯上还未反应过来的临渊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


    而楚宁这边，刚落定了一件心头大事心情自是美妙愉悦，尽管这进展距离成功还长路漫漫，但小小的放松还是很有必要的。


    想到阿生那对可怜的难兄难弟，楚宁去到刘家药铺，打算买些上等的补品到阿生家探望探望。


    京都的所有药铺里都不会只卖寻常草药，诸如灵芝、雪莲一类的大补之物也是皆有售卖，只看买主出不出的起银钱罢了。


    楚宁进来之后，挑选了一些能让人强身健体的补品，结账时便随口问了句老板：“这几日，街头卖炸果子的小阿生可曾来过您这里？”


    她曾和阿生推荐过这家药铺，所以也很关心阿水的病是否有解救之法。


    刘家药铺老板人称“刘半仙”，算是京都里少有的一号隐士高人，刘半仙低调，也很少暴露自己的医术，只随便卖些草药度日。


    若非之前被精明的药材商骗了，又得原主出钱解围，孙湘的事他多半也不会理睬。


    如今，刘半仙记着楚宁的恩情，自然有问必答：“怎么，小生子他兄长病了么？没见他来这儿。”


    “没来？”


    楚宁怔愣了下，“那许是摊子太忙实在抽不开身了吧，大概过两日就会来的。”


    楚宁倒也并未多想。


    刘半仙帮她包好补品，楚宁提上拉绳，出来时见天色尚早，就打算找个地方歇歇脚，待到晚间阿生收摊回家她再上门去拜访好了。


    一时之间无处可逛，她就又想起小茶馆和那位见多识广的说书先生了。


    反正，小茶馆里还有茶水跟糕点能果腹，楚宁便溜达着徒步过去，一进门，就朝老先生挤眉弄眼道：“老前辈，我又来了。”


    才饱餐一顿的说书先生此刻打个嗝儿都是烧鸡味，撇眼见到自己的“小东家”，态度倒是热络了不少，“小友，老朽观你这红光满面……看来心中所求之事是办的成了？”


    “成了一半吧。”


    毕竟对方只是接下了单，具体有多少实力，还未可知。


    楚宁将几包补品搁到桌边，找了张椅子坐下，“我来这里待会儿，晚点还要去看个朋友。”


    老先生听后，瞪她一眼：“啧，你这一天还挺忙叨，不过老朽奉劝你还是赶快回家，否则这入了夜，京都可不太安全。”


    “怎么讲？”


    楚宁扒着花生，“嘎巴”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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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先生缕缕胡须，压低声音：“我听说那剥皮狂魔每五日便要出来害一次人，你堂堂大理寺卿的爱女，难道连这点消息都不知晓？”


    说罢，似是怕剥皮狂魔会听到，声音也一再压下：“你没算过日子么？距离上次百晓生出事，今个……可就是第五日了。”


    楚宁捏花生的手一顿。


    这阵她一直忙着凌微尘的事，倒还真忽略了这点。


    可众人皆知剥皮狂魔只取男子之皮，女子们相对来说还算安全，且她只是去探望一下阿生阿水，也用不了太久，便想想说：“那我早些过去，去完便归好了。”


    “嗯，总之你趁早吧。”


    老先生又叮嘱一句。


    说话间，屋中进来几名喝茶闲聊的客人，这小馆子里茶水便宜，即便今日老先生休息，大家伙也愿意来坐上一坐。


    楚宁只为拖延时间，闲来无事，便听他们聊天。


    “听说那天瘟的周魁一被大理寺给放了？”


    “哎呀，大理寺本就是处理命案的，周魁一那鸡鸣狗盗之辈只做些小打小闹，大理寺留他作甚，早就转给衙门去处理了。”


    “他偷窃未遂也不好重判，据说被打了二十大板，罚去做苦役三月，如今正挨家挨户的收夜香，哪会就轻易放了他。”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罚的好，打的妙！”


    楚宁蹙蹙鼻子，从趴着的臂弯中抬起眼，脑子里快速搜寻，这才想起周魁一是谁。


    大家口中的“偷窃未遂”，偷得不正是花娘的钱匣么。


    还好那日阿生绊住了他，又被凌微尘的刀给收拾了一通，周魁一这才能被他阿兄捉拿归案。


    楚宁小睡了片刻，睁眼并未注意门外一闪而逝的白色身影，她迷糊糊地揉了下眼，见此刻天至傍晚，便跟老先生打了声招呼，提着一堆东西出门去了。


    少女寻着花娘给的地址往小巷里走，后方那抹身影也漫不经心地跟了上来。


    来到一扇破旧木门前，楚宁又确认了一下，而后抬手欲敲。


    只是这手还未敲上一下，木门就瞬间被拉开来。


    楚宁看到门内少年，刚要说话，对方便讶然了下，随即将要往外迈的脚又飞快收了回去。


    阿生满眼惊诧：“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


    楚宁听懂问话，迷茫地回了下头。


    这一回头才惊觉，身后不知何时多了道白衣胜雪的身影，凌微尘面含笑意，目光柔和，正背手站在一旁，视线似乎还飘飘然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楚宁第一反应便是：这家伙是什么魅灵男鬼么？


    怎么走路连个声音都没有。


    又一想凌二公子高洁的品性，突然上门，大概也是想来探望这对小兄弟的。


    既然都碰到一起了……


    少女甜美一笑，伸手将男子拽到身边，“我……跟二公子过来看看你们呀。”


    楚宁指尖温热，不似凌微尘手掌冰冷，她拉人时动作轻盈，微弯的小指顺着男子掌纹一路划过，寻到指缝深处，便勾翘着插.了进去。


    随即，回应她的是一下不太容易察觉的细微颤动，片刻，那沁凉的掌心缓缓收拢，将那抹余温尽数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