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无邪荒唐

作品:《丹麦三点钟

    「无邪荒唐」


    冬天的静电总是很严重,脱毛衣时的噼里啪啦声,莫名其妙在身体周围飞扬的发丝,握住金属扶手时传来的电流。


    当高幸的手越来越接近温让时,她明显感到了一股静电袭来,足以让人条件反射地弹开。


    可他们谁也没有躲开,直到掌心相贴。


    高幸清空了大脑,什么都没想,有些决定只能凭直觉来做。


    想得越多,勇气反而越少。


    手牵手离开音乐街区,高幸突然发现,他们今天都穿着深灰色的大衣,戴了黑色围巾,莫名像情侣装。


    咖啡店的香味隐隐约约飘来,门口的椅子坐满了人,来来往往的公路车在街区穿行,年轻父母推着婴儿车闲逛。


    交叉在空中的线把淡蓝色的天空切割成几块,云朵在里面缓缓平移。


    并不拥挤,也不嘈杂,路过的清一色都是欧洲面孔,没有人认识他们,平静而美好。


    高幸的外套买大了一码,袖子很长,盖住了他们相牵的手,不知是谁先晃了一下,接着就停不下来了。


    两个加起来都快六十岁的人,像郊游的小学生一样,摇晃着紧握在一起的胳膊,然后一齐笑出了声。


    “我们好幼稚。”高幸半低着头,发丝挡住侧脸,却挡不住盛放的笑意。


    温让忽然松开她的手,换用小指勾住,像是无声地许诺,“那就一直幼稚下去。”


    阿美琳堡皇宫的卫/兵们身穿深蓝制服,头戴熊皮高帽,端端正正地站岗,视线范围里是三三两两的游客和赋闲散步的丹麦人。


    一对年轻的情侣闯进眼里,他们说着笑着,比放晴的天空灿烂。女子蹦蹦跳跳地踩在台阶边缘,男人就稳当地牵着她,没一会儿,男人也被她带偏了,两人一块儿在台阶上玩交叉跳,吸引了不少小朋友的注意。


    无视周围人的眼神,沉浸在幼稚的世界里,无邪又荒谬。


    玩累了,就去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休息。


    高幸靠在温让的肩膀上,安安静静等着日落。


    他们之间有一种即使沉默也不会尴尬的默契。


    就这样惬意地休息了会儿,温让捏了捏她的手腕,“看那儿。”


    高幸懒洋洋地朝温让手指的方向瞥过去,一个小男孩不小心把糖掉在地上了,嘴角一撇,眼泪有爆发的趋势。


    身旁似乎是她哥哥,四处张望了一下,迅速把掉在地上的棒棒糖捡起来,掏出兜里的纸巾敷衍地擦了擦,然后又塞小男孩儿嘴里去了。


    小男孩儿瞪着双懵懂的绿眼睛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但又不敢反抗,神色复杂。


    高幸笑出了声,“当哥哥还挺有意思。”她想起温让也有个亲弟弟,顺口说道,“不过你肯定不是这样的哥哥。”


    “这么相信我?万一我也欺负弟弟呢?李听墨小时候没少挨我批评。”


    “可你就算批评,也不会说什么重话。”高幸说道,“你无论对谁,都是这样,永远都会保留底线,和自己的理智。”


    温让的头发稍微有些长了,每次戴冷帽都容易挡眼,见他没说话,高幸就凑过去,拨开额发,注视着他的双眼,“怎么了?”


    距离骤然拉近,温让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下头,避开她温情的注视,“也不是永远都能保持理智的。”


    高幸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想到了那个海边的夜晚,正要出言安慰,温让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起身说道,“我接个电话。”


    “好。”


    电话持续的时间不长,但温让的表情却明显凝重了许多,走过来时,高幸发现他在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异样。


    高幸能够理解,却免不了失落。


    她没有问是谁打来的,倒是温让先开口说了。


    “温廉的电话,说了下家里的事。”


    一句话就让高幸方才的失落感烟消云散,“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嗯,但是阿幸,我家里的事有些麻烦,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温让再次牵起她的手,“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慢慢说给你听。”


    “好,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温让的眼神又柔和起来,情侣之间的对视难免生出诸多旖旎,但他只是拉起高幸的手,轻而浅地吻了吻她的手背。


    高幸弯起双眼,笑容和十八岁时没有差别。


    日落归程,他们先去三楼接小笛。


    三楼住了个独居老人,休伯特,是位退休的老教师,跟李听墨爸妈关系不错,在高幸入住李家前,小笛时不时会去休伯特家里温习功课。


    前些日子他去旅行了,还给小笛带了礼物,一听说他回来,小笛就迫不及待地跑去见他。


    然而令高幸意外的是,休伯特并不和善,甚至有些凶,他不会说英语,高幸只能用丹麦语和他交流,某个语法用错了,老头子还严厉地纠正了她。


    指责完高幸,他还不忘咚咚咚地敲响了邻居的门,让他们练琴的声音小点,门口堆了好几天的垃圾如果还不丢,他明天就把垃圾车开上来,把他们全家都丢进去。


    高幸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小笛穿好鞋,对休伯特的暴躁语气,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温让接过她的小书包,“小笛,下午学得怎么样?”


    “没学。”小笛说,“休伯特跟我聊了一下午他在巴黎和老太太吵架的事。”


    “?”


    休伯特骂完,转过身,看都不看温让他们就进屋了,关门前还不忘冷着脸给小笛说“愿你今夜好梦”。


    用词倒是文绉绉的,就是语气太冷淡。


    进电梯里,高幸忍不住问道:“这个休伯特爷爷是否有点……凶?”


    “他人很好的。”小笛的头发似乎被重新梳理过,很规整,一丝乱发都没有,“只是说话凶。”


    温让赞同地点点头,说了个高幸没注意到的细节,“他关门声很轻。”


    高幸想想也是,真正容易暴怒的人,做事总是莽莽撞撞的,不太会刻意把动作放轻。


    “而且,那家人被他在门口吼了这么会儿,也没出来说话,估计都习惯了。”温让说道。


    “放心啦,他们家就是很懒,不爱扔垃圾,每次都是休伯特帮忙扔的。”小笛说。


    “那他人还蛮好的,有些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是的,我哥之前跟我说过,他有个同学表面人很好,其实是笑面虎。”小笛说,“背地里害他。”


    笑面虎。


    听到这个词,温让的脸色有一瞬凝滞。


    高幸的注意力在小笛身上,没发现他的异样。


    回到家,一开门,三个人被烟味熏得直后退。


    屋子里没开灯,沙发上一个模糊的人影。


    “李听墨,去吸烟区抽。”温让皱眉说道。


    “对不起。”李听墨撑起身子,咳着嗽朝阳台走去。


    高幸捂住小笛的口鼻,带她进屋,温让去厨房做晚饭。


    又一支烟抽完,李听墨冷静下来,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温让身旁。


    “沈奕岚喜欢过你?”


    温让垂着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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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让!”


    “你问我?”温让把锅放到灶上,“我不知道。”


    “是不是你也看不起我?”


    被这一通莫名追问,温让古怪地看向他,“你跟沈奕岚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该说说,你瞒了我们什么。”李听墨没有了往日的吊儿郎当,神色严肃,眼神犀利。


    温让双手撑着流理台上,沉默半晌,“谁又给你说什么了?”


    “我看到你跟高幸手牵手回来。”


    “嗯,我们在一起了。”


    “你以前总说我没责任心,那你觉得你这样,有责任心吗?”


    “李听墨。”


    “你什么都没跟她说过,对吗?温让,你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你怕她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后就会远离你了,对吗?现在的人不都很重视原生家庭?如果让她知道你——”


    “她不会。”温让冷静地打断他,“你现在情绪不对,先别说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她不公平。”


    啪嗒一声,小笛卧室的门恰好被打开。


    女子隔着一段距离,话却清晰落入她的耳里。


    温让望过来的时候,她忽然后退一步,装作没听见,“你们先聊。”


    说完,又合上了门。


    “我和她的事,我自己会解决。”温让洗过一遍手,又放到手龙头下淋。


    “你这磨磨叽叽的性子,能怎么解决?”


    “李听墨,温廉给你打电话了?”


    “不止温廉。”


    温让忽觉荒谬,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你是信了他们,不信我?”


    “那你就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你让我怎么信你?”李听墨一想到温廉给他说的那些事就急了眼,用劲扯过温让的胳膊,不让他干别的事,“我之前提醒过高幸,你们家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可惜她不听,你是打算让她进去被扒层皮还是怎样?”


    温让的耳边全是他嗡嗡嗡的声音,脑子都被吵疼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你想跟高幸安稳地在一起,就得把家里的事都解决了!别一味地逃避,留下那么多烂摊子!”


    “你怎么知道我没解决?”


    “所以你的解决方式就是跟家里断绝关系是吗?!你的解决方式就是让温廉一个人压力大到去自杀是吗?!你的解决方式就是暂停学业不管家人躲到丹麦追女孩是吗?!”


    温让紧握的拳头,青筋分明,明明已经被这番话激得怒火攻心,最后却按捺下所有翻滚的情绪,什么都没说,沉默地切菜、煲汤。


    李听墨发泄完一通,看着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心里的气也没了,更多的是一股接一股的失望,他摇了摇头,拎起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包,离开了家。


    温让像个被设定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机械地完成着每个步骤,可惜机器人不会在削皮的时候削去指尖一块皮肉,不会流血,也没有痛觉。


    削皮刀被一双手轻轻拿走了,连带着他冷却的心脏。


    高幸拉着他坐到沙发上,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给他上药,手法温柔,从头到尾也只有几句温柔的询问,没有一句重话。


    “刚才李听墨说的……”温让从来没解释过什么,话到了嘴边,才觉得艰难。


    “温让,你现在想说吗?”


    “如果你想听,我可以都说。”


    受伤的指尖被纱布缠了起来,还绑了个蝴蝶结。


    高幸忽然用双手捧住他的脸,一个吻落在紧皱的眉心。


    “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今晚能不能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