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02

作品:《养病娇

    夜色已晚,城中的商铺几乎都关了门,只有花街柳巷的生意热闹至极。


    施见桃踩着花街漏过来的胭脂水,亥时的梆子敲在在她肩头,后背的那具身体渗出的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背脊浸入她的肌肤。


    施见桃常去的医馆位置很偏,里间的空间不大,所以店面价格不贵,那大夫邹吾才将那间店面盘下来,开的医馆。


    算起来,邹吾的医馆开了快十年,施见桃也和邹吾认识快十年了。


    邹吾医馆的门槛有道五指宽的凹陷,这十年里,施见桃数过五百多次铜板,给邹吾送过数不清的鲜鱼。


    虽然邹吾的脾气古怪了些,但好在邹吾要的价,都比别的医馆便宜不少。


    此刻,门槛的那道凹陷,正亲昵地触摸着施见桃的脚踝。


    她背后的男人像是被掀翻的青石磨盘,无力的身体歪倒在医馆前。


    施见桃佝偻着身子,猛地抱住男人的脑袋,才没让他的脑袋磕到硬石上。


    男人浑身上下都硬硬的,手长脚长。


    这样的身材,怎么长的?


    施见桃实在没空去想明白这个问题,医馆里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邹吾会不会在。


    “邹大夫、邹大夫!”


    “……”


    没人回应。


    施见桃换了个称呼,“邹叔!你还在吗?!”


    她话音刚落,医馆里间一簇小小的灯光逐渐变大,照亮了整个屋子。


    邹吾一身乱糟糟的,衣衫松松垮垮,黑白相间的胡须长至颈间。


    他跻拉着一双草鞋,鞋上还粘着几根药草,烛泪顺着灯台淌落。


    “谁啊?!”邹吾明知故问,朝着施见桃吹胡子瞪眼:“施二姑娘大半夜的,怎么又来了?!”


    施见桃抬起头来,浑身都被雨水淋湿,额发也都贴在了脸上:“邹大夫!我、我捡了个人,你能看看他吗?”


    施见桃生怕邹吾不同意,急忙将男人的情况解释了一遍,“他的眼睛一直流血,身上……身上也有伤,手臂上有一处刀剑伤。”


    邹吾一听,脸色沉了下来,连忙摆手:“江湖人?!不救不救!!!”


    施见桃用手挡住邹吾关门的动作,却还是被木门压住了手指。


    “嘶啊……”


    施见桃一声痛呼,她忍着手指传来钻心的痛。


    施见桃一手抱着辜游的身子,一手将辜游给她的一锭银子,递到邹吾面前:“求你了邹大夫。他是个好人,真的!他的伤很重,我担心……”


    邹吾神情一僵,转身进了房间,还哼了句:“算是我欠你的!抬进来。”


    得到了邹吾的许可,施见桃忙拖着人,立马笑着迎上去:“我就知道邹大夫医者仁心,不会不管病人的!”


    施见桃在路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邹吾,“这个少年是要杀晏云简的,但是被一个黑衣人拦住了,他们双双倒了下去。我觉得这个少年是个好人,就……”


    邹吾看着一脸单纯无辜的少女,气不打一处来,“蠢东西!能敢去杀晏云简的,能没有本事吗?!”


    晏云简在海州就是个地头蛇,仗着家中的财富权势,在海州为非作歹,平民百姓谁也不敢与他牵扯上关系。


    施见桃看了一眼被放上就诊桌案上的少年,瓮声瓮气应了一声,委屈道:“就算他还有本事,现在也受伤了。”


    邹吾一脸怒气,刚想开口教导施见桃,看着她无辜的样子,又叹了口气。


    施见桃解释说:“要杀晏云简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坏人,我们将他治好了,他还能继续去杀晏云简。”


    一举两得嘛。


    邹吾打断她的话:“施二姑娘,这是个江湖人,你想没想过,招惹上江湖人会带来多大的灾祸?老夫的医馆从不医治江湖人!”


    施见桃垂头,认错认得极快,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小兽般执拗,“对不住,邹叔,我知晓了。”


    邹武:“……”知晓个屁。


    邹武走近就诊的桌案,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涌上鼻尖,越走近那血腥味越浓郁。


    邹吾拿出药箱和银针,检查着少年的身上的伤,回头使唤施见桃:“去、烧些热水,给这人洗洗,浑身上下都是泥污,这伤还怎么治?”


    施见桃也小心翼翼看过去,少年的身体在昏黄的烛灯下,都快看不清了白袍的颜色,上面沾满了泥污和血渍。


    少年脚上的鞋子也被细小的石子磨破了,应该是施见桃拖着他走时,磨穿的。


    少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像一只沉睡的、盘踞在此的巨蟒。


    施见桃行动力很强,没一会儿就烧好了一锅水。


    她端着热水进屋时,邹吾正好替少年把完脉。


    邹吾起身又检查着少年的眼睛和手脚:“他这是中了毒,身上还几处较深的刀剑伤。”


    施见桃端着木盆站在门框旁边,“能救活吗?要是救不活的话,我明日去给他挑个好点的墓地。”


    邹吾:“……”


    邹吾叹了口气,没好气儿道:“在老夫手底下的人,还没有救不活的。”


    邹吾朝着施见桃招了招手,“给他洗干净,脏死了,我还怎么用针?”


    施见桃也不犹豫,将木盆放在桌案旁,就开始扒辜游的衣衫。


    但男子的衣衫终究和女子的不同,辜游的衣衫格外不一样,施见桃连他的腰带在哪儿解开,都没找到。


    正巧邹吾看着施见桃,也是刚反应过来,施见桃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


    “走开、去我房间的衣柜里,最下层的木柜里有妇人的衣衫,你找套换上,免得一个快死了,另一个又病了。”


    “谢谢邹叔!”


    施见桃点头,将邹吾的话记清楚,拿着一盏烛台就去了邹吾的房间。


    施见桃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又握着烛台跑到医馆里,“邹叔,我能给他也换一套新……”


    施见桃刚踏进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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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见着桌案上的少年赤裸着后背,后背上疤痕纵布,施见桃都分不清那些是刀剑伤,还是什么伤。


    细细密密的、全是。


    “去去去!去拿!”


    邹吾一边说着,一边将从辜游腰间扒下来的软剑丢在地上,发出一声铮鸣。


    施见桃讪讪地看过去,原来抵着她后背的是一把软剑,难怪这么硬。


    施见桃去取了一套衣物,但邹吾也没给少年换上,只是用一张薄薄的毯子盖在少年身上,还露出了少年的上半身。


    施见桃站在一旁,为邹吾举着灯。


    邹吾正在给少年扎针,银针封血、解毒。


    又给他缝好伤口。


    隐约间,随着烛心炸裂的声响,施见桃好像听到了少年的一声闷哼,隐忍着痛苦。


    施见桃喃喃道:“他的肩有这么宽,手臂也这么粗,好吓人……”


    邹吾无奈,“知道吓人还敢救?”


    施见桃默不作声地闭上嘴。


    施见桃朝着少年的脸看过去,他的脸上还是脏脏的,邹吾没有给他清洗,施见桃也看不清少年的面容。


    而脖颈处露出了少年真实的肤色,莹白的,像是玉一样的白。


    只是那凸起的喉结正下方,有一颗圆圆的痣。


    白玉有暇。


    “还看!照过来些!”邹吾冷哼一声,在施见桃挪动烛台的瞬间,将手中的银针扎进少年的手背。


    施见桃从少年的脸上移开视线,握着烛台,跟随着邹吾的动作。


    少年的身体上被扎了很多银针,几处刀剑的伤口也被邹吾包扎好了,也上了药。


    邹吾揉了揉自己的老腰:“行了,就这样,过半时辰再把针取下来。”


    施见桃将烛台放在一旁,坐在桌案前,指了指少年脏兮兮的脸,“邹叔,我能把他的脸洗干净吗?”


    “随你。”邹吾“嘁”了一声,坐到另一边,打了个哈欠,“都怪你们,害得老夫今夜都没睡好觉。”


    施见桃得到了允许,便用剩下的热水擦干净了少年脸上的污渍。


    擦干净后,少年的面容才露出来,他的眉骨、鼻梁与他的身形一样,凌厉又沉重。


    可嘴巴擦干净后,又红红润润的,嘴角微微上扬,唇心一颗饱满的唇珠像一颗红宝石。


    施见桃凑近了一下,观察着少年的面容。


    少年与人对抗时的剑招,那么凶。


    现在睡过去之后,还挺……乖的。


    她伸手戳了戳少年的鼻尖,那里好像是长着一颗红色的小痣,并不显眼,要凑得很近才能看得见。


    施见桃回头,对邹吾说:“邹叔,他长得好漂亮。”


    邹吾理都没理,“喜欢?喜欢就领回家去。”


    施见桃愣了一下,考虑着邹吾话里的可能性,“这、这不太好吧。”


    少年长得很好看,身材也比普通人高大不少,武功也这么高强……


    算了、算了,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