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游不知道被沟渠里藏着的那人拖到了哪处，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晏云简派来的杀手。


    最初他还能感受到身体传来的痛感，但不知是谁给他扎了针，他连身体的痛觉都丧失了。


    要折磨他么？


    辜游不清楚。


    随着时间的流逝，辜游耳边的轰鸣声渐渐消失了，他似乎听得见周围的声响。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身边还有个年轻的少女。


    他们在密谋。


    辜游许久没有身处在这种，任人宰割的境地里了。


    当时，他将怀里的那锭银子丢出去，本来是想砸死藏着的那人，可惜体内的毒素控制着他的力道。


    银子在半路就卸了力。


    过了许久，邹武收起银针，整理着药箱：“我已经给他封了经脉，毒不会再蔓延了。”


    施见桃一听，有些好奇：“他中的是什么毒啊？当时他和另一个人打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脚步很飘忽，明明剑招这么厉害，好像还是敌不过一样。”


    “而、而且……这样的毒会死吗？”


    “死倒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这小子身体硬朗着呢！这毒只是让他眼睛瞎了、禁锢内力而已，解不解都无所谓。”邹吾转身从后面的药柜里拣出一帖药包，“这药等他发热的时候，熬给他喝。”


    邹吾补充道：“而且这毒不解，你还算安全些，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还不如一个普通人。救个江湖人，你也不嫌瘆得慌。”


    “为什么呀？”施见桃不解。


    她听过的故事里，江湖侠客那都是行侠仗义之人。


    而且这人还敢对抗晏云简，说不定他也是个惩恶锄奸的大侠。


    邹吾瞪着眼睛，剜了她一眼，岔开了话题。


    “那你救他，想让他怎么报答你？”


    施见桃愣了一下：“报答？我没……”


    她见邹吾又要骂她没出息，立马转口道：“我想想，那就让他多给我们一些钱，也不是我一个人救的他，还得多亏了邹叔。”


    邹吾还是小声哼了一句：“嘁，就知道说好话。”


    施见桃讪讪地闭上嘴。


    邹吾教过她的，知恩图报的意思就是，给了别人恩情，就要让别人报恩。


    所以，施见桃每次请邹吾看诊，邹吾都会要一些银钱，或是别的东西作为诊金。


    邹吾解释说：“江湖人都不愿意与人扯上关系，你最好让他报答完你，就让他离开。不然牵扯上江湖势力，可有你好受的。”


    施见桃若有所思地点头，坐到一旁认真思考着要让少年怎么报答她。


    江湖少侠报答人的恩情……最多的就是以身相许了吧。


    但这个男人长成这样，吃得肯定不少，她养不起。


    邹吾几次见施见桃欲言又止，不得已又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这是救命的药，你要是发现这人快死了，就喂一颗，知道了吗？只能喂一颗，别浪费了！”


    “谢谢邹叔！”施见桃欢喜地接过，打开小瓷瓶看了看，里面总共也才两颗药丸。


    邹吾无奈，又多嘱咐了施见桃几句：“记住了，这样的少年郎，若是醒了，你须得找他要些什么，作为报酬。最好早日让他离开，不然，江湖人可麻烦得很。”


    施见桃知道邹吾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多，也乐于听邹吾的话。


    “我知晓了。”


    “谢谢邹叔！”


    邹吾招了招手，往后院去，“你守着他，害怕的话就用绳子把他绑起来，老夫熬不住了。”


    施见桃点了点头，窗外的夜色浅淡了些，看着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


    施见桃看着少年的脸，便搬了个小木凳，坐在他身边。


    要杀晏云简的大侠，施见桃才不会害怕。


    施见桃侧眸，期待地看着少年漂亮的面容。


    从她的目光看过去，少年的肤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在灯烛下，像是精美的瓷器，脆弱又精致。


    这是她离梦想中的江湖世界，最近的一次。


    施见桃托腮，自言自语道：“其实……你要是报答我的话，我觉得以身相许还不错。”


    “你看起来力气就很大，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战场捡尸体。”


    “你觉得怎么样？”


    渔村里的姑娘们及笄之后都有媒人上门，只有施家两位姑娘生得好看，却无人问津。


    施见桃之前听人说过，他们都是嫌弃她家里穷，平民百姓们心思单纯，娶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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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媳妇回去大多都是为了生子、照顾婆家。


    而施家穷，既没什么嫁妆，还有个久病缠身的爹，女子就算长得好又怎么样，也不能当饭吃。


    除非是有个家中富贵的公子能看上空有皮囊的女子，用几两银子将人买回去做妾做婢。


    施家的女儿嫁不出去，所以施父前些日子还和族长商量，让施见桃嫁给隔壁的施二壮。


    说着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


    施见桃才不想随便嫁人，她既不想给人做妾做婢，也不想嫁给隔壁只会流口水的施二壮。


    她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施见桃话音刚落，桌案上躺着的少年就皱了皱眉头，一脸痛苦的样子。


    施见桃急忙站起身来，走到辜游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她俯身贴近辜游，耳边传来辜游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邹吾说得没错，他果然发热了。


    少年的那些伤口在处理之后，还是引起了感染。


    施见桃怕他死了，没熬药，而是直接拿出邹吾给她的瓷瓶。


    “这个的药效应该比草药好不少吧？”


    神思迷糊的少年没法回答她，而且少年吞咽艰难，施见桃将他扶起，喂了好些水，才将一颗小小的药丸灌了下去。


    施见桃舀了一盆水，将帕子打湿，敷在少年额间。


    不一会儿帕子也变得温热。


    施见桃又得更换湿帕，一番折腾下来，天边几乎泛白。


    身侧少年的长指却动了动，像是在探索。


    “你是谁？……”


    少年的声音没有之前好听，现在像是铁皮之间摩擦发出来的声音，低哑又浑浊。


    恐怕都是他中的毒在作祟。


    施见桃愣了一下，向辜游解释着，“我叫施见桃，桃子的桃。”


    施见桃小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施见桃下意识握住他的腕骨，一手灼热。


    辜游不适地往后一撤。


    他的眼睛眨了眨，睁开了。


    但眼神迷茫，不知在看哪里。


    少年沙哑的嗓音里裹着铁锈味。


    “我眼睛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