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告白
作品:《老祖她曾言不娶[女尊]》 陈平安为云知补上了一场不合常理又盛大的婚礼。
新帝着锦锈红袍,龙纹束腰、玉冠束发,意气风发地坐在迎亲的马背上,身后跟着锦绣花簇与金丝银线织起的轿撵,如寻常人家婚娶般游街迎亲,受着满帝都百姓的祝福。
箱箱聘礼一眼望不到头,在帝都排成了蜿蜒曲折的长队,任谁也没想到一贯风流的三皇女竟会愿意收了心,如此上心地对待某个男子。
长街被无数羡慕的情绪淹没,挤得人无从下脚。
沐灵忱被这鲜红的气氛感染,也随着百姓一拥而上,抢起了宫侍开道洒落的金叶子。他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也不恋战,只摸到一片叶角便退出了人群,献宝似地送给了褚寂。
“给你。”沐灵忱仔细擦去叶子表面的尘屑,将泛着金光的薄片塞进了褚寂手里。
褚寂打量着纸片般的金叶,嫌弃的同时却将叶片默默塞进了衣袖,行云流水间未有一丝拖泥带水。“我给你的金砖可比这东西有分量多了。”
她一副“这也值得抢”的模样,可手中的金叶子早不知道被她收到哪里去了。沐灵忱知晓她的口是心非,好笑道:“这在人间叫做沾喜气,你们魔界可见不着这些,怕是连迎亲礼也少见。”
“你怎么知道魔界没有这些?”褚寂护住沐灵忱,将他拉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躲过了一名匆忙跑过的孩童。
一抹妖气自那男童身上散出,褚寂微不可见地皱了瞬眉。
“我猜的,魔界总不能与人间一模一样吧。”
沐灵忱从未去过魔界,仙界也未有过描述魔界的书籍,各宗门似乎还被幽雪的惨状影响。魔界的一切成了众人心知肚明的禁忌,谁也不愿过多提起,他只能靠着幻象和猜测去填满对魔界认知的空白。
“那你可猜错了。”褚寂拉着他向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小巷中空无一人,却还是能听到震耳的乐声与人群的喧嚣。
“魔界除了天生的魔种,更多的是各界修道不成,中途堕魔的修士,她们大多喜欢人界的习俗,你在人间见到的一切,魔界未必不可见。”
褚寂说着,瞥见了小巷尽头正巧有一名男子拿着双喜剪纸走过,那鲜红的颜色倒是让她回想起了魔界也曾有过这等盛况。
她还记得虚芹风成亲那日,魔界魔挤魔的盛况要比今日的场面更盛,虽然虚芹风对她撒金叶子的提议很是嫌弃,却接受了洒红喜剪纸的主意。她这样想着,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沐灵忱只认识一个虚芹风,是以他十分怀疑褚寂所说的虚芹风应该不会是另一个人吧……
他愣了片刻,疑惑地问道:“和尚也能成亲吗?那她娶的莫不是个男和尚?”
褚寂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话我怎么在哪听过。”
她想了会,竟也想不出是谁也对她问过同样的话,褚寂不再纠结,解释着:“虚芹风虽然出自化生门,可她早已脱离化生门,留发还俗,不过她还用了层伪装,所以看起来仍是个和尚模样。”
“你若是见到她真正的样子,还真不一定能认出她,她看起来要比我年轻多了。”褚寂说完,认真地看着沐灵忱,问道:“你想和我一起去魔界看看吗?等到人间的情况稳定下来。”
沐灵忱陷入了她的轻声细语中,不假思索地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
他又问:“那我是不是可以见到竹海前辈。”沐灵忱的眼神亮得出奇,“我还想看看虚前辈的夫郎是不是真是个和尚。”
“竹海还在魔界养病,你自会见到他,至于虚芹风的夫郎……”褚寂收起了笑容,轻轻揉起沐灵忱发顶的青丝,“她们成婚没多久,稽还芹便去世了。”
“不过你可以向虚芹风多提提稽芹,她曾说过,若还有人还记得稽还芹,她会很高兴。”
褚寂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似是触及到了那些遥远的记忆。
虚芹风仍旧坚信稽还芹会回来,而风祈城等不到赫连意,他不敢再相信任何虚无缥缈的希望。
是以风祈城离开了,而虚芹风还留在这里等。
狐狸失去了他的乐师,和尚也为叛离天界付出了代价,整日以假面示人,魔界如今,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
仅是触及到了那些沉痛记忆的边角,褚寂的心便再次开始了不规律地跳动,她稳住呼吸,低下头深吸着沐灵忱的气息,这才渐渐稳住了心律。
沐灵忱感受到了她低落的情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加深了拥抱来回应她。
“你放心,我会和她经常提起她夫郎。”沐灵忱扣住她的掌心,安慰道:“虚前辈一定会等到她夫郎回来那天。”
是吗?
褚寂在心底苦笑一声,她其实也没太多的把握……
她也在害怕,也在逃避,所以才放弃在人间尝试找寻旧日的熟悉气息。那些气息太过久远,她要想从天道身上翻出那些魂息,以她现在的实力来说,成功的机率不过三成。
她必须要尽快找到剩下的四魄,至于那早已丢失的一魄,她已是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寻找它的下落。
她甚至不知道这破碎不堪的世间是否能等到她成功那天……
褚寂收回思绪,耳畔边鼎沸的人声不知何时已经落下,送亲的队伍怕是早已走远。
“走吧,亲眼见证人间的秩序更迭,也算是小影所说的盛世了。”褚寂牵起沐灵忱的手,随着一阵灵力波动,一白一蓝的身影消失不见。
人间的生机若要恢复如初,仅靠那缓慢的自愈能力怕是要花费上千年。褚寂让规则之力放开了对人间的灵气限制,这样巨大的波动必会引起仙界的不安,为了一劳永逸,她索性便关上了人间的大门,能拖一会是一会。
至少现在她还不想去应对各界的恐慌,想到那一张张刨根问底的脸她便心累起来。
好在沐灵忱的气息会让她清醒些,褚寂毫无形象地靠在沐灵忱肩头,眼皮几欲闭合,完全没有沐灵忱那般兴致勃勃。
褚寂用了隐藏气息的结界,也便无人看得到皇宫的东门上站着两个人,她也乐得自在,更加不顾及形象。
陈平安选择了在皇宫东门举行拜堂仪式,待礼成后再入宫同时进行封帝立君仪式。
当帝都的百姓围成一团只为观礼时,却见三皇女阮成双拜了天地,又拜了座首的前十七皇女阮成果与其正夫。这不合常理的一幕让众人频频失神,自然便忽略了同样受着新皇跪拜的那只黑猫。
沐灵忱直到礼成才回过了神,他看着云知着了妆,宛若天仙的模样。幸福洋溢在云知眼角,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想到了小影送他的那个喜服小人,心中竟也生了羡慕的情绪。
他是否也有穿上那身喜服的一天?沐灵忱回过头,褚寂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黑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脚边,沐灵忱耳畔响起了褚寂平稳的呼吸声,她又陷入了轻眠。
沐灵忱放轻了声音,“陈平安的命线是你为她续上的吗?”
黑猫摆着尾巴,脖间的红绳随之摇晃。
“用阮成双的命来续她的命,这场交易不亏。”小影对上了阮平安投来的眼神,向她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场完美的谋算,沐灵忱想,阮成鸿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替她的妹妹养大了女儿,又因为对已故情人的那点留恋害死了唯一一个在意她的亲女儿。
这世间所有在意她的人,毫无例外地死在她手中。
若阮成鸿能亲眼看着眼前这一切,沐灵忱难以想象阮成鸿的脸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他捕捉到了小影话中隐藏的深意。
“交易?”
“嗯,阮成双亲眼见到阮成鸿杀了她父亲,自愿放弃生命,只求阮成鸿不得好死。”小影打起哈欠,眸中闪过道冷光。
沐灵忱只想笑出声,可顾及到肩头的褚寂,又收回了笑意。
阮平安与云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宫道的尽头,只留下了满地的红烬与宫外仍旧交头接耳的人群。
视线扫过那些人群,沐灵忱竟看到了道意料之外的身影。
一名宫侍推着个半身不遂的女子跟进了皇宫,那女子呆滞的眼神透着沐灵忱异常熟悉的浑浊。
阮成鸿……
“她还没死?”沐灵忱有些意外,东宫的消息被先帝压下,他还以为失去了心脏,阮玉谨的身躯很快便会失去生机,而不是这么半死不活地苟活着。
“她还不配死。”小影眸中的冷光更加刺人,看着阮玉谨意味深长道:“阮玉谨可是有根长寿百年的命线。”
小影示意沐灵忱看向那名推轮椅的宫侍身侧,沐灵忱仔细看去,竟看到了阮玉谨淡白的魂魄正在那名宫侍身侧撕心裂肺地吼叫,看起来异常瘆人。
“啊——”阮成鸿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宫侍熟练地堵上了她的嘴。
“我差点忘了,人间对外的通道还未打开,鬼域还不能派鬼使前来勾魂。”沐灵忱望着阮成鸿惊恐又绝望的神色,没有丝毫怜悯,只觉得可惜。
可惜他不能一直留在人间看她自食其果的痛苦模样。
“规则之力愿意予她弥补过错的机会,没将她捏得魂飞魄散已是仁慈。”褚寂悠悠转醒,在沐灵忱脖颈处深吸一口气,顺势接下小影跳起的猫身,任由她爬至肩头。
“人间没有了那道约束,你打算怎么做?”小影说道:“这里的灵气只会比仙界更为浓郁,在这些灵力的滋养下,假以时日,更多有灵根的人修便会诞世。”
“仙、妖、魔三界鼎立的现状迟早会被打乱。”
这话听起来很是严重,小影却不慌不忙地梳理起了猫抓上的杂毛。
褚寂没有将小影的话放在心上,她轻笑道:“没打算怎么做,人间的约束本就是为了赋予天界更多的权力,天界早已不复存在,这约束早已失去了存在的必要,这样挺好,我不想插手。”
“人间的未来要看她们自己的选择,规则之力也没必要插手。”
小影点点头,认同道:“那就好,我已经尽力了。”
沐灵忱听着褚寂如此谈论着人间的命运,终于意识到了哪里有些不对。
天道……魔树的力量……创造了规则之力……
碎片化的思绪连成了线,沐灵忱似乎抓到了什么。
“所以……你先前对我说,那个不满天道的女君其实是在说你自己?”沐灵忱缓缓开口。
褚寂与小影对视一眼,同时回道:“这很难猜吗?”
褚寂自认为她已经告知了沐灵忱一切。
“所以……你到底多少岁了?”沐灵忱知晓魔主出世不过十万年,可她若和天道的陨落扯上了关系,那她如今……
怕是千万岁不止了吧……
小影与褚寂相视一笑,谁也没有接下这个话题。
“走吧,再聊会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别拉我,你先和我说清楚。”
“你走不走。”
“不走。”
“那我走了。”
“你敢!”沐灵忱赌气般撇过头,却还是怕她真的转头就走,悄悄转过了视线,正巧与褚寂玩味的视线对上。
暖意划过心头,沐灵忱忍不住红了脸,只觉得他未免太过幼稚了,倒像个三岁小儿般。
“哦~”褚寂的声调拉得很长,“我知道了,有人嫌弃我太老,怕我配不上他。那可怎么办啊。”她做出苦思冥想的模样,随即恍然大悟道:“不然我去轮回之道跳上一遍,再过个十八载,就轮到我嫌弃你老了。”
带着凉意的指腹掐上沐灵忱的鼻尖,顺势在那光滑的鼻尖刮上一层绯红,褚寂眼底的玩味越发兴盛。“沐灵忱,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褚寂。”沐灵忱拍开她的手,蹙起了眉头,“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你若真嫌我太老了,我就去试试又何妨。”虽然她试过许多遍了,再来一次也无妨。
她是个入不了轮回的人,轮回之道对她起不到作用。
她认真的神色不像作假,若轮回之道就在眼前,沐灵忱真的相信她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他仅是想象着褚寂跳进去的样子便是一阵胆寒,连忙收起想象,生气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没有嫌弃你。”
他垂下眼眸,攥紧了衣袖,鼓起勇气问出了口。
“我只是想问,你活了那么久……有没有……有没有……”沐灵忱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褚寂的神色。
小影似乎猜出了他要问什么,猫脸笑得有些僵硬,带着看好戏的模样。可笑着笑着,她便失了神,回忆在脑海中乱窜,始终抓不到记忆中那人的衣角。
她还是想不起到底忘记了什么……
褚寂掰开他紧握的五指,解放了那已经印出红痕的掌心,在带着薄茧的掌心轻揉着。“你说,我听着呢。”
沐灵忱看着她专注的样子,提起的心放进了肚子里,将心中堵塞许久的疑问说出了口。
“你……你可曾有什么喜欢的人,又或者什么难忘的男修?”
他仍记得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心声曾说过的话,那人说褚寂有个最爱的男修。沐灵忱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白衣男子,虽然那道白影只是道虚影,可他还记得那男子看向褚寂的眼神。
以及那个略带挑衅的吻……
“没有。”她回答得干脆,以至于沐灵忱还沉浸在河西村那个吻中。
他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这下反倒是褚寂有些意外,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你明明在河西村和那个男修……”
似乎确实有这么回事,褚寂回想起了那段记忆,可却无法开口解释。
要告诉他真相吗?褚寂还在犹豫,她也不知她为何要犹豫。
“那是个误会,我向你解释过了,我与他……”褚寂看着沐灵忱的眼睛,却说不出毫无关系四字,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小影为她打了圆场,猫爪勾上沐灵忱衣角,吸引了沐灵忱的注意力,“你是听谁说她曾有喜欢的人?”
沐灵忱将那心声的所作所为讲出,越讲越心虚,“我知道那声音可能是在骗我,我只是……”
“那你相信我吗?”褚寂顺势转移了话题,“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她肯定得斩钉截铁,小影不由得摇了摇头。
冰凉的唇畔轻点上掌心的红印,沐灵忱的耳尖似是沾染上了红粉,热意涌上头,傻傻地点起头。“我相信你,不然我就相信了那声音,放走了天道。”
“团团真聪明。”褚寂揉着他的发丝,似要将他挽好的发髻打散才做罢。
沐灵忱瞪了她一眼,发觉若是再与她纠缠下去,怕是真要错过封帝仪式了。他推开褚寂,散了散脸颊的温热,注意到了小影恍惚的眸色,心下一暖,想到了曾与小影度过的瞬间,有些不舍。
“我和小影一起,你自己慢慢走吧。”沐灵忱抢过她肩头的猫身,将小影拥入怀中,转身便不见了身影,生怕褚寂与他抢。
褚寂只觉得好笑,正要转身追上沐灵忱,视线落在了宫墙上快速闪过的红白狐尾,眸中划过一道流星般坠落的红光。
她阖上眼眸,转眼又恢复了正常神色,离开了宫门。
帝都的百姓还未从新帝今日异常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宫门却再次开启,无数官兵有序的涌出,似是早有目的般包围了帝都。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众老臣被簇拥着带出,当众褪去了锦衣华服。曾经虚假的辉煌被艳阳照碎,被随意丢弃在地,却无一人敢反抗,一个个人臣面如死灰,淡然接受着她们的命运。
“陛下有令,朕宽宏大量,罪魁祸首或是伏法,或已老死,朕既往不咎,只免了你们的荣华富贵,剥去了你们这身官袍。祸不及子孙,你们的子子孙孙仍旧可以考取功名,却要从头来过,普若天下寒门。”棉意清了清嗓音,仿起了先皇的语气。
她说完了那些不知是哪个陛下的命令,一排排官兵拎出了些年轻面孔,同样剥下了她们的官服。
棉意直起脊背,长舒一口气,从未觉得帝都的空气如此清新过,她挥挥手,扬起一抹让人生寒的笑意。
“陛下有令,抄家所得所有财务,见者有份,先到先得,诸位,你们还等什么呢?”
百姓们怔愣在原地,片刻后便一涌而散,还有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百姓也被人群推着挤走,眨眼间东门前只剩下了扬起的尘幕。
棉意抖落衣袖上落下的尘灰,在一众老臣惊讶的目光中揭下脸皮,露出一张常年不见阳光的脸。那苍白的侧脸带着众人难以忘记的半边红斑,认出此人的老臣们不住地颤抖,不似年轻朝臣那般淡定。
“走吧,陛下说了,今日一滴血也不能见,都把你们的眼睁大了,若你们哪出了差错,这年也别想过了,随我去边疆逛逛也好。”
“谨听元将军教诲!”
“元将军!您快别浪费时间了,我们也想先到先得。”
“是啊元流明,西门那边早就出发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没想到啊,你还挺能装,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一名着将领服饰的女子走上前,一掌拍上元流明的侧脸上,在她脸上的红斑上捏起来,“没想到啊元副将,你越来越像小白脸了,啧啧,这皮肤……”
“哈哈哈哈……”不顾那些瑟瑟发抖的朝臣,一众女将发出爽朗的笑声,笑声回荡在空旷的东门,吸引了一些百姓的注意。
人与人的喜意并不相通。
除了这场红意遮天的婚礼,百姓再次被先帝雷厉风行的动作震惊到。帝都早已在暗中换了片天,随军士扫荡的百姓们最终围在了皇榜前,一个个对着官员变动的名单唏嘘不已。
在看到那张贴的皇旨上出现了一个个熟悉的姓名,众人仍是一阵恍惚,先帝的人马在她们还未明白一切前便接管了帝都。待她们发现了新帝的名字似有些不对,已是后话了。
陈平安不知皇宫外已经掀起了一阵无形的风潮,她在宫侍的几番催促下仍站在原地,不肯接下那顶象征皇位的龙印。
就在阮成果即将失去耐心时讲陈平安踹向龙印时,陈平安终于看到了殿门处出现了那道熟悉的黑影。
在小影的示意下,沐灵忱带着她站上了朝政殿的殿首,也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褚寂。
“你去哪里了?”沐灵忱摸着怀中光滑的猫毛,问着褚寂。
“没事,有些累,不想动。”褚寂随意扯着借口,幽深的眼眸却望着小影,似是在说着什么话。
[那狐狸?]
[他的母亲是妖界的大妖,不小心被困在了丰山,被天道发现了,我救不下她。]
[你知道我没有问这个,那狐狸的血脉上有着魔树的气息,难不成助你完成一切的那人在妖界?]
黄瞳闻言更加疑惑,猫身有些不安,带起了褚寂心底的焦躁。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
褚寂扬起了一抹冷淡的笑意,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什么意思?]
[那日我从三皇女府回去时,我似乎见到了什么人,可是我现在想不起来她是谁了……]她一直不敢提起此事,便是怕褚寂不愿她再多留几日。
黑猫蜷缩起了尾巴,向沐灵忱怀中缩了缩。
“呵……”褚寂冷笑一声,就要去抓黑猫的脖颈,却被一道明黄的身影遮挡了视线。
“陛下……”宫侍见新帝上前一步,连忙出声提醒。
“无妨。”挥退想要跟上来的宫侍,阮平安对着褚寂行了个大礼,“弟子拜见师父。”
宫侍欲言又止,看着新帝拜起了空气,最终还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褚寂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陈平安,瞬间便猜穿了她的所作所为是受了谁的叮嘱。
她身后还拖着一个脑袋总是不太清明的竹海,魔界又追着一个脑袋不太聪明的妄海乱跑,还有个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得了的虞尚,她实在不想再添个累赘。
“你怕是认错人了。”褚寂也闪身躲入了沐灵忱身后。
陈平安一抬眸,方才的人影不见了踪影,她在殿内巡视一圈,找到了褚寂,随即调转了方向。
“别。”褚寂抓过沐灵忱怀中的猫身丢了出去,虚浮的猫影在空中止住了步伐,没能摔在地面,褚寂心中一阵可惜。
“本座受不起你的跪拜,原则上来讲,人皇甚至能与本座平起平坐,你不需要拜我。”
当然,她夸大了些说法,人间不能修炼,没有实力傍身,其他四界从未将人皇放在眼底,更别提什么平起平坐了。
当初低人一等说的是魔界,如今的人界才是无处可低了。
“别理她。”青丝托扶起阮平安,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个包裹。
她缓缓取出白布包裹的物什,特意将里面的东西在褚寂面前晃了瞬。
包裹里是几本整洁的书籍和些零碎的小物件,沐灵忱一眼便锁在了那块白玉穗上,他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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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瞬,回头却发觉褚寂的目光也被那玉穗吸引。
“这些是我宗门留下的一些念想,这些法诀你迟早会用上,虽然算不上珍贵,这也是我唯一能给你留下的了。”小影将包裹合起,只是抽出了那块玉穗。
“你拿着吧。”
陈平安收下了包裹,红了眼眶。
“师父真的要走了吗?”
小影点点头,瞥了眼褚寂,“若是你能修成正道,我们还能再见,你不必难过。”
陈平安点点头,抹去眼泪,坚定到:“弟子必不负师父的叮嘱,我一定会去魔界找您。”
“呵。”褚寂却没再反驳,算是接受了小影说的话。
“为何那个玉穗与木灵剑的血玉剑穗一模一样?”沐灵忱问道。
若不是那白玉穗完好无缺,没有生出一丝裂隙,裂隙中也未染上一丝血红,他差点就要认错了。
褚寂却是转过了头,不再去看那白玉穗。
“木灵的剑穗是他人所赠,她没告诉过我那人是谁。”
可那法诀已经让褚寂猜出了玉穗的主人。
“如你所想。”小影将玉穗递给褚寂,“这是我师兄的东西,我亲眼所见他编了两只,一只送给了个女修,一只自己留着日日夜夜地看,整日爱不释手。”
“不过我们宗门是个小宗,被股不知名的兽潮踩踏一空,只留下了些无用的杂物。”小影淡然地笑了声,似乎放下了一切,可黄瞳中流转的流光却暴露了她的想法。
褚寂还记得重阳宗附近的山头也有许多小宗,她总是会去隔壁山脚的寻阳宗坐会,不为其他,只是木灵似乎格外喜欢那处的风景。
久而久之,她自然与寻阳宗的掌门有些来往。
“听她说又收了新徒弟,没想到会是你。”她还记得那人兴高采烈地向她炫耀她的新弟子,说等到下次再见,一定要让褚寂见见她的新徒弟。
只不过那时,没过几日,幽血便迎来了兽潮……
“是啊,谁能想到呢……”
小影又怎么会想到,她曾与褚寂无数次擦肩而过却不相识。当初充满希望的人生会突然迎来转折,最后被困在人间,久到她差点忘记了自我。
褚寂接下了白玉穗,陈平安也接下了龙印。
朝政殿内充满了朝臣的齐声祝贺,陈平安龙袍加身,用她自己的姓名在圣旨上落了章,迎上了穿着正君礼服的云知。
随即而来的便是无数为旧臣正名的旨意颁下,百姓们的思绪还未来得及休息片刻,又被皇宫中不时传出的风声震惊。
帝都的天幕这才开始从暗中转变,无时无刻不将那无形的腥风血雨抖落,变成大街小巷窃窃私语的流言。
沐灵忱随着入宫观礼的沐寻双和林之礼回到沐府时,他被怀中的猫爪拉扯,最后走到了书房面前。
他寻求着褚寂的意见,褚寂虽然不满,却也看在那稀薄的情分上点了点头,同意再给小影一些时间。
沐灵忱当初替“萧雅”处理政务时常在书房一坐便是一整天,却没想到这里竟然暗藏玄机。萧家的出现让摄政王“萧雅”的身份彻底成了未解之谜,这书房沐灵忱也许久未曾踏足。
小影在那落了灰的书架上摸索了会,不知触发了何处的机关,厚重的书架移了位,露出个黑漆漆的地洞。
小影为沐灵忱带着路,点点荧光照亮了长长的地道。
地道中充斥着淡淡的木屑清香,沐灵忱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最终随着小影进到了一个漆黑无比的房间。
他取出龙珠抛向空中,黑漆漆的龙珠发出温和的明光,将无数栩栩如生的木雕照亮。那些木雕摆满了一个又一个木架,沐灵忱的眼神无处落脚,看得目不暇接。
小影推开桌案上堆积的木屑,从那些木屑中捞出一个身着喜服的小人。
“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不过还能看。”
沐灵忱看着那和褚寂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出了神,他取出木戒中另一只小人,将它们合在了一起。
凝视着身侧的新郎终于有了个满眼都是他的新娘,红衣小人在衣袖的遮掩下牵起手,似乎握住了整个世界般满足,沐灵忱不自觉便落了泪。
黑猫一跃而下,变成了褚寂那般的青色身影,她取下沐灵忱松散的发髻,用另一只精雕细刻的云纹青玉簪挽好了他的发髻。
“我师兄是个器师,我时常看他炼器,也学了几分手艺,这东西虽然比不过魔树残肢凝成的木簪,却也胜在好看。”
她做到了曾许诺的一切,此刻终于松了口气。
沐灵忱看到了桌案前满是他模样的木雕,他向后看去,除了幼时的他外,他甚至看到了在天玄宗练剑的他、被罚在思过崖时的他、满身伤痕的他、遇到褚寂时的他。
层层木架上摆满了有关他的一颦一笑。
“为什么?”
沐灵忱突然惊觉,小影在因果阵说的话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认真的。
可是……为什么?
小影拉着他走到了一个木架前,她指着一个正在看书的小人说道:“这是我师父。”
“还有我的师姐师兄,当初我到妖界历练,等我赶回来时,她们都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归顺天玄宗,于是一个人在六界游荡,最后走到了人间。”
小影带他看着剩余的木雕,那些神态各异的木雕仍旧鲜活,似乎还留着当年的模样,最终她停在了一个卖馄饨的奶奶面前。
“与天道的抗争让我失去了肉身,我像个影妖般在人间游荡,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青影取下那个老者木偶,怀念起了那些平稳的日子,“刘娘是唯一一个见过我的真面目还不害怕我的人,可人总是会生老病死,我不想看着她死。”
“那时我便发现,我可以用我的魄身饲养那些魂魄,这样她们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青影注意到了沐灵忱眸光的停滞。
“你害怕我吗?”她拉开了与沐灵忱的距离,似乎这样沐灵忱便不会对她生出畏惧,“可是我不后悔,哪怕她们忘记了她们是谁,哪怕她们骂我是个怪物。”
那些温和的面孔在人间停留太久,最后变得越发狰狞,只剩下了恶毒的咒骂和愈发难以满足的胃口,她那时每日都要应对啃食带来的伤痛,魄身早已麻木。
沐灵忱牵上青影的手,只剩下心疼。“可是你也救了她们不是吗?如今她们也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以过一次没有天道插手的人生。”
小影看着他,似要将沐灵忱融入眼底。
“你会怨恨我吗?”小影问道:“是我让云清风带走了你,让你和母父分离,你会怨恨我吗?”
“什么?”沐灵忱有些意外,怔愣间松开了手。
青影看着他滑落的手,有些失落,却不想隐瞒。
“褚寂她认为情爱只会成为她保持理智的绊脚石,所以她一直把我隔绝在外,让我沉睡,这样可以一劳永逸,这是她一贯的风格。”
“这样确实很有用,她忘记了那些失去带来的心伤,也就没有了软肋,只剩下与天道的仇恨支撑着她走到今天。”
“只有失去的时候不会心痛,那便不曾失去。”
“她一直都喜欢这样骗自己。”小影擦去沐灵忱眼角的泪水,“可若她仍是这样想,等到她找回了我,你还是要落得一场空。你找错了人,她不是没有心,她只是把她的心埋起来了。”
沐灵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伤心,只知道眼角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似是终于知晓了一个被瞒了许久的秘密,亦或是找到了寻求已久的答案。
“你不该回到人间,你该重拾起你的剑,这样她才会把你放到眼里,而不是做一个连天道都能碾死的蝼蚁。”
沐灵忱听到小影说:“你该站到她身边去。”
不知为何,他的心像是被拧做一团,满是酸痛。
“抱歉。”青影任由沐灵忱的眼泪穿过她无形的身体,给予了他一个带有温度的怀抱,“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若我们都是凡人就好了。”
“可是我们都没有选择。”
“原谅我。”
青影的声音越来越小,又变回了一缕青丝,沐灵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般,他对小影的话半知半解,心脏却抽痛得厉害,只觉得要失去什么。
“不要……”
沐灵忱恍惚间捏碎了手中的木偶,尖锐的木刺嵌入掌心,可他却没有犹豫,只想抓住那道逐渐消散的青丝。
小影将满屋的“人面”扫过,再多的不舍也只能作罢,她安慰沐灵忱道:“不过我赌得没错,她这次或许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你不要担心。”
“我给她留了份礼物,希望她能喜欢。”
青丝彻底消散,沐灵忱紧握着手中的一对红衣小人,化作一道白光追了出去,只来得及看到那青丝落入褚寂掌心,小影的气息与褚寂的气息融为一体,再分不出你我。
“不要!”沐灵忱不知道他为什么生出了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冲动,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喊出了声。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噗嗤~”褚寂看着手中吐出的黑血,一阵恍惚。
心间拥入纷杂的情绪挤满了拥挤的心脏,似是要将她的脑海撑开。她强行压制住体内暴动的魔气,红血丝悄然间爬满了眼眶,只能闻见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清甜。
“别过来!”褚寂呵斥住想要上前的沐灵忱。
“别过来。”褚寂尽量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起来,可那隐忍的语气与藤纹带来的反馈让沐灵忱更加担心。
“团团,你先去找观南,我一会去找你,好吗?”
褚寂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稳住心神,只期望沐灵忱能乖乖听话,她只怕心底生出的戾气会伤到沐灵忱。
希望那和尚能有点用。
“可是……”
沐灵忱还未想好要如何做,却见一道红白的影子突然冲了出来,向着褚寂袭去。
沐灵忱想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狐钰!”沐灵忱连忙闪上前拦下狐钰,却未曾注意到褚寂压抑的魔气在狐钰出现时便不受控制地溢出。
“你拦我做什么,她吃了萧雅姐姐,我还怎么找我……”狐钰被褚寂四散的魔气吓到,也感受到了那股强劲的威压。
褚寂的眼眸一片暗红,透出了阵阵杀气,看得人胆颤心惊。
糟了,他好像闯祸了!
狐钰转身想跑,却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