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姐弟

作品:《跟着大王有肉吃

    王将石哭喊着,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俯身低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砂地是透骨的冰冷,沉重的碰撞声响起,一下,一下,又一下,王将石的额头已然红肿,渗出血丝,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双手颤抖着,抬头看向远处的百姓,眼中满是乞求之色:“求求你们,救救我阿兄吧!”


    王将石攥紧拳头,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哭喊道:“我求求你们,帮帮我,把城门打开!我求求你们了!我阿兄是为了救卫县、救你们这些素昧平生的百姓,才出去的!现在她孤身在外,面对的是上百个北乌的精兵强将,这种绝境之下,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撑下来!她也是血肉之躯,她还不到二十岁!你们怎么能如此自私冷漠,就这样将她抛之城外!”


    他如泣如诉,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愤和绝望。


    百姓之中,已有妇人面露愧色,大多数人低头不语,不敢去看王将石的眼神。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在生死面前,众人已被恐惧吞噬,人性的凉薄和自私显露无疑。


    王将石看着百姓们沉默的模样,心中一震,一股血气直冲喉咙,此刻的他已全然明白了——


    这座小城里,不会有人帮他。


    真正想让王将匪死的,不是北乌人,而是眼前这些卫县的百姓们。


    他们想踩在阿姐的尸骨上,换取余生的苟延残喘。


    王将石的脸色一白,“噗——”,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看着不远处众人惊恐的目光,眼前一黑,就要轰然倒下,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弟!阿弟!”


    王将匪透过城门的缝隙,看见王将石跪下的背影,前面是影影绰绰的百姓,她瞬间明白过来,登时怒目圆睁,心像是被大手攥住一般,一抽一抽地疼。


    她冲着门缝大吼道:“阿弟!不要给他们跪下!他们不配!”


    王将石的意识渐渐淡去,王将匪的呼喊声又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他以手撑地,强撑着站起来,转过身,拔起灌了铅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跑向城门。


    “阿……阿姐……你等我……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王将石喃喃自语着,使出全力想要拉动城门,他的指甲已全部掉落,十个指头血肉模糊,可他好像感觉不到那钻心的痛意一般,用脑袋拼命砸着城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阿姐!


    不管是生是死,他都要和阿姐一起面对。


    城外,王将匪靠在城门上,慢慢滑下,她抱着剑,坐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黄沙漫天,铁蹄声越来越清晰,一股沉重的无力感袭来,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她已明白——


    今日,她必死无疑。


    就算小乞丐真的将信送到了历州军营,就算教头们真的能出兵营救,也绝不可能在此刻赶到,对她来说,这条鲜活的、年轻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就算不甘心,那又怎样呢?命运总是这样,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她致命一击。从前她以为,进了伙头营,便已经跌入了人生的谷底,可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人生中的沧海一粟,连一个小坎都算不上。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桔色,王将匪口中发苦,她看着那片桔色的天空,突然想:若是这时能有一块桔果糖,那该多好。


    带着甜意上路,总比苦意要好一些。


    天边的残阳如血,王将匪抬起头,看着西追的落日,轻声吟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今日的夕阳真美,比从前看过的都美。


    只是不知,明日日出,会是何种景色?


    天逐渐暗了下来,王将匪背靠在城门上,感受到城门传来的震动,那是王将石的不甘心,他不愿让她就这样离开,还在徒劳无功地尝试着,妄想出现奇迹。


    王将匪趴在门缝上,对王将石喊道:“阿弟!阿弟!”


    王将石听见她的声音,停下手,透过门缝看去,看见王将匪扬起嘴角,眼中尽是温暖的笑意。


    他心中猛然一痛,筋疲力尽地跪坐下来,用头不停地磕着石门,低声呜咽着:“阿姐,对不起,对不起……”


    额头的鲜血流下,和泪混在一起,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了,眼前是一片血红之色。


    王将匪温声道:“阿弟,陪我说说话吧。”


    如果此时就是她生命的尽头,她还有好多话想对阿弟说。


    王将匪眸光悠远,唇角噙着一丝笑意:“我记得娘曾经说过,咱们俩还在娘胎里时,便不消停,让娘吃了好多苦。生下来以后,你我又是两个极端,爹娘都说我是个皮猴子,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虽然比你早降临到这人世间,却没你稳重,闯了祸后怕挨打,还总是栽赃到你身上,害你白白蒙冤。”


    想起儿时的种种,王将匪唇边的弧度忍不住扩上几分,她问道:“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欺负你,处处压你一头,你有没有觉得我很讨厌?”


    “没有,”王将石回忆起童年中的一幕幕,也溢出一个淡淡的笑意,轻声道:“我从来没有厌烦过你,你是我阿姐,是我最亲的人,我喜欢被你欺负,从未有怨言。我特别感谢爹娘,生下你我,让我的人生中,一直有你作伴,这么多年,我们从未分开过,我……”


    王将石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想到如今城门为界,或许就要终别,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天灰蒙蒙的,片片雪花纷纷扬扬而落,王将匪伸出手,看着融化在掌心的雪花,惊讶地发现,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她一直期待的初雪。


    前几日她还同寝舍的那帮人说,等到历州下第一场雪时,大家一起打雪仗,堆雪人,然后围坐在一起吃锅子,到时候定是欢声笑语一片。


    只是那时的她没有想到,这第一场雪,竟是在卫县,一道城门将她和王将石分开,也隔开了生与死,她被困在城外,静静地等候着敌军的来临。


    雪花漫天飞舞,纷至而下,冷风裹挟着细雪粒子,吹到脸上,冷意刺骨,她却觉得畅快无比。


    “阿弟,你看,下雪了。”


    她畅想过很多初雪的场景,却没预料到今日这一遭。


    或许这是她看到的最后一场雪,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王将匪却很平静。


    其实这样也好,虽然她大业未成,梦想中道崩阻,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好多想见的人也未见,但至少,还有雪来送她。


    天地茫茫,朔风凛冽,寒意刺骨,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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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闷有力,打破城外的死寂。视线所及,北乌的铁骑在雪幕中渐渐显露出轮廓,带着摄人的压迫感,靠近着这座孤城,即将兵临城下。


    王将匪笑得开怀,眼角泛出了泪花:“阿弟,你我一胎双生,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分开过,是彼此生命中最亲近的人,有个秘密,我怕我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那队兵马,转过身,凑近门缝,低声道:“阿弟,其实我也爱你,感谢你做我的弟弟,等以后回去,帮我转告爹娘和姥爷,我爱他们,若有来世,我还想降生在我们王家寨,有娘,有爹,有姥爷,还有你。”


    泪珠融化了冰冷的雪花,带着热意滚滚而落,她轻声道:“只不过这次,我想做你妹妹。”这辈子当了姐姐,已经知道是何滋味,下辈子,她想换个身份试一试。


    王将石听见她的话,再也忍不住,以头抢地,嚎啕大哭。


    王将匪交代完遗言,心中再无遗憾,她站起身,用力握住剑柄,指尖微微发白。她抽出剑鞘,抱着必死的决心,背对城门,执剑而立,准备迎敌。


    漫天的风雪中,王将匪想,阿弟还在城中,她一定要守住这道城门,护好阿弟。


    他们留着同样的血,只要王将石活着,她就还存在于这世上,不算离开。


    城门上守着的人也看见到了飞奔而来的北乌军马,赵甲派他来负责转动机关,可他从未看到过这般架势,紧张到近乎昏厥,他哆嗦着,估摸北乌人到了陷阱处,便赶紧转动转盘,绊马索带着刀剑木排弹出来,他定睛一看,却发现机关触发早了,那些弹出的武器并没有伤到几个敌人,反而激怒了他们。


    北乌人被陷阱吓了一跳,却发现那陷阱出来早几步,看着骇人,其实只是一副花架子。一腔怒火涌上北乌人的心头,他们正愁无处发泄,领头之人看见城门前孤零零的王将匪,挥起大刀,一声呼啸声响起,其他人也注意到孤立于城门外的王将匪,他们附和着领头之人,也纷纷扬起刀,叫嚣着要将王将匪剁碎喂狼。


    北乌人已至眼前,王将匪目光如炬,提剑上前,将为首的北乌人斩落下马,和敌人战在一起。


    压后的敌军抬起弓箭,箭矢如雨,王将匪挥剑阻挡,却仍有几支射在她的身上。


    北乌人的首领趁此空档,举刀冲着王将匪的脑袋砍下,王将匪撤身躲过,刀尖砍到肩膀上,一阵剧痛袭来,她闷哼一声,周围的敌人如潮水般举着刀冲过来,直逼要害,刀锋凌厉,像是要把她剁碎。


    王将石透过城门的缝隙,看到王将匪身中数箭,被北乌人的大刀砍中,鲜血染红了衣裳,他目眦尽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要——!!”


    长街上的百姓听见他的泣血之声,皆面露不忍之色,兵器碰撞的厮杀声传来,他们自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刀锋之下,王将匪下意识挥起手中的长剑,一剑将离她最近的那个北乌人刺了个对穿。


    那人的血喷涌而出,溅到王将匪的脸上,她感受到血的温热,怔愣地看着那个北乌人。那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嘴唇嚅动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喉咙咕咕作响,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他伸出手,在空中虚无地抓了抓,然后轰然倒地,眼中的光渐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