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匪让人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不得将官仓一事泄露出去。


    陆清安沉声问道：“去年朝廷派人到各地，专门查了官仓的情况。当时上报的折子里，并未有何不妥，谁能和我解释解释，今日衡都官仓这般情形，到底是为何？”


    此话一出，那些官员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不过陆清安这番话倒是“做实”了齐王世子的身份，身后一众人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世子之怒牵连到自己。


    温良甫上前道：“官仓这些军粮，原本是三年一换，去年查过后，前知府范广就把粮食都偷偷倒卖出去，中饱私囊。他原本想着今年秋收后补上一些亏空，可今年是灾年，天降大旱，收成锐减，压榨尽农户心血也未填补上亏空，本以为明年再填补也行，却没料想到……”


    温良甫趁着刚才清点之时，回了趟府衙，得了线索后又去了范府，用最快的速度将此事查清。温良甫再衡都为官几十载，从前对范广这些做法也是有所耳闻。只是他没想到，范广的胆子竟然大到这种地步，朝廷的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把粮食卖了，还卖掉大半！


    王将匪闻言，怒斥道：“贼赍未尽，我食先匮！”


    她看着满仓的“粮食”，眼中既有痛心，也燃烧着熊熊怒火：“衡都如今的情况，定会被围城，若有粮食还能撑些时日，若没了粮食，最糟糕的情况……”


    蒋崇问：“最糟糕的情况，会是什么？”


    王将匪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蒋崇的问题，她长叹一声，低声道：“史书曾有记载——人相食，有尸埋于地而腐者，亦掘而食之，或以井底泥为丸，用人油炸而食之者。”


    她实在不知如何说出口，只能以此作答。只是蒋崇是个没读过几年书的大老粗，没听懂王将匪的这番话。蒋崇挠挠头，一脸疑惑，看向王将石：“王大人这番话，是啥意思？”


    王将石一句一顿：“就是……以人炼油，人、吃、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王将匪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官仓，往城墙而去。


    -


    几人又来到衡都的城墙，王将匪查探一番后，眉头锁得更紧了：她没想到衡都的城墙竟也不牢固，除了城门两侧的砖瓦还算厚实，其余的地方夯土松散、砖石松动，怕是攻城重器一上来就会塌了。


    单单看这城墙，便可窥见一斑，衡都这些大官到底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


    王将匪心中怒火正盛，要不是范广已经被押送回京，她恨不得将范广凌迟，再将黄肖当众鞭尸，让其他官员看看，这就是贪污的下场！


    跟着来到城墙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众人心中明白，范广、黄肖这类人之所以敢贪污，是因为他们都笃信，北乌不会打到这里。不单是范广黄肖，就连衡都的其他大多数官员，心中也都是这样想的。


    衡都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又因边境还有其他城池顶着，就算北乌要进攻，也不会选择这里。而且二十年前荣昭公主已率领虎威军大败北乌，致使北乌元气大伤，这些年来一直龟缩一隅，未敢再犯。


    更何况前些年皇帝为了安抚北乌，还将顺嘉公主嫁与北乌和亲，种种下来，这些年两地一直相安无事，共享太平。就算偶有侵袭骚扰，这些当官的也以为北乌人只是想抢些金银粮食，不会攻城略掠地的。他们殊不知，北乌就是用这样的方式麻痹他们，从而窥探时机，一击即中。


    王将匪脸色难看至极，她本以为若城墙牢固，存粮丰裕，到时借助地势，也能守一段时日，只是没想到，这两个城之根基，竟然都有问题！


    她身后的其他人也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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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问题的严峻，此刻的气氛低沉至极。蒋崇眺望城外，余光瞥见城门外有一人踉踉跄跄，似有异样。蒋崇定睛一看，惊呼出声：“是、是先遣军的人！”


    王将匪一听，顺着蒋崇的视线看过去，寻到那人，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飞奔到那人身边。陆清安、王将石和蒋崇等会武的人也纷纷跟着飞身下去。其余不会武的只好匆匆腿着跑下城墙，向城外奔去。


    几人行至跟前，那人的模样惨烈，让人不免心头一紧。他头上的铁盔早已不知去向，乱发□□涸的血污和泥泞黏成一绺绺，覆盖在额前，隐约露出下面一张灰白色的、年轻的脸，他的嘴唇干裂发紫，没有一丝血色。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额角划下，深可见骨，皮肉翻开，触目惊心。


    他身上的甲胄早已破烂不堪，胸甲凹陷了一大块，一条腿似乎也受了重伤，他靠着手里那节木棍，一路拖行着回到衡都。


    那人见到蒋崇，眼睛终于亮起一点微光，蒋崇伸手将他扶住，他终于脱力，倒在地上。蒋崇急切问道：“前面情况如何？”


    那人道：“将军，我们……我们穿过象门关，一路行至且县，发现……发现且县已经被屠城了……我们进城查探时……正遇到北乌……北乌人……我们被打得措手不及……来不及撤退就……就全军覆没……咳咳……”


    他说着，咳出一大口鲜血，强撑着说出最后的信息：“所有人……只有我活了……我……我回来是……是要告诉城总兵……北乌人正在……正在整顿兵马……他们已经准备……准备离开且县……不出五……五日……定会兵临城下……”


    这人已是强弩之末，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信送到后，就撒手人寰了。


    空气陷入死一般寂静，王将石再也忍不住，泄气道：“事到如今，我们……还能受得住衡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