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意下如何？”何七说罢，便静静地看向何佑。


    何佑是听后半晌才明白过来何七在说什么，难以置信道：“你问我要不要把你六哥送到官府里去？”


    何七点头，道：“是，若不是得贵人相助，莫说县试了，儿说不准都小命不保。本想着这事不成，六哥会悔过向我道歉，可等了这么久都不见他来，便只能如此了，老爷以为呢？”


    “老爷！”陈姨娘可算是反应过来了，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念哥儿你是知道的，他心思纯良，哪里敢做出这等勾当？这其间定是有什么误会啊，是那起子贼人攀扯！七哥儿是他的亲弟弟，他帮七哥儿都来不及，又怎会去害他呢？”


    “那姨娘可就错了，”何七的声音冷冷从她背后传来，“想当初我与六哥同赴临川郡王府文筵，周至县家的公子抄了我的诗作，六哥却一直帮他，反倒叫我险些背了个窃人诗作的骂名。只不过为了兄弟和睦，这些事我也从未说给老爷听过。”


    “七哥儿，你怎可在你爹前头这样编排你六哥，他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陈姨娘见情势不对，便开始颠倒黑白了，“你读书向来都比你六哥强，他也是知道的……”


    何七一笑，打断道：“姨娘莫慌，这是小事，我早没放在心上了。六哥雇匪绑人才是大事，而且这事也不是我从那几个匪徒的口中问出来的，是那位替我拿了人的贵人问出来的，姨娘要说，就同临江府的官差去说吧。”


    “你……”陈姨娘哪里想到这何七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说起话来却是嘴皮子利索得很。何佑显然也被气地发懵，斥道：“住口。你小小年纪，就口口声声要把兄弟送进官府，不顾手足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编出这些事来构陷你六哥，不就是为你二姐的事吗？”


    何七的笑脸上多了几分阴翳，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知子莫若父，还真不错。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的确是为着二姐的婚事来的。不过有一句老爷说错了，我方才说的话，可是句句属实，老爷不信，叫六哥来便是了，问问他是不是做过这些事。”


    见何七说得笃定，何佑心中就愈发怀疑确有其事，沉默片刻，只能差人把何怀环叫来，也不顾陈姨娘在一旁苦苦劝阻。


    “老爷，姨娘，可是有甚么事……”不一时，何怀环便打帘进来了，却是见到屋里还有另一人在，是何七。何七先前可从未只身来过萱草居，是以她一出现在这里，立刻叫何怀环觉出不对来。


    “六哥可算来了，我等你很久了。”何七率先开口，眼神定定看向何怀环，叫何怀环心中发虚。


    他先前听了诗社那群人的法子，找人在县试那日去绑了何七，不料这何七竟成功脱身，害他白白赔了一笔银子。那几个“绑匪”在县试之后也不见踪影，何怀环只能自认倒霉，只消不是被官府抓了便是。他提心吊胆等了几日，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只以为这几人是带着银子跑了。可今日见到了正主，到底还是心虚，毕竟这可不是什么打打闹闹的小事，真要闹起来，官府可是会来拿人的。


    “七弟找我什么事？”何怀环眼神闪躲，缩着脖子，何佑只看一眼，便猜到大半了。何七今日是吓了他一跳，可何怀环他还能不了解吗？这明显就是犯了事！


    何七眨眨眼，道：“六哥不知道吗？六哥忘性大，可别把县试正场那日的事给忘了。”


    何怀环心头一紧，下意识望向陈姨娘，见她头微微一摇，只道：“县试正场，我那日是运气不好，试帖诗写错了题，连府试都没能进成。怎么，七弟是专程来笑话我的不成？”


    “怎会，”何七轻笑，“是正场开考前的事，六哥不是找了几个人来绑我劫财么，六哥忘了？”


    何七平静的语气犹如惊天巨雷在何怀环心头炸开，何七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难道是那几个蠢货漏了口风？


    情急之下，何怀环来不及想许多，只一味否认道：“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你我手足兄弟，我为何要绑你！”


    何七摊手，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还要问六哥呢。要是六哥不肯说，便只能叫府衙的大人来问了，毕竟那几个谋财害命的匪徒已经被捉住了，若是送去，想必也就一两个时辰的事，便能问出个头尾来。”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何怀环此刻已然慌了，他哪里想到，这些人压根不是自个儿逃了，而是已经被捉住了。他们要去了官府，肯定要把自己供出来。不，何七说的不一定是真话，说不准何七在诈他呢。


    “七哥儿，你何苦要吓你六哥，他本就胆小，你这样说，没事也被你说成有事了。”陈姨娘急着为何怀环辩护。何七却是冷笑，道：“姨娘，六哥，你们莫不是以为我在拿纸棺材唬人吧？那三人我可是实实在在地抓到了，其中有个獐头鼠目的，六哥应当知道我说得是谁吧？若六哥实在不愿意认下，我直接把人带去官府便是，也不消六哥自个儿说了。”


    何七话毕，何怀环的腿肚子已经在打颤了，听何七这信誓旦旦的模样，不似作伪。可他这会儿承认与被送到官府又有何异？何怀环是进退两难，偏何七还步步紧逼，道：“六哥可想好了再答我的话。”


    “够了！”何佑终是开口打断了这一场逼问，“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念哥儿是你兄长，你就是这么跟他说话的？”何佑虽嘴上斥责，但却隐隐觉得自己这话根本压不住何七，果不其然，何七面上不见一点惊惧悔愧之色。何佑平日里不怎么关注何七，想不到他竟然是如此沉得住气的性子。


    说罢，又看向何怀环，道：“何怀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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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事你到底有没有做，你自己说！”


    “爹！儿……儿是一时糊涂……”何佑发了花，何怀环哪里还能装得下去，当即就承认了。何佑见他这幅窝囊的样子，恨不得一脚踹上去，可还不等脚伸过去，何怀环就自己跪下了，叫何佑的腿伸出一半又收了回来。


    “儿是一时迷了心窍，才想出这法子来的，真不是想要害七弟性命，只是想叫他吃点苦头……”何怀环说着，便开始涕泪横流。


    “你！”何佑一手指着何怀环，被气得说不出话了来。虽说他方才就早有预料，但听到何怀环亲口承认，还是脑瓜子嗡嗡的，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出一个这样的儿子来。


    “你不要同我说，你去同你七弟说，是他要把你送到官府里去！”


    何怀环一听连何佑都不肯帮他说话，大惊失色，转头便对着何七道：“七弟，你文章向来好，我承认，我是心生嫉妒，但绝没有要伤你性命的念头，而且你看，你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我给你赔罪。咱们都是兄弟，你别把事做绝，给我留条活路不成吗？”


    何七缓缓蹲下，直面何怀环，轻笑一声，道：“把事做绝？六哥在找人绑我时怎么没想到咱们是兄弟？若不是得人搭救，错过县试事小，丢了性命事大。”看着何怀环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她才起身，道：“不过六哥这事不该求我，该求老爷才对。若是老爷在二姐姐的婚事上改了主意，或许六哥就不必进大牢了。”


    “二姐姐……”何怀环连吸了几口气，这才反应过来何七今日来是为了拿他的事威胁何佑，叫他给何明镜的婚事给退了。


    想明白了，何怀环也知道该做什么了，也不嫌丢人，直接双膝挪到何佑跟前，哭道：“爹，你救救儿，儿真是糊涂了，是被诗社那些人撺掇，真不是有意要害的七弟，爹……”


    陈姨娘的眼在何七与何怀环之间来回看着，心中窝火，何七分明与何怀环差不多的年纪，自家儿子却被何七耍得团团转。平日里看着是何怀环要精明俐便，何七闷着不作声，谁知一遇到事，何怀环就变成了这幅样子。若不是今日何七说了，她还真不知道何怀环还做过这些蠢事，根本伤不到何七分毫便罢了，还叫人家给拿住了尾巴。


    但何怀环现在被人拿捏在手里，她也别无他法，只能也上去求何佑。何佑虽被何怀环气得不轻，但也不能真看着自己儿子眼睁睁去大牢里头，只这母子二人的哭声把他脑浆子都要吵沸了，只得一拍桌道：“别吵了！”


    屋子里顷刻安静下来，只何七静静的看着方才吵作一团的三人。何佑深吸了口气，才觉终于清醒了些，定神对何七道：“珮哥儿啊，你可知你这案首是怎么来的？若不是你二姐的婚事，你以为案首这么简单？你叫我去把婚事给退了，你将来的前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