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医疗资源紧缺，丹鼎司三分之二的医师应诏奔赴前线，剩下的人也在根据前方传回的线报配置药剂。


    一瓶瓶功效不同的药剂经过苏木的手进入货运星槎，在三个航时之后，会被分发到需要他们的将士手中。


    同战场相比，丹鼎司的“斗争”要更为安静。


    不知配置了多少瓶药剂，那个离苏木三个航时远的战场撒下了最后一滴血，与之相应的是——


    剑首镜流生擒步离战首呼雷!


    这则讯息同曜青征讨蚀月猎群大捷一起遍传仙舟。


    苏木起身，耳边全是各种庆贺的声音，他眨了眨发干的双眼，合上最后一瓶药剂的盖子。平静的，一如往常的带着他那份被打回来十五次的报告去了将军府。


    在将军府的大门前，苏木双手紧握，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他对着策士长表明来意：“我要面见腾骁将军。”


    呼雷，步离战首。


    一个愈合能力极强且不违反仙舟律法的实验对象。


    得益于苏木的身份，通传进行的很快，快到苏木见到腾骁时，对方还没来得及收起那违反医嘱的饭菜。


    眼看事情瞒不住，腾骁选择将黑锅扣在自己的策士长的头上。


    “丹鼎司的医师不是都说了，我的伤不能吃辛辣的食物，你怎么还给我买这些？”


    看着腾骁那“无辜”的神情，策士长微微一笑，喊人把腾骁自掏腰包买的饭菜全撤了下去，只留下一碗还沾着红油的大米饭。


    “将军大人教训的是，在下一定以此为戒，保证从此以后的将军府不见一丝辛辣。”


    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气的腾骁连饭也不想吃了，策士长一点也不惯着他，让人把那碗没吃完的大米饭一起端走，把空间留给两人。


    “腾骁将军。”苏木垂下眼睫，将眼中情绪遮挡了个彻底，似乎他每次要做些什么事前都会摆出这个表情。


    苏木又一次递上了那份满是皱褶的报告，简明扼要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见呼雷。”


    腾骁一阵头疼，这个臭小子，净提些为难人的请求。


    他抬起手准备挠头，刚抬起一半，一不小心扯到了后背的伤口，最后只得放下。


    “苏木。”腾骁用尽可能委婉的词语来表达，“呼雷作为步离人的战首，残害了一批又一批的狐人，曜青那边……”


    “我申请去曜青。”


    理解了腾骁话中未尽之意的苏木迅速改变目标。


    在这一刻，苏木身上的气息变得浓郁起来，像是晨时附着在草叶上的露珠。


    这么一看，倒是有几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模样。


    想起刚和苏木认识的那段时间，腾骁心中一阵唏嘘，好好一个孩子，被逼成这样。


    说到底，他也有错，他不该让苏木进入丹鼎司的。


    腾骁静靠在窗边，看着日光穿过他的肩膀，斜照在苏木身上，沉默良久后开口了。


    “就以访问使团的名义跟去吧。”


    腾骁签下一份密令交给自己的策士长，上面写的不是基本的外交辞令，而是一句话：


    此行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保护苏木，速去速回。


    这是一条严肃的命令，藏在字符后的潜台词同样残酷。


    必要时刻，所有人都可以为了苏木去死。


    看到这句话的策士长愣了一瞬，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心绪，他望向腾骁，语气坚定的回应。


    “是!”


    作为命令的执行者，策士长一把攥住苏木的手腕，动作利落的将人连同那份放在台面上的报告送入星舰。


    既然要求快速，那就直接使用最高权限向玉界门发起通航请求，省去一切中间环节。


    而此时苏木一行人目的地的最高领导人，正在同腾骁进行线上会谈。


    打了一场打胜仗的月御耳朵下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困惑，她对着另一端的腾骁说：“你是说十分钟之后罗浮的访问使团就要到了？”


    此次战争，罗浮作为后援更改航向，朝曜青靠拢，极大的缩短了两者之间的距离。


    即便如此，十分钟也太快了。


    这种官方事物不应该先进行线上协商，而后双方发布通知公告确定时间，最后才是到访环节吗？


    怎么在腾骁这里，直接换了个顺序。


    质问的同时，月御给天舶司发了信息，让他们通过罗浮提交的通航申请。


    腾骁有意隐去了苏木的真实诉求。


    “关于呼雷，苏木有不一样的看法。”


    想到生擒呼雷的镜流，以及提供了大量镇定剂的苏木，月御罕见的应下了这次并不符合流程的访问。


    但这并不意味着苏木可以直接从空港前往曜青将军府。


    作为临时发送通航请求的外来人员，苏木的身份被天舶司的工作人员核验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收到了上级的命令，才被允许入境。


    曜青尚武，大街上最常见的就是武器铺，就连相互戏耍的孩童都拿着自制的武器进行比斗。


    这让常年泡在实验室的苏木有些好奇，他一一看过那些在罗浮不常见的景色，而后迅速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将重心放在接下来的会谈上。


    见到呼雷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月御将军同意将呼雷的监管权移交给罗浮。


    他的实验器材全在罗浮，要是呼雷待在曜青，会很麻烦。


    苏木低头看向手中的报告，要在会面开始前找到打动曜青的理由。


    如今的仙舟允许化外民长居，其他星球的人在居住的同时，带来了别样的习惯、审美与习俗。


    这一点往往体现在建筑上。


    罗浮擅商，一瓦一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曜青则不同，或许是受历代将军的影响，这里的建筑凝重而广远。


    站在曜青将军府前的苏木，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的渺小。


    负责接引的职员是一位狐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见到苏木的时候，很是震惊，甚至还有一点害怕。


    苏木在她身上闻到了隐秘的血腥味以及草木的清香，她近期受过伤，可能刚从战场回来，伤口被妥善的处理过。


    不过……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她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


    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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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头脑的苏木选择沉默，他跟在狐人身后七拐八拐，穿过一条斜向上的楼梯，这才见到这座府邸的主人。


    “月御将军，匆忙造访，还望海涵。”


    苏木率先行礼，正满腹疑惑的月御摆摆手：“行了，腾骁说你对呼雷有其它的看法。”


    “是的。”苏木点头，“但我希望您先看看这个。”


    他递上了那份报告。


    月御的目光在空中同苏木交汇，为这场临时性会面开了个好头。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被反复修改过的名称，相互交叠的名称下方是完全不符合规范的文字。


    用词原始、野蛮、同时十分大胆。


    在看到那行［剥离记忆，注入堰偶，规避魔阴］时，月御的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


    “你应该知道联盟内部禁止人体实验!”


    “那是我祖辈一力促成的法案，我比谁都要清楚。”苏木目光平静，语气平和，“但呼雷不是仙舟人。”


    用他来做实验，苏木毫无心理负担。


    月御：“……”


    沉默像是一种病毒，迅速扩散至周围。


    “我不能……”


    “我会定期提交呼雷的记忆。”苏木打断了月御的话，“前提是将呼雷的监管权移交罗浮。”


    这是交易里最为诱人的筹码。


    最初的战争因何而起已不可考，但仙舟同步离人的斗争源自寿瘟祸祖。


    自祂在仙舟留下痕迹，仙舟人民同步离人的斗争便开始了。


    而寰宇第一艘翱于太空的星舰，彻底改变了战争的格局。


    除了绝对的武力，信息也成了战争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作为步离人的战首，呼雷知晓许多秘密，哪怕只得到十分之一二，也足够令仙舟人立于不败之地。


    月御又一次看向手中的报告，看向这个由苏木提出的疯狂计划。


    看到末尾那熟悉极具特色的签名，月御的眼睛微微睁大，苏木原来是那一脉的人吗。


    即便身处曜青，常年在外征战，月御也听过罗浮的苏氏一族。


    在平均寿命为八百岁的仙舟，他们家的人出了名的短命，最长寿的一位也只活了两百岁，甚至有一多半的时间是在病床上度过的。


    苏木原来是他们的一员，怪不得能写出这样的文字。


    月御将报告还给苏木，同时把自己的令牌给了他：“去提人吧，我等着你送来的情报。”


    她同意了这场交易。


    “多谢月御将军。”苏木如释重负的笑了，有了呼雷作为实验载体，他的计划终于往前推进了一小步。


    看着眼前那雀跃的身影，月御叫住了他：“苏木……”


    “怎么了?月御将军。”


    少年人浅碧色的瞳仁像极了只在春日生长的嫩芽。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月御吞回了原本的想法，说了句：“你可别死在我前面。”


    她不知道苏家人做了什么如此短寿，唯一明了的就是，苏木如今也行走在这条不知归途的路上。


    “承您吉言。”苏木依旧笑着，“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