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是应该被遵守的承诺，而承诺，是应该被兑现的答案。


    自从答应景元的请求，苏木便放缓了实验的进度，直到呼雷在他的实验室对面安了家。


    他的新邻居很是吵闹，整日在屋里鬼声怪嚎。


    所以，苏木决定和他好好谈一谈。


    幽囚狱外酒酽春浓，幽囚狱内幽冥雾重。


    悬于中央的宫灯，长久无人打扫，在地面映出幽绿色的光芒，随着电流的强弱摇摆不定，透出飘忽的灯影。


    一阵机械的嗡鸣声过后，整体浇筑而成，有半尺厚的合金巨门缓缓拉开，危险的气息瞬间倾泻而出。


    苏木抬手扫了扫面前浑浊的空气，呼雷仍然穿着被擒的那套衣服，由镜流留下的伤口已然愈合，只有那被剑气划破的衣料与遗留下的血痕能证明他曾受过重伤。


    在无任何食物供给的情况下恢复的如此之快，真是不可思议。


    “罪囚呼雷，步离人之战首，狐人大敌。”


    苏木面无表情的念着那张他早已看过无数遍的联盟审判宣言。


    “曾参与、策划至少两千一百三十二起侵略战争，其性暴虐，人性灭绝，现联盟判其囚于罗浮幽囚狱地底，受无间剑树之刑，永无宽恕之日。”


    “开心吗？”苏木合上判决书，在随行武弁担忧的目光中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经过计算后的安全距离边缘，“你的余生都要在这永无天日之地受罚，以此宽慰亡者的在天之灵。”


    “亡者？”


    呼雷嗤笑一声，他活动了被锁链困住的手腕，带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


    为了杜绝呼雷伤人的可能，工造司特意和星际和平公司交易了一批特殊合金，用以锻造囚禁呼雷的刑具。


    手、口、足……


    任何能造成伤害的地方都被合金包裹，口腔中的硬物一直压在呼雷的舌头上，他的声音愈发具有压迫感。


    他弯曲手腕，手指指向自己：“那些亡者的鲜血都在我体内流淌，再无来世。”


    能帮上自己，是那群弱者的荣幸，也是他们存在世间的唯一价值。


    “如果你想要宽慰他们，不如把我放了。”


    “我自由了，他们才能自由。”


    呼雷往前探了探身，鼻尖耸动，他在这个人身上闻到了很杂糅的味道，像是一锅放了各种补料的汤饮。


    看着那露出一小节的脖颈，呼雷下意识的张开嘴，俯身往前。


    围困在他身后的铁链瞬间绷直，将他往后拽去。


    一旁待命的武弁迅速做出战斗姿态，护在苏木身前。


    “你知道什么是剑树之刑吗？”苏木推开前方武弁的武器，对着呼雷挥了挥自己手上的判决书。


    “树木从地面探出绿叶，指向高空，无数分支拱卫在侧，它们一同分享日光。”


    苏木伸出手，同呼雷比划那棵并不存在的树：“可惜的是，幽囚狱内并无日光，也没有土壤供树木扎根。”


    “但我们有你，呼雷。”苏木的目光平静又坦然，“你会成为那颗''树''的主干，无数剑锋将贯穿你的身躯，成为侧边的''枝干''。”


    “不过还请放心。”从身旁武弁手中取出一支墨绿色的针剂，“联盟不像你的族群那般毫无人性，我们愿意为你提供一些小小的人文关怀。”


    本该是充满生机与希望的颜色，因幽暗的环境与过于厚重以至于偏向黑色的底色而添上了几分不祥。


    墨绿色的液体晃动，指腹推进，针剂里的空气被挤出，几滴液体滴落在地，沾起灰尘，将自己裹了起来，而后被苏木毫不留情的碾碎。


    武弁三人一组，两人手持阵刀在前，一人在旁策应，苏木则在最后。


    待武弁堵死呼雷的全部攻击渠道后，苏木将针剂扎入呼雷皮下的血管，缓缓推送，直至一滴不剩。


    “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难受。”


    将空了的针剂收好，贴上医疗废弃物的标识，苏木贴心的提醒道：“头晕、恶心、身体麻木，以及昏迷等情况都是正常的，请不要担心。”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大脑不甚清明的呼雷问道。


    “一些——”苏木拎起装着针剂的箱子，弯了弯眉眼，“精神''麻醉剂''。”


    给呼雷用正常的麻醉剂实在是暴殄天物，苏木便将其替换成了用溶剂化开的砷。


    反正中毒和麻醉最后呈现的效果都差不多，都是昏迷。


    呼雷又不是自己的患者，随便用点得了。


    在呼雷因身体反应而遭受折磨时，苏木示意武弁把门关上，自己带着那个装着针剂的箱子离开幽囚狱。


    螺旋阶梯缓缓升起，苏木踩在石阶边缘，用手戳弄着半透明的墙体。


    幽囚狱共有十八层，越往下的越是罪孽深重，缓步上升的苏木有一种荡涤灵魂的错觉，似乎从这里离开后，往日孽债便能一笔勾销。


    先前他同月御将军做的交易也是时候兑现了。


    窥探他人记忆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除了追随浮黎的流光忆庭，没人能在目标任务清醒的状态下拿走记忆。


    但要是处于昏迷状态，那就好办了。


    罗浮太卜司的穷观阵不仅可以观测未来，更可以卜算过去，唯一的前提便是目标人物要自愿对穷观阵展现自己的过往。


    强行破开他人的精神世界，会单方面的对其精神造成影响。


    为了不让呼雷变成傻子，苏木给他打了一针，令他的过往完全处于开放状态。


    幽囚狱的位置不断变换，今天刚好在穷观阵下方，正是卜测的好时机。


    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又能听到曜青传来的捷报。


    再次见到日光的苏木吐了口气，将箱子连同针剂一起销毁，顺带沐浴一番，换了身衣服，确保自己身上没有一丝幽囚狱的异味后，才抬脚前往校场，寻找景元。


    朔雪被景元养得很好，每一次闻到苏木身上有和丰饶有关的气味后，总会呲着牙去咬景元的衣摆，让他过来处理。


    久而久之，朔雪的诚信度一路上升，排在了苏木前面。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在用美食诱惑朔雪失败后，苏木便学会了掩盖气味。


    在前往校场的路上，苏木被一辆星槎拦下。


    车内是一张熟悉的脸。


    白珩对他打了个招呼，扫了一眼这条路，想起了终点的建筑是什么。


    “你这是要去找景元？”她奇怪道：“他没告诉你吗？”


    “他被选为百冶大赛的巡逻人员了，这会儿估计正在熟悉路线。”


    奇怪啊，这两个人天天和连体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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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样，苏木居然不知道景元的去向，实在是太奇怪了。


    苏木也为此感到奇怪，景元要去百冶大赛巡逻，他怎么没收到消息？


    他刚掏出玉兆，想要联系景元，就听到路旁天舶司的职员呵斥道：“路边不让停星槎，快走快走！”


    “抱歉啊，这就走。”白珩熟练的打开后方空间，对着苏木招手，“快上来，我带你去找景元。”


    在天舶司职员的催促下，苏木稀里糊涂的上了白珩的星槎。


    等坐在星槎内，他才想起来白珩的驾驶技术。


    飞速扣上安全带的苏木放平的身体，正如准备接受审判的囚徒。


    但令人意外的是，此次白珩的驾驶出乎预料的平稳，只有在拐弯时身体才会略有倾斜。


    白珩在后视镜看到苏木惊讶的表情，一脸得意：“我最近可是下了一番狠功夫去进修。”


    “怎么样，开得稳吧！”


    在白珩愉悦的自白中，苏木将重点放在了''进修''二字上。


    仙舟能进修驾驶技术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天舶司的飞行纵队，另一个则是驾校。


    前者代表极致的速度，而后者则是完善的基础。


    即便是在天才如云的飞行纵队，也难掩白珩的天资。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最后一个答案了。


    苏木叹了口气，有一瞬间的感同身受。


    “你的驾照什么时候又被吊销了。”


    作为圈子里两个被吊销大户，每一次两人获取新的资格证时，就会有人赌他们的证件什么时候会被吊销，离答案最远的那一位要负责下一次聚会。


    上个月他们才刚聚过一次，怎么这个月白珩的执照又被吊销了。


    白珩操纵着星槎越过一辆又一辆，嘴里嘟囔：“景元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说起景元，苏木继续看向自己的玉兆。


    按一下，没反应。


    再按一下，还是没反应。


    看着那漆黑的屏幕，苏木意识到一件事。


    不是景元没联系自己，而是玉兆没电了。


    “白珩姐。”苏木将漆黑一片的玉兆递过去，“你这里有没有应急电源？”


    起初，苏木一直惯于在白珩的名字后面带上尊称，但白珩嫌弃那个称呼听起来显老，就让苏木跟着景元叫。


    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后来叫多了也就习惯了。


    白珩又越过一人，对着苏木说：“杯架下面好像有一个，你找找看。”


    小小一片，纽扣大小，刚一贴附在后壳，缓慢恢复电量时，苏木看了一眼新闻。


    [百冶大赛火爆仙舟，门票仅用三十七秒便已售罄]


    已经卖完了吗？


    并不想错过这场赛事的苏木给腾骁发了信息。


    除去必要的问候与礼节外，内容十分直接，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要票！


    别人那里不一定有，但作为罗浮将军，腾骁那里一定有。


    “行了。”到了目的地，白珩找了个临时停靠点，“你去找景元吧，我得把欠下的训练补上。”


    “再见啦！”


    刚踏上地面的苏木听到这话时，只见白珩驾驶的星槎一骑绝尘，连超三人。


    苏木在心中感慨，不愧是被称为天才的飞行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