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镜流景元师徒二人收拾幽囚狱的残局时，应星正在收拾苏木的办公室大门。


    被丹枫暴力破开的大门已经失去了修补的资格，应星轻车熟路的拆开连接点，将那堆破烂不堪的木条清理到一旁，有条不紊的换上一扇新门。


    本来这项工作是一位实习工匠的活，路过的应星一看是丹鼎司的申请，二话不说劫了过来，临走时还不忘带着前几日做好的订单。


    被帝弓残矢一体削成的实验耗材十分平滑清透，苏木拿起一个培养皿放在眼前，在弯曲的玻璃边缘，另一端的画面有些扭曲变形，衬得将大门修缮完毕的应星都有些变形。


    “怎么样，还不错吧？”将工具一一妥善收好的应星抬头看向苏木，语气不乏骄傲。


    帝弓余烬过于锋利，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他废了不少功夫才找到那个合适的力度。


    再平常不过的话，在苏木耳中听起来却像是控诉，强硬压下苦痛的控诉。


    “应星。”


    苏木放下培养皿，手指扣弄着器皿边缘，圆润的边缘把他的手指推开一次又一次。


    他想问的有很多：


    百冶大赛的结果、短生种与长生种之间的矛盾、以及应星的感受……


    诸多问题堵在苏木的喉间，最终化作一阵长长的叹息，以及一句：“你觉得公平吗？”


    这次比赛的结果……


    公平吗？


    应星沉默了片刻，露出一个释然的，带着苦味的笑容。


    这让苏木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用味蕾分辨药材的过往，两者都是带着苦味的。


    他放下工具，坐到苏木对面，像一位病人一样对医师诉说出自己此刻的感受。


    “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


    只有百冶能使用帝弓余烬来锻造武器，只有这种武器才能彻底斩断丰饶余孽。


    凡尘寿数不过百年，这些时间对于那些长寿的种族来说犹如过眼云烟，挥之即散。


    这样短暂的生命在漫长的斗争中不亚于沧海一粟，彼时迷茫应星看到了另一条路。


    成为一名工匠，成为百工之首！


    哪怕自己死亡，哪怕时间将自己遗忘，经由自己之手锻造出的武器依旧会出现在战场上，斩下步离人的头颅，成为他们永生难忘的噩梦。


    听到这句话，苏木恍然意识到，一直不甘心的不是应星，而是他自己。


    怪不得腾骁将军会选定应星作为云上五骁之一。


    应星应星，应如天上星，微光破长穹。


    在仙舟罗浮的穹顶之上，应星是永远变换位置但永远明亮的那一颗。


    他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永远坚定不移的向前，哪怕会为此失去更多。


    “谢谢你，应星。”


    苏木起身，走到桌侧，逐渐昏暗的夜色中，西侧的长庚星愈发明亮。


    在明日清晨，它会被人们称为启明。


    “谢我？”应星不明所以的看向那套实验耗材。


    “对啊。”


    谢谢你教会我这个道理，在得到的过程中总要失去一些东西，哪怕那些东西本就该属于自己。


    苏木从抽屉里翻出钥匙，率先往外走去，语气潇洒：“我带你去找尾款。”


    对于这种话，应星不置可否，挑挑眉跟了上去。


    在成为百冶之前，应星的名号基本被两个符号框选，一是短生种的宿命，二是怀炎弟子的身份。


    这两者足以让他成为众矢之的，长生种自持身份嫩，不屑于用流言蜚语来攻击，他们有更好、更直接的办法。


    在锻造前一压再压的价格，锻造时源源不断的严苛、甚至可以说是刁难的要求，锻造完成后永远迟到的尾款。


    苏木这么直接快速的方式，反倒让他有点不适应。


    穿过两条街区，苏木带着应星来到了自家库房。


    杂草丛生的院落中，勉强能看到有一扇门。


    应星狐疑的看向苏木：“你这里到底多久没有打扫过了？”


    “上一次来这里好像是三年……”


    “不。”苏木迅速否定了刚才的说法，“应该是五年前。”


    看着长到自己腰部的杂草，应星觉得这里最起码十年无人踏足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木那细胳膊细腿，认命的抓起墙后的长刀，开始割草。


    尾款没拿到，先给雇主干起了保洁。


    想到这滑稽的场面，应星忍不住笑出了声。


    期间，苏木想过来帮忙，被应星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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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两人之间的年龄相差不大，但得益于仙舟人长寿的基因，应星总是会不自觉的把苏木和景元当做小孩子对待。


    不多时，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混杂着各种草类的气味，库房前被清出一条小径。


    索性库房内的东西都盖着一层丝绸，揭开后，内里依旧光鲜。


    排成两排的锦盒里装着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些是苏木扔进来的实验失败品，剩下的绝大部分是苏家数千年积累的——


    实验失败品。


    此处说是库房，倒不如说是苏氏一族两千余年来努力的成果。


    在一众适合锻造成兵器的材料里，应星精准锁定了一截干枯的树杈：“这是什么？”


    看着那形如干尸手掌的东西，苏木眯起眼回忆片刻，笃定道：“建木！”这应该是自家祖辈用巡猎余烬做实验的那一部分。


    ……建木？


    是他想的那个东西吗？还是说罗浮上有一种药材碰巧也叫建木。


    “那个效用可能不太好。”在应星惊讶的目光中，苏木在库房深处掏出另一块比较圆润木头，语气极其自然，“你可以用这个，这个比较新鲜。”


    确实很新鲜。


    应星低头望向苏木塞到自己手中的建木，巴掌大的木头，外表形似果梨，断口处对外流淌着潮湿的生机。


    帝弓余烬之所以能被匠人锻造至武器内，是因为祂那击穿一切的意志同仙舟人断绝丰饶余孽的想法产生了共鸣，而建木……


    总感觉会起到反作用，令人们强堕魔阴。


    还是算了吧，不是所有的材料都可以成为锻造武器的原材料。


    应星摇摇头，将脑中的思绪撞散，放下手中的建木。


    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建木不行的话，岁阳呢？


    朱明人同岁阳共生，几乎可以说是以岁阳为伴，如果把岁阳锻造进武器中……


    说不定真的可行！


    新的武器、新的方式以及新的未来！


    想到这一切的应星心潮澎湃，连尾款都没收，匆匆同苏木告别后，赶往工造司。


    岁阳无具体形态，罗浮上有能力将其捕捉的只有十王司的判官。


    要想个办法和他们见一面才行。